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癡心漢遠走避情傷 冷心女大意陷囹圄(二)(1 / 1)

錦繡玉門 應惘然 1815 字 3天前

流水般的賞賜被捧進門來,金銀玉器皆閃爍著五彩光華。掌事太監滿臉堆笑,待身側的小太監念完賞賜後,將手中的詔令鄭重地放入傅老爺手中,恭賀道:“傅老爺大喜,太子妃已允了您的奏請,特下詔令定您府上嫡長女為承嗣之身。”傅老爺受寵若驚,著意與那掌事太監寒暄。掌事太監一甩浮塵,又轉過頭來對著將將起身的傅晚晴行了一禮,臉上的笑意又真誠了幾分:“貴女安好,太子妃讓奴才給您帶句話,說讓您得空便去東宮小坐,皇長孫殿下甚是掛念您哪。”傅晚晴忙避開這一禮,側身回道:“臣女多謝太子妃、皇長孫殿下惦記,太子妃若召見臣女,隻需遣人來說一聲,臣女必第一時間前往。”傅老爺大呼驚奇,不曾想自己的這個嫡長女果真有些個本事,不但讓太子妃鬆了口,竟還能讓太子妃甚至是皇長孫都待她親厚。他漸漸收起原先的忐忑,暗暗佩服起自己當初的英明決斷來。馮氏早已看直了眼,若詔令下達之前她還有半分指望,此刻便是將方才的妄想撕得粉碎。她腳下一軟,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她身後的傅晚玉與辛嬤嬤嚇得魂不附體,可她們的尖叫聲,在其餘眾人的刻意恭維聲中根本不值一提。馮氏拚命地睜著眼,銳利的視線如刀,欲劃破重重空氣將傅晚晴斬殺當場。傅晚晴似有所覺,輕蔑地回頭淺笑,眼底的挑釁與嘲諷一覽無餘。“妖孽,妖孽。”馮氏喃喃自語,早已梗在胸口的血終於抑製不住,爭先恐後地從喉嚨口蔓延而出。她病了,苟延殘喘地縮回風華院。傅老爺乾脆再收回她的掌家之權,與前院事宜一同交予傅晚晴。馮氏知此消息,氣得又吐了好幾回血。傅晚玉日日隨侍在床前,得辛嬤嬤的勸誡輕易不出風華院大門,以免與已拜過祠堂的傅晚晴對上。傅晚晴收攏著前後院大權,正欲挑選個日子與傅老爺一同去趟族中時,天華庵卻傳來消息,說了獻師太病重,請她帶著郎中速速前去。她狠吃一驚,立刻著王環套了馬車。師太了獻確實病了,臉色蠟黃,眉宇裡多有倦色,斷斷續續的咳嗽壓抑著原本平和的氣息。郎中搭脈診斷,是普通的風寒之兆,當下便開出幾副藥。傅晚晴服侍她睡下,可怎麼看都不像傳回的消息那般嚴重。了獻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伸手指向窗外,輕聲道:“那孩子是個好的,生怕潛入傅府壞你閨譽,便求了我將你喊來。“姨母雖不知你為何非要當這個承嗣女,不過既然是你之所願,姨母也不好過多乾涉些什麼。而他隻是求一個答案,你去好好與他說。”傅晚晴輕輕愕然回眸,趙元澤正立在窗外,投下的一抹剪影備顯落寞。她默默低下頭,待將心底的萬千起伏都悉數壓下,才緩緩出門尋他。四目相對,彼此仿佛都有千言萬語,可真正麵對麵相望,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傅晚晴再歎,指了指從前到過的鬆林方向,道:“走吧。”那裡罕有人至,確是個適合談心之地。趙元澤默默跟隨,二人踩著翩翩落葉,一前一後在鬆林前站定。這裡,是當初趙元澤救她的地方。那時暗器襲來,他當機立斷帶著她躲開,替她擋住眼前的腥風血雨。往事撲麵,她拚命甩開這些回憶,讓自己的心堅硬如鐵:“趙元澤,不久的將來,我就是傅府的當家人,你會祝福我嗎?”這句話觸及了趙元澤最為敏感的神經,他咬著牙,忽然伸出雙臂握住她的腰步步後推,直到將她推到一棵粗壯的樹前才勉強停下腳步。她的背倚著樹乾,她的手被他牢牢撅住。他逼視著她,乾啞著嗓子咬牙切齒道:“傅晚晴,你到底有沒有心。”今日太子特意尋了他,告訴他傅晚晴的決定。傅晚晴用從龍之功隻換了“承嗣”這一個請求,太子驚詫之餘,本想用‘需傅德上表、太子妃同意’等理由來回絕。可片刻之後,禮部送來其父傅德的申請,正院太子妃也敲下了允準的公章。他恍然一驚,將傅晚晴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一一串聯,似乎在那團迷霧裡找到出口。傅晚晴的目的,從來便不是如她所形容的那般,想要在東宮席位上分得一杯羹。她早在入宮之前便定下“承嗣女”這個目標,先是說服傅德上表,後又贏得太子妃的信任,恐怕那張良娣的下場,亦是在她的預料之內。傅晚晴身子一僵,眼底的歉疚一閃而過。刹那之間,她深吸一口氣,再次冷漠道:“趙元澤,我一直都是這般。你的心、你的情,本就不該落在我這個冷心冷情的怪物身上。”趙元澤眉心緊擰,想要笑,卻扯不開嘴角。想要哭,卻止不住心底的怒火。原來自己給與她的情,無論是算計還是真誠,她都棄若敝履。那自己在她的心中,到底又算得了什麼。他死死地盯住她,恨不得能將她這副淡漠的神情撕得粉碎。可除了用武力困住他,他根本彆無他法。麵對著傅晚晴,他永遠處於被動地位。他慌亂地找著借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成為承嗣女雖然能報複得了馮氏,卻也會賠進你一生的幸福。“你能指望甘願入贅於你家的男子會是什麼好貨色。傅晚晴,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看看我。若是你同意,我立刻便能讓馮氏悄無聲息死去。”傅晚晴側過頭去,她不敢去看趙元澤眼底的倉惶。此生此世,她注定是要負了他的,又何必再給他更多希望。她把心一橫,雙臂不再掙紮,反而重新直視起他,看著他早已痛苦不堪的雙眸一字一頓道:“趙元澤,你莫不是以為,那日吳良娣設計我倆獨處時,我說與你聽的都是真話吧。”那一日,她說,自己差一點便愛上他。趙元澤猛地怔住,僵硬的雙臂似乎再也用不上力。傅晚晴已自顧自說開:“那一日,不光吳良娣派來的宮婢在暗處偷聽,張良娣的眼線也躲在了隱蔽處。我說我差點愛上你,卻又找著借口不願再愛你。“隻有這樣,吳良娣才敢放心大膽地用榮郡王來設計我;隻有這樣,張良娣才會借著救我之名,細細籌謀讓我被迫成為她的棋子。”她將腦袋擱在趙元澤肩頭,看似情人間的呢喃,卻說著最為絕情的話語,“趙元澤,我對你皆是利用,我根本從未愛過你。”“不是,絕不是。”趙元澤不可置信地捂住胸,他頹然地鬆開雙臂,整個人一步步向後退去。承受不住打擊的麵色蒼白如紙,如水的哀慟在他的眼底泛開,悲傷的情緒在整片樹林中蔓延。傅晚晴不敢再看,怕自己的心會在他傷痕累累的目光中倒戈相向。許久,趙元澤自嘲一笑。他決絕轉身飛奔離去,仿佛要與這一段孽緣徹底劃清界限。傅晚晴始終不曾開口挽留,她死死咬住唇,不肯自己的喉嚨中發出半絲聲響。山風冷冽,她揚起頭,將欲滑落的淚水塞回眼眶。來時的道路漫長,她卻一步一步認真走著,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堅定。不久後,樹林恢複寂靜,就仿佛從未有人來過。風吹樹葉,葉落無聲。忽然,有一雙粗布鞋落在葉上,碾得枯葉沙沙作響。一青衣女尼探出頭來,一雙美目裡滿是嫉妒之火,恨不得將傅晚晴遠去的背影灼穿。可再回首,看向趙元澤離去的方向時,複雜的眸光中又流露著幾分癡迷。她又狠狠地跺了跺腳,正欲離開時,不遠處又走來幾人。那一行人二男二女,兩女子在前探路,二大漢扛著一掙紮不休的破麻袋緊隨其後。她伸頭去看,正瞧見那麻袋已幾乎擰成麻花模樣,顯見是捆了一個人在裡頭。四人腰間皆彆著長劍,她嚇得不敢再動,老老實實地縮回頭,將身體貼緊樹乾,就連呼吸都放得極輕。那一行人又急行數步,也不知是不是腳下碎石過於嶙峋的緣由,那麻袋滾落在地,露出粗布衣衫的一角。她斜眼看去,驚悚的同時愈發詫異莫名。她自然認得,那粗布衣衫的材質與自己身上的緇衣彆無二致。兩女子中,黃衫女子迅速橫眼過來,大漢嚇得滿頭是汗,趕忙從地上爬起,利索地將麻袋重新扛到肩上,甚是畏懼地退到一邊。黃衫女子這才作罷,對著身側的杏衫女子一拱手,謝道:“此番多謝玉妃娘娘出手相助,我家主子才能順利找到並捉捕此婦人。今日天色已晚,我們先在此彆過,日後有緣再見。”杏衫女子也抱了抱拳,朗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說罷,她回頭又看了眼仍舊掙紮不休的麻袋,擔憂道,“隻可惜這馬姓婦人竟早就小產了,叫我們好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如今還成不成用。”黃衫女子也悠悠一歎,苦惱道:“如今確實頗為棘手,這馬氏失了子,本身又是個油鹽不進的性子,竟寧願自儘也不肯配合我家主子的計劃。”杏衫女子微一沉吟,從衣袖中取出一方信箋交與她,說道:“機緣巧合,我家娘娘倒是得了這馬氏婦人生身父母的消息。不過聽聞馬氏與她父母情誼極淡,也不知能有幾分用處。”黃衫女子鄭重地接過那封信箋,再次謝道:“了因已死,如今也隻能試上一試。”馬氏?了因?藏在樹後的女尼心思急轉,剛要再探頭出去,忽然脖頸間飛來一把長劍。鋒利的劍刃就在頸側,她嚇得魂飛魄散,尖叫道:“好漢饒命。”“衛嬌?”慢了一步並不曾出劍的杏衫女子疑惑出聲。這女尼正是當初被玉側妃送進天華庵中且被強行剃度的衛嬌,她被發配到廚房,時常到後山撿柴火。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運氣,竟叫她聽到如此多的密辛。衛嬌本懼怕得要死,突然聽見這道疑惑的嗓音,再回頭看著這張即使化成了灰都認識的容顏,心底的恨一同洶湧翻騰上來。當初,她被捉奸成雙,又被扭送到這暗無天日的天華庵來,都是這位杏衫女子的功勞。杏衫女子名常挽,是玉側妃的貼身護衛。衛嬌恨極了她,可此刻卻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恨不得匍匐在她劍下,隻求她能饒自己一命。“你們認識?”黃衫女子放鬆警惕,正欲將劍放下。常挽止住她的退勢,對著衛嬌輕蔑一笑道:“不必,不過一無關緊要之人,還是早早殺了的好。”劍刃刹那而至,衛嬌目眥俱裂,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我知道了因在那裡,她根本就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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