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承嗣女心想事成 失德妾作繭自縛(四)(1 / 1)

錦繡玉門 應惘然 2048 字 3天前

吳良娣被打入地牢,即使日夜啼哭都不曾喚回太子的心;皇長孫時睡時醒,依舊隻肯由阮錦服侍在一旁;多年宿敵一朝倒台,太子妃與張良娣都心情頗佳。傅晚晴也暗暗鬆了口氣,卻也重新審視那阮錦。她心中隱約有了幾分懷疑,這阮錦怕是與張良娣連成一線,撲下彌天大甕,隻等網住吳良娣這隻‘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鱉。可她不過暗放下心防幾日,皇長孫的病卻突然嚴重起來。他不但口吐白沫,就連呼吸也愈發急促。禦醫們驚惶不定,日夜不歇地為他查找病因。群醫彙集,擬定良方不知凡幾,卻依舊束手無策。皇長孫日漸萎靡,更有好幾次差點暈厥過去,其斷斷續續的呼吸駭得所有人都將心緊緊攢在手中。傅晚晴驚懼交加,驚慌失措之下掩了蹤跡潛進張良娣所在的西院。張良娣似乎並不意外她的到來,反而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歇斯裡底。她衝上前去,拽住張良娣的衣領怒吼道:“你到底在那荷包中放了什麼?”直到此時,她若是再看不清張良娣的謀害對象,便真真癡傻至極。張良娣並不掙紮,反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蜜合香是吳良娣親手放進去的的,天芷蘭是吳良娣親自吩咐花匠移栽去的,若說魔爪也應是她的,與我又有何相乾。”“你敢跟我說,你沒在荷包中另動手腳?”傅晚晴咬住唇,那個荷包早就被禦醫拆開,雖然禦醫們並不曾瞧出什麼異常,可她卻總懷疑,那荷包必然藏著導致皇長孫病重的關鍵信息,否則張良娣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是與不是你都應該問吳良娣才對。”張良娣胸有成竹,忽靠近她的耳邊,嘲諷道,“傅晚晴,空口白牙的汙蔑可算不得證據。你做任何事前可都要謹慎思量,畢竟那牛乳的製成之法,也可以不是個秘密。”傅晚晴如墜冰窟,踉蹌後退著幾乎癱倒在地。張良娣挑高的眉眼裡諷意重重,她拚命地捂住耳朵,跌跌撞撞地奔逃而去。張良娣得意地笑著,笑聲尖銳,仿佛已預見到皇長孫的未來。對不準症狀的藥方無用,病榻上的皇長孫一日比一日消瘦,宮人們竊竊私語,皆說皇長孫殿下也不過四五日光景。張良娣欣喜若狂,悄悄吩咐宮人監督二皇孫勤於苦讀。功夫不負有心人,終在一皎潔月夜,二皇孫的讀書聲透過輕風,將失魂落魄的太子給勾了過來。太子麵容憔悴,看向二皇孫的目光五味雜陳。張良娣眉眼裡怨懟叢生,自那體態康健的皇長孫入府,太子的目光便沒再在二皇孫的身上有所停留。曾幾何時,自己的兒子才是這大胤皇族唯一的指望。她捏緊拳頭,揚起一臉的喜出望外迎太子入內,又輕輕推了推二皇孫。二皇孫滿臉孺慕,小心地放下書本,緩步出席對著自己的父親行禮問安。太子看著他那極力掩藏起的跛腿,又想起病榻上命不久矣的皇長孫,終仰天長歎將二皇孫招到自己身邊,待細細地考校了他幾處學問後才讓宮人帶他離開。張良娣克製著心中狂喜,溫婉柔順地立在太子身後,見他伸手捏了捏緊蹙的眉心,立刻體貼地為他拿捏著雙額,溫聲說道:“還請殿下保重身體,皇長孫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然能逢凶化吉。”太子沉默不語,即使雙目微闔,也精準地將她的雙手推開。張良娣一怔,正待重新服侍過去,太子卻猛地睜眼瞧她。那視線冷厲,眸光如冰。“殿下這是怎麼了。”她麵皮發緊,心底略有不安。太子負手望向窗外,冷然道:“隻要有你在,孤的長子又怎可能逢凶化吉。”“殿下。”她驚得立在原地,久久不曾回過神來。太子並不看她,輕輕敲了敲桌麵,候在外頭的宮人立刻送進幾樣物件。一株奄奄一息的天芷蘭躺在地上,一抹膩白的蜜和香粉被太子托在掌心。“霓合香料色白、粉細、香濃,與蜜和香的特性幾乎一模一樣,是以其零星混在蜜和香中,除非是調香大家否則根本分辨不出。“地芷蘭是天芷蘭的嫁接分枝,唯一不同便是花朵色澤。如今花期未至,想要將二者區分開來,也非一般人能夠做到。“蜜和香與天芷蘭確能引普通蜂群發狂,可這二物的混合卻可招來發狂的殺人蜂。”太子目光掃過地上的證物,又霍然回頭看向她,“果真是好手段,若不是阮錦因機緣巧合識得這霓合香,恐怕孤也要被你死死瞞下去。”殺人蜂,殺人於無形,但凡蟄上人的肌膚,其毒素幾可致命,若不能及時地對症下藥,患者便會漸漸衰竭而亡。隻不過這幾種植物於大胤一朝並不多見,隻零星存在於南疆那等蠻夷之地。難不成那阮錦來自於南蠻之地?張良娣腦子轉得飛快,暗暗惱恨同時迅速絞儘腦汁地尋著辯駁之詞來洗脫自己的嫌疑。太子卻不曾給她開口的機會,冷冷道:“張良娣,你服侍孤多年,必然知曉孤的秉性。孤從不妄言猜測,既認定了你,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物證已然如此,人證亦也周全。就比如,你娘家的那位從外頭買回來的蠻夷婢女;又比如,那被你買通偷混了地芷蘭的花匠;還比如,被你威脅偷換了吳良娣荷包的傅晚晴。”話說至此,張良娣麵若死灰。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又在下一刻緊緊抱住太子的雙腿,求饒道:“還請殿下看在臣妾一片慈母心腸的份上,饒了臣妾這一回。“臣妾也是實在沒了法子,自皇長孫回了宮,二皇孫便被東宮諸人多有懈怠。“臣妾更怕,怕皇長孫將來會芥蒂二皇孫曾差點為皇儲之事,從而對二皇孫不利。”她慌亂無措地解釋著,哪裡還敢再有半分隱瞞。太子冷漠以對,那冷漠早已沁入心底,就連眼神都冰冷得毫無溫度。他揚起雙臂,將她從自己腿上剝離,麵無表情道:“將張良娣打入地牢,今生今世,孤都不想再見到她。”說罷,便不再理會張良娣的哀嚎,大步向正院走去。正院內,太子妃素服脫簪跪於內室,宮婢們遠離三丈之外,皆靜默無聲地垂手侍立,待向太子請過安後,立刻井然有序地退出殿外。太子冷眼瞧著,繞過她徑直坐向上位,並無半分扶她起身的意思。太子妃端肅伏首,請罪道:“臣妾有罪。”太子一聲嗤笑:“太子妃護皇長孫有功,又何罪之有。”太子妃又是一伏,幾乎將額頭貼於地麵,麵有愧疚道:“臣妾雖是一片護犢之心,但畢竟以下犯上欺瞞了殿下,並不敢奢求殿下的輕易原諒。”太子諷笑道:“太子妃說話,總是這般叫孤挑不出錯來。”太子妃又一拜,再起身時將腰板挺直,鄭重道:“當日張良娣威逼傅貴女調換吳良娣送給皇長孫的荷包時,傅貴女便察覺出異樣。“她雖與臣妾不睦,卻也明事理、能辨忠奸,待得了那荷包,立刻便尋臣妾坦白事由。“事涉皇長孫,臣妾豈敢怠慢,立刻著人細細調查,終於發現了那蜜和香中的奧妙。”她緩緩到處前情,等提起張良娣時,眸光一下子暗淡下來,“臣妾恨不得立時便將這荷包砸到張良娣臉上,可臣妾更怕打草驚蛇。“因了皇長孫之事,殿下對張良娣多有愧疚。若臣妾拿不出十足的證據,恐怕殿下會一意以為臣妾拈酸吃醋,打擊異己而已。”太子神色略顯動容,似無可辯駁太子妃之語,隻能默默將頭轉向一邊。太子妃伏地再拜,話語擲地有聲:“殿下信任臣妾將皇長孫交由臣妾撫養,臣妾必要拚死護他周全。“可這世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是以臣妾隻得將計就計,讓張良娣布局成功,讓殿下親自探查,認一認張良娣慈母心腸下的真實麵目。”聽到此處,太子再也坐不住。他一拳砸向桌麵,目光越發冷肅,咬牙切齒道:“果然是孤的正室嫡妻,心智手段都非比常人,為了打倒對手不惜以東宮血脈為餌。”“父王此言差矣。”殿門被重重推開,一男童扶著一女童緩緩走入。女童腳步虛浮,大半身子倚在男童身上。太子眼底略現心疼,伸手將那女童扶住。“父王切莫冤枉母妃,兒臣是自願配合母妃代兄長受過。”女童虛弱開口,在太子懷中顫顫巍巍行了一禮。此女童正是皇長孫的胞妹,東宮現今唯一的小郡主。當日去往瓊苑的根本就不是皇長孫,她與皇長孫一卵雙生,二人若是穿上同樣的衣裳,幾乎能叫旁人辨不出身份來。小郡主略略平複氣喘,正色道:“父王,兒臣常聽旁人說,兄長就是咱們的希望。他既然是希望,不但是母妃,我也要出一份力來好好保護他。”她又孺慕地看向太子妃,繼續說道,“況且母妃也並非全無準備,她早就在第一時間為兒臣服下了殺人蜂蜂毒的解藥。“是以兒臣不過看著虛弱,內裡卻無大礙。兒臣與兄長生母早亡,如今能得母妃如此相待,實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太子妃乍聽此言,一顆心恨不得柔軟成一團,滿是欣慰地將小郡主抱進懷中。眼前好一幅母慈子孝之景,太子一口氣提在胸口,哪裡還能發作下去。可胸中鬱氣難解,他紓解不得乾脆拂袖而去。太子妃勾唇淺笑,不甚在意地爬起身子。一直躲在側殿的傅晚晴與阮錦趕緊過來相扶,服侍她坐下後才緩緩推退開。阮錦低眉順眼地立在一旁,竟與往日全然不同,半絲沒有將皇長孫拉入自己身邊的矯情模樣。太子妃滿意地點了點頭,居高臨下地誇讚道:“今日這事你辦得極好,教導公主與皇長孫說的話也很到位。”阮錦唯唯諾諾地應著,順勢表忠心道:“娘娘是東宮正位,更是未來的鳳住,嬪妾自然為娘娘馬首是瞻。”太子妃得意揚眉,先行遣退阮錦並那一對雙生子。待得殿中隻剩傅晚晴和自己,才得意地揚起眉頭,故作神秘道:“知道她為何如此聽話麼?”“太子妃娘娘鳳姿天成,我等世俗女子自然儘皆伏首。”傅晚晴恭維道,心中卻也詫異至極,不知這太子妃到底用了何種手段,竟然將阮錦輕鬆收入麾下。太子妃聽此恭維,愈發有了聊天的興致,遂解釋道:“當日,為使張良娣能有把柄威脅於你,本宮與你特意做了一個牛乳局。“明麵上皇長孫誤食牛乳而腹痛不止,可私下裡你我皆清楚,根本不曾肯讓他靠近牛乳半分。可結果皇長孫還是中了招。“本宮百思不得其解,細細查探下才發現,是那阮錦不安於室,特特借著從前的情誼,誑著皇長孫喝下了牛乳。皇長孫甚為依戀她,自然為她小心隱瞞。“本宮瞧著,既太子喜歡她,皇長孫也喜歡她,本宮也不能執意傷了他們的心,便隻能將其收歸己用。如今看來,用得甚好。”“娘娘是想用她與吳良娣相鬥?”傅晚晴好奇,“此次吳良娣無辜被誣,聽說在地牢中很是吃了一番苦頭,相信殿下定然愧疚難當,勢必會多做補償。”“吳良娣不足為懼,她本就以色侍人,可日後這色之一途,怕是難以為繼了。”太子妃冷然一笑,見傅晚晴依舊懵懂的模樣,又因自己與她並無陣營糾葛,遂得意地解釋道,“阮錦當日撲向她、抓撓她傷口的指甲裡,有一味毒,一味與殺人蜂之毒相和,可令肌膚腐蝕難愈的毒。”傅晚晴深深低下頭去,即使與太子妃站在同一陣營,即使那吳良娣也並不全然無辜,心頭還是一陣陣發冷。這東宮的波詭雲譎太甚,叫身處其中的人,為了生存都扭曲了原本的模樣。還好,她之所求,並不在這陰冷凶狠的囚牢中。她悄悄抬起頭來,偷偷瞟了一眼案台上的卷冊。卷冊首頁,“承嗣女名錄”五個大字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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