行館。在皇家衛隊的安頓下,喻知嫻一行人在行館中安頓下來。東楚習俗與旁處不同,由於月容人多地少,房屋建造並未像其他帝國那般氣勢恢宏,獨占一方天地。例如這各國使館所在的府邸,隱約建造成雙層的四合院模式,南北向為進出口,東西向為廂房,各住一方來使,上下兩層,一座府邸共有四國來使。大侑、大宣、南越三國來使住在此處,其他諸侯國如北奕、西戎等,住在不遠處的一座府邸內。喻知嫻剛整理好房中物什,屋外便響起了敲門聲,思無邪爽朗的聲音傳來:“公主殿下,我和未央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喻知嫻打開門,卻並未發現兩人,隻見屋瓦之上兩道身影極速掠過,向著府邸外而去。他們定是去追查那行蹤詭秘的西戎人去了。喻知嫻見左右無人,便鎖好門窗,用透明的絲線將屋內進出口封得極為講究。與此同時,使館二樓某間緊閉的窗不知何時被打開了一條極為細微的縫,窗後一雙好看的眼盯著樓下緊閉的房屋,目光冷如臘月寒風。“關上吧。”見樓下再沒了動靜,文初琛劍眉微挑。窗邊站立的男人聞言,恭敬地關緊了窗。“將軍,您似乎有些失望。”男人垂首,麵對文初琛,他雖恭敬,麵上卻並無半分怯意。“你眼力一如既往地狠。”文初琛坐定,掃視了他一眼。男人不言語,隻是更加恭敬了。文初琛蹙眉,有些疑惑地說道:“不知為何,我竟認為她會在大宣的使團中。”“您從未算錯過任何事。”男人的佩服發自肺腑,“包括此次帶我來東楚。”“你知道了?”文初琛飲茶,望著他的目光裡滿是探究。“我若留在岐陽,必定成為顧家的一把尖刀。”文初琛輕笑一聲,竟是少有的滿意。“當初就是你的這份眼力與遠見,我才重用你提拔你。如今你已是陛下禦筆親封的大將軍,是大侑首屈一指的將帥之才。如此好刀,決不能落在顧家手中。”男人並未因他誇讚而高興,反而問道:“您既看出了陛下有異,為何不將顧家鏟除?”“不急,在尚未弄清楚他們究竟用什麼控製了陛下之前,我還不能動他們,目前陛下還是安全的。”文初琛冷笑,眼眸裡是滿滿的算計之色,“更何況顧家那點野心我早已看穿,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讓陛下出兵,這不是我們一直以來希望的麼?既然他們想做,那就讓他們打前陣好了,正好試試大宣的實力……”說到這,他戛然而止。“她究竟是什麼人?”文初琛竟有些懊惱,“不是說大宣使團有兩名女子嗎?為何現在隻有一名?”“傳回的消息是這樣,具體不知曉。我們日夜兼程快馬加鞭,比大宣使團隻早來了半日,有些地方並沒有我們的人。大宣使團進城時確實有兩名女子,之後有些路段無法探到消息,因此無法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文初琛蹙眉,握著茶盞的指節不自覺發力,道:“找個由頭,查一查這座府邸。”是夜。喻知嫻和衣躺在榻上,剛要入眠,忽隱約聽見遠處有鬨哄哄的聲音傳來。她輕蹙蛾眉,十分警惕,當下便睡不著了,起身點燃蠟燭,屋外立馬響起了侍衛低沉的聲音:“殿下莫慌,是南越使團遺失了重要物品,東楚正派人協助尋找。”“半夜能遺失什麼?”喻知嫻隱約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卻又想不通問題所在。這時,那邊已經巡查到了大宣使團的範圍內。“八殿下,我們奉命巡查行館,希望您能配合。”喻知嫻巧妙地避開透明絲線,將門打開,立刻有六名侍衛將她護在身後。“打擾了。”東楚領頭的一名將士恭敬地行禮。“要我配合什麼?”喻知嫻心下警惕,美目四下打量。“我們要核實貴國使團名單。”喻知嫻卻忽然笑了,半晌才道:“丟了東西卻要查人口,莫非南越丟的是人?”“貴使息怒,確實是事關重大。”南越使臣急忙行禮,“我們要核實是否有人攜寶逃走。”“怎麼,你們懷疑大宣見財起意,偷了你們的寶物不成?”喻知嫻瞥了南越使臣一眼,滿眼都是不屑。“我們未有此意。”南越使臣有些惶恐地回道,“既然此事與大宣無關,那也不怕查問,還請貴使行個方便,日後說起來也不會受到牽連。”“你在威脅我們?”喻知嫻正欲辯駁,卻聽見一聲微怒的男聲。思無邪與夜未央不知何時回來了,前者此刻站在南越使臣跟前,滿臉都是笑。隻是這笑容,讓南越使臣不禁感到骨子裡都在發冷。雖然有些懼怕眼前的年輕人,可是那位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咬咬牙,繼續道:“不敢。若是貴使行了方便,南越欠大宣一個人情。”“既然你們執意要查,那便查好了。”思無邪轉頭看著喻知嫻,笑著說道,“隻是我們殿下這屋,誰也不準進,否則讓他豎著進橫著出。”他笑,笑得人畜無害。既然大宣都退了一步,領頭將士也不好再說什麼,道:“多謝體諒。”將名單交給東楚領頭將士,他便一一核對去了。南越使臣伸長者脖子往喻知嫻屋裡使勁瞧,卻不敢邁進半步。喻知嫻倚在門邊也不攔他,讓他看個夠。“看夠了沒?”思無邪笑咪咪地走近,附在他耳邊輕輕問道。“夠了夠了……”他趕忙後退幾步,離思無邪幾丈之遠。他走到喻知嫻身後安靜地站著,不再言語,凜冽著眼眸看了南越使臣一眼,眸中隱隱有殺意湧現。“你今天挺爺們兒。”喻知嫻調侃道。聞言,他開心地笑了,笑得沒心沒肺。“公主謬讚啦!”不一會兒,領頭將士回來了,他將名單交給喻知嫻,抱拳道:“打擾了。”言下之意,並無異常。“可查清了?回頭若是出了什麼事,可彆找大宣的麻煩。”喻知嫻雖是對著領頭將士說話,餘光卻是看向南越使臣。“已經清楚,今後絕不會叨擾貴使。”領頭將士恭敬地行禮。“那就走吧,恕不遠送!”思無邪攔在南越使臣跟前,笑著一字一句說道。“告……告辭。”南越使臣心中有鬼,更加懼怕思無邪,不敢再逗留,微微低著頭一溜煙跑了。待一行人走遠了,喧鬨的庭院再次恢複了寂靜。“方才多謝了。”喻知嫻看向兩人,真心一笑。他們倆會出現,就是擔心她一弱女子真的遇上什麼棘手事。“謝什麼?我們如今可是一家人。”思無邪笑著,故意說得曖昧。見他又胡言亂語,喻知嫻暗自翻了個白眼,轉身將門關上。“誒?”思無邪震驚,轉身向夜未央抱怨,“這女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夜未央卻並未搭理他,皺著眉一直望著南越使團離開的方向。今夜之事,他隱約覺得與眉婠有關。不知道她那邊怎麼樣了?“走吧,回房。”他拉住思無邪就走。思無邪還沉浸在喻知嫻的無情中,久久哀傷。另一邊。文初琛聽著男人的消息:“確實隻有一個女人下榻行館。”她究竟去了哪裡?文初琛想著,徹夜難眠。他很想再次見到她,這一次他定要一探究竟!“殿下,您回來了!”莊重威嚴的安王府門口燈火通明,沿街坊市早已關閉,顯得整條街寬闊遼遠。楚天賜的馬車剛出現在巷口,不遠處安王府門口便響起了男人高亢的驚呼,在寂靜的夜裡與“噠噠”的馬蹄聲逐漸交融。楚天賜不緊不慢地禦馬前行,直至安王府大門口才瀟灑地翻身落馬,小小的身子略比馬兒高出些許,卻掩飾不住滿身傲氣。久候多時的楚單急忙從他手中接過韁繩,自側門而入,將馬兒交與管家,又繞出來,恰巧瞧見眉婠自馬車內撩簾而出。這位姑娘的身份,楚天賜隻隱約透露些許,隻知道與大侑那位天之嬌女頗有淵源。他站在楚天賜身後,暗暗想著。眉婠自馬車而下,打量著眼前內斂卻不失威嚴的府邸。安王府並不奢華,相反更沉重一些,與楚天賜的性子倒是有些格格不入。“如何?”楚天賜開口,笑得桀驁,卻並不張狂。“取長補短,陰陽調和,倒是很符合你母後的風格。”眉婠淡笑著,“你這般性情之人,竟能在此住得舒坦,看來以前還是小瞧了你。”“不瞞姐姐,我在此終日難安,渾身不舒坦。”他神秘兮兮地湊近,耳語道,“平日裡沒大事,我都住在彆苑,甚少在此長居。”“噗嗤……”眉婠忍俊不禁。此等作為,倒真像他能做出的。“是簡約了些,比不上永賢宮的富麗堂皇。”他俊眉輕挑,似乎在回想著什麼,“還記得我第一次去永賢宮,看到殿中帷幔皆為南越荷紗,四牆羅列皆是先聖墨寶,八間書屋六室美酒,滿殿宮婢出口成章,三五成群吟風賦月,目光所觸皆為震驚。回來後見到我這王府,便越發覺得破破爛爛,不堪入目。”他說笑著,顯然心情好到極致。眉婠與他一道步入莊重肅穆的王府,邊打量邊道:“你未免太過謙虛。你這府內一磚一瓦,皆有百年曆史,怕是那梁上柱也是參天古木製成……瞧這院內布局,頗為眼熟。”“這你也看得出來?”楚天賜似乎有些意外,外加挫敗。“倒是挺像前朝的風格,這可是你父皇兒時的住所?”眉婠試探著開口詢問。“你果真是我那妖孽般的姐姐。”他哈哈大笑,稚嫩卻渾然天成,“此乃前朝末代皇帝的東宮所在,隻因父皇的祖父喜愛,便保留下來,傳到我這代,已經成了這個模樣了,我真是一點都不歡喜。”“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眉婠笑嗔。“還是喜歡永賢宮那般模樣,真真是盛世之相,風吹簾動……”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曇花一現罷了。”眉婠打斷他的幻想,“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一如如今天下。”“姐姐的意思,如今天下是盛是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