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巫蠱之禍謀栽贓 二四決裂罅隙深(三)(1 / 1)

錦繡玉門 應惘然 1878 字 3天前

傅晚湘停頓片刻,又轉頭看向四姨娘:“四姨娘不是懷疑我與大姐私用布料麼,我這就將庫房、針線房、賬房三處的人都喊來,將那庫裡的布料餘數再好好盤上一盤。“若這些數量都沒錯,爹爹便可去查一查各院裡的布料餘量了,想必定能查出些什麼。”自有仆婢拿了牌子前去查探,不一會兒便送來布料庫存量賬目皆對的上。大姑娘與三姑娘私藏布料的罪名栽贓不成,四姨娘額頭汗意重重,她的眼眸亂竄,偶爾與大夫人的視線交彙,儘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傅晚嬌的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越轉越快,渾身不可自抑製地抖了起來。大夫人口眼觀鼻,隻將傅晚玉牢牢抱在懷中。正在此時,一直候在門外的春鳶突然衝了進來,對著一屋子的主子狂磕頭,直將額頭磕得一片輕腫,這才抖抖索索道:“稟老夫人、老爺、夫人,奴婢知曉這娃娃出自何人之手。”她伸手指向四姨娘,又指向躺在床上的傅晚嬌,鼓足勇氣道:“正是四姑娘與四姨娘親手做的,四姑娘與二姑娘一同管家,總抱怨說二姑娘跋扈時刻給她臉子瞧,四姨娘為給四姑娘出氣,特意想出這個辦法。“四姑娘說,自己給自己下詛咒定不會靈驗,便用左手在娃娃後背上寫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又借著和好的名義帶著娃娃去了二姑娘的啟賢院,偷偷將這娃娃藏到了二姑娘的主屋中。”“春鳶你胡亂說什麼,看我不撕了你的狗嘴。”傅晚嬌再也裝不下去,二話不說從床上跳了下來,扯著春鳶的發絲便打。她這一番動作下來,四姨娘嚇得眼前黑了又黑。老夫人吃驚地看著傅晚嬌,仿佛頭一回認識她。傅晚嬌這才後知後覺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隻得佯裝暈暈乎乎地走過來,可憐兮兮地抱住老夫人的胳膊,委屈道:“祖母您看,現在就連個丫鬟都能汙蔑於我。”“老夫人,奴婢有證據。四姑娘不慣用左手寫字,因此寫廢了好幾張,奴婢深覺四姑娘與四姨娘以庶犯嫡的罪責不輕,又威懾於四姑娘與四姨娘的淫威,隻得偷偷藏下她的廢字,隻盼著有一日能真相大白。”春鳶飛快地從地上爬起,從一格小屜中取出幾張皺皺巴巴的紙來。傅晚嬌目瞪口呆,恨不得合身撲上來撕爛她的嘴。“好啊好啊,這就是我放在心肝兒上寵了多年的孫女,這就是我一直信賴有加的姨娘。”老夫人看著與人偶娃娃上如出一轍的字,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歲,竟緩緩將傅晚嬌推開。四姨娘目眥俱裂,忽壯士斷腕般撲了過來,抱住老夫人的大腿求饒道:“老夫人,這些都是奴婢一人所為。是奴婢見不得四姑娘日日受二姑娘欺負才想出這個主意。至於那字兒,也是奴婢誆騙了四姑娘,哄著她寫著玩兒的,她實在不知情呀。”她閉了閉眼,終於知曉大夫人為何非讓她自己來做這個娃娃。在傅晚嬌的局中,這個娃娃應該會在傅晚晴的主屋裡頭出現,到時候還會有誰去關注布料、朱砂這類的小事。可偏偏娃娃出現在二姑娘院裡,大夫人為救二姑娘,在栽贓不了大姑娘的前提下,便隻能犧牲她。大夫人還生怕自己不肯認下,又特意讓春鳶來指證自己的主子。嗬嗬,沒想到她視為心腹的劉嬤嬤與春鳶,竟早早就是大夫人的人。可她什麼都不能說,更早已無路可退,就在大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著四姑娘的婚事說事兒時,她便已知曉此生宿命。“原來竟是你這賤婢一人所為。”老夫人看著傅晚嬌那張與軟姐兒格外相似的臉,再多的懷疑也不忍放到她的身上,隻得吩咐眾人將四姨娘拉下去,又握著傅晚嬌的手和稀泥道:“可憐的孩子,都是被你這該死的姨娘害了。”“這等背主的賤婢還是早些送去莊子上,我傅家容不得這樣的姨娘。”傅老爺喘著粗氣,大手一揮喊人來綁四姨娘。傅晚嬌嚇得渾身直哆嗦,她想要過去攔上一攔,又被老夫人給拽了過來,隻得捂著唇壓抑地哭泣。四姨娘眷戀地看了傅晚嬌最後一眼,哆嗦著嘴唇終究什麼都沒說,認命地被推出門外。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戲就此落幕,老夫人直嚷嚷頭疼,步履蹣跚地要回風和院休養生息。傅晚嬌忙斂了哀色要送她,誰知她卻緩緩推開,定定地瞧了傅晚嬌片刻,終硬下心腸,說道:“你也苦了這數日,還是好好再屋中歇著,我那風和院也暫不要去了。”可一回頭,又朝傅晚晴招了招手。傅晚嬌淚水漣漣,卻也沒喚來老夫人的眷顧;二姨娘挽著傅晚湘的手昂首離開,傅晚玉見眾人都走,終於如活了一般從馮氏懷中探出頭來,狠狠啐了傅晚嬌一口:“今日你和你那賤婢姨娘與我的侮辱,我都記下了。”春鳶哪裡敢在這院子裡停留,連忙提起裙子追在大夫人身後。馮氏撫了撫雙手,難得有興致停下腳步,當著傅晚嬌的麵兒對春鳶說道:“你就先繼續留在這兒伺候四姑娘吧,左右你也是我的人,她不敢將你如何。”春鳶這才鬆了口氣,眉開眼笑地將大夫人送出院門。傅晚嬌剛想等眾人離開要春鳶好看,如今聽得這話哪裡還敢動作,隻憤憤地摔了簾子進屋休息不提。春鳶得了保障,趾高氣揚地行過一禮:“四姑娘,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與我娘好歹也是這府裡頭的家生子,就算要伺候主子,也得挑個身份真正尊貴的主子不是。”傅晚嬌氣得銀牙暗咬,可也隻能在屋裡生這悶氣。這邊瀟瀟冷瑟,風雅院裡倒是一片喜氣洋洋。秋分得意地候在裡屋,心底已沒了當初的忐忑。這一次,大姑娘全身而退後還能絕地反擊,她的功勞能占了大半。當初大夫人將那人偶交給她,讓她偷藏進大姑娘的屋子裡時,她就知道自己立大功的機會來了。她本就是枚暗棋,偷偷去二姑娘院裡說話也引不了多少人注意,藏個娃娃更是手到擒來之事。她早就想好,反正自己孤身一人被賣進府中,身後也沒個多少牽掛。古來自有識時務者為俊傑一說,她棄暗投明抱牢大姑娘的大腿也是條明路。李嬤嬤與夏歌聽了這個消息也是頗為歡喜,唯有春燕微微歎息:“咱們苦心配合她們玩了這一局,可還是讓大夫人逃脫了去。四姑娘和四姨娘雖心黑手狠,卻也不過是大夫人的小小卒子而已。”“你可千萬彆小看了卒子的力量。”傅晚晴胸有成竹,眉眼中的笑意冷然。傅晚嬌心急如焚了數日,也沒等到老夫人召見她。她日日以淚洗麵,一麵擔憂著四姨娘死否安好,一麵又操心著自己是否還能重獲老夫人寵愛。就在這樣的折磨下,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原本微微圓潤的下顎瘦成尖尖一角。她左盼右盼,終盼得老夫人派人來喚她。她欣喜若狂,故意頭也不梳臉也不洗,就指望著老夫人瞧見她這憔悴模樣能心疼幾分。誰知今日的老夫人瞧也不瞧她一眼,隻吩咐人將一個負責掃打靜室的小丫鬟推出。傅晚嬌嚇得話都說不完全,這個小丫鬟她哪裡不會認識,正是前些日子由她賄賂,讓其偷偷在那觀音菩薩上動手腳,好讓老夫人心神不寧。小丫鬟顯然已受過刑,老老實實地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拿起茶盞便朝傅晚嬌砸去:“你就這麼容不得軟姐兒的魂魄在你體內寄居,你可知你所有的寵愛,不過就是因為你體內有她一半的魂兒。”傅晚嬌有苦難言,難道要她告訴老夫人,什麼一體二靈的狗屁言語是四姨娘當初找人散播出去的。告訴老夫人,這些年來她與軟姐兒的一切相似處,都是自己刻意模仿出來的?她當然不敢說,所以此刻也隻有不斷磕頭求饒的份兒。正僵持間,外頭又有人前來回稟,說守在家廟裡頭的六姑娘,瘋了。她隻得又先回到自己院中,本指著瘋了的六姑娘能替她分擔些注意力,誰知這傅晚研分走的注意力也忒多了些。傅晚研一醒來見到老夫人,竟一口一個娘親地胡亂叫著。細細盤問下來,竟還能音樂說出當初軟姐兒在世時的各種隱秘趣事。旁人皆一笑了之,偏偏老夫人當了真。不但免了她的責罰,更將她安置到風和院主屋旁的隔間內,時刻與自己說些悄悄話。傅晚嬌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傅晚研這般惺惺作態,一看就是得了高人指點,眼瞅著她失了老夫人的歡欣,特意循著她的路子獲得老夫人寵愛罷了。可沒有老夫人命令,她連院子都出不去,自然也不提什麼能拆穿傅晚研的法子。她日夜心焦,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院門解禁,誰知院門不曾開,倒讓她聽到另外一些消息。府裡的仆婦們都傳,六姑娘這等子隻能唬住老夫人的小把戲,是大夫人授意的。“不。”傅晚嬌心亂如麻。她不甘,不甘四姨娘與她多年的籌謀華為烏有。她本是老夫人身邊的第一得意人,姨娘是老夫人手中製衡大夫人的刀。可這一切,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對了,就是劉嬤嬤來到姨娘身邊,春鳶成為她的大丫鬟開始。好一個大夫人,苦心籌謀這麼多,哪裡又肯真心為她尋一戶好人家。姨娘,咱們錯了。她狠狠閉上雙眼,將腕間的一個金鐲遞給了守著院門的婆子:“你去替我回稟一聲老夫人,就說我這裡有她十分想知道的消息。”她將自己拾掇乾淨,挺起胸膛再次走進風和院中。這一次,老夫人鎖了屋門,由段嬤嬤在外頭親自看著,裡頭的談話內容更是一絲兒沒透出來。接下來的數日,原本陸續返回田莊、店鋪的管事又被悄悄喚回風和院中。執杖的仆婦與素來臉熟的人牙子分兩列而立,老夫人眉眼冷然,傅老爺神情肅穆。管事們嚇得兩股戰戰,不但吐出今年“被迫瞞報”下的出息與租金,就連往年的各類賬目也一同吐出。老夫人氣得七竅生煙,傅老爺急得須發皆張。去瞧熱鬨的夏鈴回來繪聲繪色地形容:“老爺當場便拿著管事們簽字畫押後的賬目去了風華院,雖然院門緊鎖著,但裡頭的雞飛狗跳哦,隔了老遠都能聽到。老爺下了死命令,說大夫人一年之內,彆想著管家這事兒了。”傅晚晴聽罷一笑,低頭繼續細細剪著燭火。火光搖曳,她在火花後輕輕勾著唇角。家廟裡頭是她遞進的消息,讓傅晚研開竅去模仿已故的軟姐兒;傅晚嬌的院子裡頭也是她遞進的消息,讓傅晚嬌誤以為傅晚研的崛起是大夫人之故。唯有這樣,才能讓傅晚嬌產生危機感,讓她以為自己已成一枚棄子。棄子的反擊、卒子的倒戈,從何都不是可以小覷的力量。而這個傅府,終究會被自己牢牢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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