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搏有緣難見有緣人 歎無心巧得無心物(二)(1 / 1)

錦繡玉門 應惘然 1903 字 3天前

待趙元澤上得樓去,見趴在窗邊的男子還未收回興味的視線,心中不由地一緊。“那女子甚是有趣,也不知是哪家的貴女。”男子眉眼含笑,問他道。“稟太子殿下,那女子是吏部左侍郎傅德的嫡長女。殿下切莫被此女的外表所蒙蔽,此女雖占得名門,卻因自幼養於鄉野而不遵閨禮,以往此等放浪形骸之事也未少做。“若隻是粗鄙倒也罷了,可她雖然年少城府卻極深,最會扮豬吃虎將旁人玩弄於鼓掌。”他躬身應答,隱晦地說出幾件內宅陰私之事兒,佯裝義憤填膺道,“這等奸詐小女子,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迷惑了臣的母妃,使得臣之母妃與她成了忘年之交,就連臣的勸言也聽不進去,臣也甚為苦惱。”“竟是這等表裡不一的女子,也難怪澤之惡她甚深。”太子原本還興致勃勃的眸色瞬間淡了下來,頗為同情地看了趙元澤一眼。趙元澤麵上做愁苦狀,心頭卻是微微鬆了口氣。太子殿下的東宮美姬眾多,宮闈陰私更是層出不窮。太子深處其中,早就對蛇蠍美人提不起興趣,他此番如此形容傅晚晴,想必將來選秀之時,太子必然不會挑中她。可至於為什麼不想讓太子挑中她,他下意識地將並不明細的緣由忽略。太子略呆片刻後先行離開,他恭送走太子,腳步未歇便徑直去了輕紗閣。輕紗閣內,晚起的眾小倌們窸窸窣窣地起床梳洗,宿醉的客人們也捂著頗為頭疼的腦袋穿衣回府。傅晚晴捉住老鴇好一陣問,又額外多塞了一疊銀錢,才勉強換來瀟大頭並不甚準確的畫像。她的蕭大頭如一陣風,無人知他來自何處,更無人知曉他姓名為何,她要尋的人就如同轉瞬即逝的煙花,在她麵前彭地一聲炸開,又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張畫像,仿佛就成了她與他之間唯一的聯係。她抱緊這副小像,在王環等人的簇擁下準備離開。就在這時,一舉止輕浮的公子哥兒推門而出,尚未與懷中的小倌訴完衷情,一抬頭正將男裝的傅晚晴瞧了個滿懷。“喲,媽媽,這是什麼時候新晉的美人。”公子哥兒調笑著伸出手來,扒拉開眾人便要將傅晚晴抱入懷中。王離等人欲來阻攔,卻隻聽“砰”的一聲便覺眼前一花,待視線清明時,那公子哥兒早已被一腳踹回房內的榻上。趙元澤從天而降,帶著通身的冷意睥睨眾人。老鴇嚇得花容失色,雙膝一軟就要下跪,又在趙元澤威脅十足的一瞥中默默縮回角落。傅晚晴的頭頂著一個堅硬的胸口,想要抬起頭呼吸,又被對方死命按下。趙元澤單手將她箍住,不等傅晚晴反對,便裹著她直接從二樓飛出,一氣兒奔至偏僻無人處才肯將她放下。“你也太不將女孩家的聲譽放在心上,那輕紗閣是何等地方,由得你胡亂出入。”他箍住她的雙肩,眉眼冷峻唇角緊抿。傅晚晴亦知今日行為魯莽,可尋人未果的失落一直籠罩著她。她輕輕看向他,忽然想起他身後龐大的賭坊產業,不由得生出幾分希冀道:“趙元澤,我求你件事兒,可好。”趙元澤的手微微一縮,再多訓斥的話語便卡在了喉嚨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平日總想著與她攀扯不上任何瓜葛,偏偏今日分外瞧不得她為旁的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樣。傅晚晴一心隻沉浸在尋人中,哪裡得空注意到他的異樣。她拿起畫卷在他麵前輕輕展開,軟語求道:“趙元澤,看在我曾經給玉側妃解圍的份上,替我行個方便幫我尋一個人吧。”“什麼人值得你如此不顧閨譽?”趙元澤冷哼,連自己都不曾察覺,這看似冷然的話語裡仿佛還夾雜著一絲彆樣的意味。“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傅晚晴斬釘截鐵道,“若你替我行個方便,日後你若有所需要,我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一介弱質女流,如何指望得你去赴湯蹈火。”趙元澤睥睨於她,一想到對方竟為了找一個男人如此低聲下氣,心底的火氣兒便怎麼都壓製不住,於是言不由衷地嘲諷道:“上一回我不過拗不過母妃,這才借了賭場與你行方便,你莫不是認為我娘親屬意你為兒媳婦,我便也會認同了你吧。”“小女子不敢。”傅晚晴腦子轉得飛快,自認找到問題關鍵,便立起三指起誓道:“還請趙公子放心,小女子在此立誓,此生定不會嫁與你為妻。就算玉側妃有此心極力撮合,小女子也會想方設法破壞了它。若違此誓,願……”“你竟如此瞧不上本公子。”不等傅晚晴說完,趙元澤忽欺身向前,一拳重重打在傅晚晴身側的牆上,卷起的木屑擦著她的臉頰而過。傅晚晴暗惱,自己今日定是被瀟大頭的事兒攪得亂了心神,這才會說出這般羞辱旁人的言論。她低著頭,正想著如何全了這誓言又不引起趙元澤的反感時,趙元澤卻忽然轉身離開,再不肯多瞧她一眼。傅晚晴丈二摸不著頭腦,可今日再說也隻會越說越錯,眼見趙元澤不願再理自己,她隻得拱了拱手告辭不提。趙元澤氣呼呼地回到閣樓中,站在窗前目送傅晚晴離開,眼底的光似是不屑,卻又不知不覺變幻成其他神色,最終隻彙成一句惡狠狠的咒罵:“不成體統、不可理喻、不知所謂。”待傅晚晴走遠,候在門外的劉四恭恭敬敬地打開門,將一人推了進來。那人甚是乖覺,不等趙元澤轉身便低頭跪下。趙元澤不說話,那人也不說話,隻老老實實地低垂著腦袋,掩去眼底掠過的萬千思索。“秦瀟,你三歲便被賣去輕紗閣,自十歲上被我瞧中收下,這麼多年一直隨我左右,兼之替我打理賭坊與輕紗閣兩處生意。我怎不知你何時還去過傅家祖宅,與傅家姑娘有著不淺的緣分。”趙元澤陡然睜開眼,厲目射向跪著的男子,硬生生將他的腦袋提起,使之躲閃的目光無所遁形,“可曾想好應該編出什麼樣的故事,才會讓我相信你的謊話?”秦瀟頭埋得更低,整個身體幾乎匍匐於地。他知今日自己亂了心神,落在趙元澤眼底的所作所為皆是漏洞百出的錯處。“主子,是那姑娘認錯了人,那姑娘追到大街上不也將您錯認了麼。至於奴才為何遁逃,不過是怕被她瞧見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從而暴露了主子的謀劃而已。”“哦?隻是這般?”趙元澤俯下身,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冷汗從他的前額順滑而落,他緊緊捏住雙手,抱拳道:“奴才不敢扯謊。”趙元澤又坐回原地,仿佛相信了他的說詞。秦瀟剛要鬆口氣,誰知拿起茶碗的趙元澤卻冷笑開來,森然道:“隻可惜,我一個字都不信。”秦瀟麵色慘白,身子不可抑製地倒向一邊。正所謂關心則亂,早就被傅晚晴攪亂心神的他哪裡會是趙元澤的對手。他無可奈何地閉上雙眼,可依舊不敢說出事情真相,隻得咬緊牙關自去刑訊處。趙元澤雙眸微眯,親自吩咐刑房用最重的刑罰,務必要讓秦瀟吐出真相。這一等便等到傍晚,負責行刑的劉四送來消息,說大刑皆試,秦瀟寧願自儘也不願開口。“既如此,你去替我取“前塵”來,今夜子時,我必要知曉知道真相。”趙元澤目光灼灼。劉四身軀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勸說道:“主子,這“前塵”溯蠱難煉,悉心煉製如今也不過才得兩隻,用在秦瀟身上是否浪費了些。更何況秦瀟的身世早就被咱們挖了個底朝天,應再不會有遺漏之處,就算他與那傅家姑娘都有問題,直接殺了也就是了。”“不必再說,我意已決。”趙元澤本有些猶豫,可一想到傅晚晴錯認自己時滿足又欣喜的神情,心頭怒火便不自覺熊熊燃起。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介懷,弄清楚秦瀟與傅晚晴過往的想法將整個大腦充斥住。劉四心中默歎,自知再勸不動隻得領命離開。同時不同地,一座不起眼的彆院內也在進行著一場單方麵的審訊。夏錦左手抱住今早剛被救出的男童,右手拽住當初隨她一同被買下的女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響頭:“姑娘,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這才偷了您的鐲子去救這哥兒。“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還請姑娘隻責罰奴婢一人,萬望不要與這一對小兒多做計較。”她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將自己與這一雙小兒的關係一一道出:“奴婢原先伺候的是江南那邊一家大戶人家的姑娘,誰知那戶人家犯了罪,竟是全府都被查抄了去。“奴婢與奴婢的主子一同被發賣了出去,人牙子瞧奴婢的主子生得貌美竟將她賣去了窯子。“可憐奴婢的主子那時已懷胎九月,為了腹中胎兒也不敢尋死,隻得委委屈屈地去了那肮臟之地。後來奴婢的主子產下雙生子,奴婢的主子私藏了些銀錢卻隻夠讓奴婢贖出其中的一個嬰孩。“奴婢的主子忍痛將女嬰交到奴婢手中,隻以為男嬰在青樓裡也能平安長大。“後來,奴婢的主子又被轉手賣去了其他地方,奴婢也被人牙子幾易其主一路北上。奴婢本以為與奴婢的主子此生再無相見的可能,沒想到她也被賣到京城來,就流落在軟香閣內。“不過數年,她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我見到她時她已氣若遊絲,唯一的心願便時盼著奴婢救出當年的男嬰。“這京城不比江南,竟有輕紗閣這等齷齪之地,即使身為男子,也免不得被一些特殊癖好的敗類蹂躪。奴婢銀錢不足,這才偷了姑娘的金鐲。可奴婢往日裡受了奴婢主子的救命之恩,因此就算身死,也必得替奴婢的主子護住這一對小主子的周全。”她的話不儘不實,關於未出嫁的主子為何能有身孕、這倆孩童的父親皆隻字不提。她低首緊盯地麵,將藏在衣袖中的玉玨仔細摩挲。她心中甚至打定主意,如果大姑娘非要歸罪於她並折騰這兩位小主子,她便亮出玉玦表明這兩位小主子的真實身份以示威嚇;可若是真相曝光,這位大姑娘是否又能替她守住這個秘密;若這秘密守不住,引來暗處的那些個黑手可就不美。她心思幾轉,卻越想越亂,腦子裡混沌如一團漿糊。誰知大姑娘隻是悠悠歎了口氣,卻什麼都沒再問,甚至都沒有責罰於她。她愕然抬頭,也不知大姑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一對孩童確實可憐,可你與他們畢竟是奴仆之身,就算我能放你們自由,可你一介婦孺帶著兩幼童又難以為繼。你若信得過我,我便做主將你們三送去天華庵。我與那庵的主持頗有交情,她定能護得你們周全。”“多謝姑娘大恩,奴婢結草銜環也不敢忘。”她不可置信地將腦袋磕得砰砰直響,雖想不明白傅晚晴意欲何為,可如今能保得這一雙小主子的平安,她哪裡還能遙想其他,隻盼著歲月慢些走,能讓她好細細圖謀日後,早日讓這兩孩子認祖歸宗。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