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寺廟求佛副將明心 因禍得福四娘複寵(四)(1 / 1)

錦繡玉門 應惘然 1920 字 3天前

既已知曉了老夫人的病症,二姨娘也跟著行動起來,日日派人盯著大夫人與傅晚妍處。可一連半月下來,不但瞧不出大夫人與傅晚妍有任何的不妥,就連那毒藥也仿佛聞所未聞。二姨娘不由得有些泄氣,偷偷拉了傅晚湘嘀咕:“大姑娘莫不是癡妄了,這毒害婆母的大罪,就算大夫人娘家勢力雄厚,也萬萬是沾染不得的。”“那可未必,若是老夫人一直身體康健,由著大姐姐把持傅府,大夫人想要在大姐姐及笄之前暗害就更加難了。”傅晚湘拉過二姨娘的手,悄悄與她耳語一番:“姨娘,我已找到大姐姐所說的那種毒藥,就藏在六妹妹常用的胭脂中。”“竟有這事兒!”二姨娘驚奇地豎起耳朵,她欣喜若狂,趕忙拉了傅晚湘的手催促道:“那咱們還不趕緊去向你爹稟明此事,好讓你爹休了大夫人去。”傅晚湘趕忙將她拉住:“姨娘,我已細細找人查過,大夫人用的這一劑藥本身並無毒,需得配合一物才能有效用,可這一物我至今都沒查出來到底為何。再加之,自老夫人毒發後負責下藥的六妹妹與負責給藥的大夫人就再不曾單獨見過麵。咱們若在此時貿然揭穿,就算六妹妹肯認下這謀害之罪,大夫人必也要將此事推脫得乾乾淨淨。要想把大夫人拉下馬來,便必須人證物證皆全,否則又如何能讓爹爹信服。”二姨娘聽到此話又泄了氣,回到自己院中時仍舊心意難平。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進一聲輕笑,緊接著一道嬌柔的嗓音緩緩飄進。那嗓音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悄悄地拂過她們的耳邊:“不如,我們互惠互利如何?”這幾日,風和院中的傅晚妍頗有些如魚得水。給祖母下藥,她本還存了幾分擔心受怕的心思,但見用了藥的老夫人清醒時間日短,二姑姑又十分地器重於她,不由得膽子大了起來,白日裡也敢對著傅晚嬌頤指氣使。傅晚嬌由原先的底氣十足,到如今也隻能老老實實地龜縮起來。傅晚妍甚是得意,隻盼著老夫人能一直如此模樣才好。這日她服侍完老夫人,剛回房睡了個囫圇覺,誰知老夫人那處竟又鬨騰開來。她趕忙披衣前往,隻瞧了老夫人一眼,刹時嚇得魂飛魄散。老夫人原本不過行動不便,可臉上血氣甚足。可此時不知怎地,竟是麵色青黑,原本還算清明的眸子幾乎喪失了全部焦距,就連說話都囫圇著再難聽清。郎中們被緊急召入府中,細細一番查探下確診老夫人乃是中了頂鶴之毒。堂堂傅府的老封君竟會在自己院中被毒害,傅老爺勃然大怒,一麵將經手過老夫人飲食的仆婢們悉數押來逐個審問,一麵請求郎中儘快調出解毒之法。郎中們圍在一處,斟酌半晌擬出一張藥方,卻又麵色犯難說這藥引難得,必得取老夫人後嗣的一團血肉融入藥中。傅老爺麵色一變,蹣跚著在庭下踱步良久,輕歎一氣後才去取了匕首,欲去內室剜肉取血。二姨娘連哭帶鬨地將他抱住,叫了聲老爺後淚流滿麵。傅老爺輕輕拍了拍她的臂彎,尚要安慰數句,一直默不作聲的傅晚嬌動了,她猛地奪過匕首,乾淨利落地剜出臂間一塊血肉,哆哆嗦嗦地置於碗中,擲地有聲道:“父親乃我傅府砥柱,怎能輕易有所損傷。祖母待孫女甚深,孫女便以血肉救祖母。”說罷便暈了過去。大夫人神色數度變幻,傅老爺、傅衾皆動容頗深,頭一次認真地打量著這位四娘;勉強轉醒的老夫人更是心疼得無以複加,口中再不喚軟姐兒之名,隻一口一個四丫頭叫得心碎。待湯藥熬成,老夫人毒素全解。傅老爺見自家娘親已無大礙,這才騰出手來審問風和院眾人。大夫人強裝鎮定地隨同在旁,可心中已掀起滔天巨浪。傅晚妍卻連麵子上的沉著都維係不住,早早地尋了借口躲回房中。她不停地在房中走來走去,心底早就慌得無以複加。她哆哆嗦嗦地取出她慣常藏毒的胭脂,瞧著那上頭豔麗的一層紅驚得手腳發麻。大夫人每次送來的胭脂都是淺淡色係的杏紅,可偏偏這一次送來的胭脂殷紅得如此詭異。“難道說,這個胭脂裡藏的,根本就是能藥人性命的頂鶴之毒?”她嚇得將胭脂盒擲出,卻又在下一刻撲過去將之牢牢抱在懷中。外頭又鬨將開來,似乎已開始逐個地搜著仆婦們的住處。她愈發心焦,若搜完仆婦,便要往她與傅晚嬌的住處搜上一搜,若真真從自己這裡搜出這藏毒的胭脂來,那自己便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更何況,為了能讓所下之毒和與其相和的碧梗米相融,她早就義不容辭地接下了喂藥與喂食這兩項差事。仆婦們受刑的聲音隔過層層院落傳了過來,即使微乎其微,也讓她哆嗦不止。不知是誰在外頭說話,說老爺體諒大夫人與姨娘小姐們,讓她們先行回院,而自己坐鎮前廳繼續審訊。傅晚妍眼前一亮,立刻攜著那盒胭脂朝風華院而來。她不敢尋大路摸去,隻能掩了身形從小道中穿梭,誰知方行到一半,陰影處忽然竄出一個黑影。緊接著,她的口鼻被悉數捂住,突如其來的窒息令得她下死力地掙紮著,隻可惜閨閣弱女,在強健之人手底的掙紮微弱得幾可忽略不計。胸腔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不甘地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一片漆黑。直至……傅晚妍的屍首是漿洗房的一個小丫鬟發現的,小丫鬟去河邊打水,被河麵上漂浮著的蒼白軀體嚇得丟了半邊的魂兒。老夫人得知了這個消息,連感慨都吝嗇幾分,隻冷冷地說了聲知道了,便又對著傅晚嬌噓寒問暖;傅老爺在書房中破口大罵數句不孝女,吩咐大夫人以暴斃的名義將她收斂,半點不肯踏進她的棺槨停放處;大夫人暗自冷哼數句,與辛嬤嬤說起時神情分外地蔑視;唯有七姑娘傅晚琪心痛難忍,跟著哭了一回罷了。傅晚妍的死,在府中不曾激起任何浪花,仿佛不過死了隻螻蟻。一條如花生命,就此泯滅在府內不見硝煙的戰火裡。府中戰火重燃,康複後的老夫人先將傅衾喚過來罵了個狗血淋頭,又捧著傅老太爺的牌位訓斥傅老爺不孝。傅老爺無法,隻得收了大夫人的掌家權柄,一直“病著”遊離在此次之外的傅晚晴再次掌家理事。除了橫死的三姨娘與六姑娘,府中一切如常。秋光漸起,日漸得老夫人寵愛的傅晚嬌相約傅晚晴賞秋。待到來得風雅院,便瞧見傅晚晴立在樹下,不知在抄著些什麼。她伸頭來看,見是一篇法華經,遂笑問道:“是給三姨娘抄的麼?”“不,”傅晚晴認真地看向她,“是給六妹妹抄的,到底姐妹一場,隻盼著她能安息九泉,下輩子切莫生在這等骨肉相殘之家。四妹妹,你若得空也抄上一篇燒與她,也算是減免自身幾分罪孽。”傅晚嬌麵色驟變,收起幾分誌得意滿,冷冷地看向不遠處:“她那屋子裡用來藏毒的胭脂早被抄檢出來,她自己謀害祖母,又因擔憂事發而投湖自儘,與我能有什麼相乾。”傅晚晴收起筆墨,並肩站在她的身邊,與她一同看著楓樹落葉,輕聲道:“你我都知,六妹妹到底死於誰手。”傅晚嬌將頭撇過去,即使嘴角再硬,也終究記起曾經的幾分姐妹親情,悄悄落下幾滴淚來:“實話與你說,是我偷偷換了她藏毒的胭脂,也是我讓二姨娘的人手悄悄跟在她身後準備抓她與大夫人密謀的現行。畢竟大夫人真正給了六妹毒藥、隻要父親信了我們的話,仔細深挖下去定能查出些大夫人還沒來得及抹去的首尾。可我卻真真沒想到,大夫人竟心狠如斯,會讓人殺了六妹。”傅晚晴目光冷凝,提起大夫人時同樣眼露寒光,歎息道:“大夫人掌傅府十餘載,就算一朝落難,可手底下畢竟還有些上不得台麵的人手。你們此次如此算計她,她為了確保自己謀害婆母的罪責不被落實,是不會介意在手上添上一條庶女的小命。你瞧,二姨娘準備充分想給她來個人贓並獲,可直至賠上六妹一條性命,也不曾有機會捉住大夫人一絲半點的狐狸尾巴。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非要給老夫人喂下這命懸一線的毒藥。頂鶴之毒,若當時晚發現片刻,即使你割儘渾身血肉,也是回天乏術。”隻要有心,傅晚妍那並不甚高明的投毒法子一眼便能瞧破。在傅晚晴原本的計劃中,不過是尋個恰當的機會,將傅晚妍人贓並獲,再牽扯出大夫人而已。傅晚嬌不待她答,又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她擦去笑出的淚痕,用近乎呢喃的語氣說道:“大姐姐你知道麼,祖母寵我愛我,隻因信了那一體兩魂的鬼話,可我卻裝累了,我既想繼續做祖母身邊最受寵的孫女,也想遵從自己的本心活上一活。以我血肉代替父親救祖母性命,這份孝心可感日月,就算是爹爹日後也會多高看我一眼,更何況是深處其中中毒甚深的祖母。難道你沒瞧見,她再也不喚我軟姐了麼?可是為什麼,我想實現這個願望,竟會讓六妹她……”她看向遠方,仿佛在與那軟姐兒伸手道彆:“我是這傅府裡頭的四姑娘啊,我不喜紅色,可我還是常年穿著紅色衣衫;我討厭吃藕,卻日日逼著自己大快朵頤;我隻願掩唇柔笑,可不得不整日裡露出全部的笑容……你可知曉,我隻是想做回自己而已。”她咯咯笑著,笑出無限的哽咽,笑起滿身的悲傷。傅晚晴悠悠歎了口氣,到底伸手將她抱住。……入了夜,一身素衣的傅晚琪在小花園的假山洞中燃起火燭。幽幽的火光映著她蒼白的臉色,陰冷的寒風吹透她單薄的身軀。可她依舊虔誠地跪在地上,對著那一地的燭紙拜了又拜。“六姐姐,是我害了你。”她抿了抿唇,將三隻檀香插進土裡,“你知曉我自記事便開始吃藥,所以對於這些個有藥味道的東西都極其敏感。我隻是氣不過你曾經欺騙過我罷了,想要小小地懲戒你一下,這才將我偶然聞到的藏毒胭脂告訴了我三姐。可是她們都好狠,她們聯起手來算計你;大夫人更毒,居然不顧母女之情謀害你的性命。”她咬著牙,低低地說著話兒。自她向傅晚湘告了密,二姨娘與傅晚湘欣喜於她的變化,再閒談這些時便不曾如何避過她。她幾乎將自己的手心掐出血來,才能麵無表情地離開。六姐再利用她良多,也曾是她生命中的一團火光,溫暖了她無所適從的日日夜夜。“六姐,你放心,我定會為你報仇。”她鄭重地再三叩首,等爬起時幾乎兩腿發麻。她跌跌撞撞地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行至半路時與一華服小公子撞到一處。那人抬著醉眼朦朧的眼,還未如何看清便尖叫著跑遠,伴隨著一聲比一聲淒厲的“有鬼”呼喊,瞬間便吵醒了大半個內院。她猛一激靈,轉身看向那正逐漸熄滅的燭火,悠悠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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