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姑娘坐山觀虎鬥 三姨娘死裡險逃生(三)(1 / 1)

錦繡玉門 應惘然 1565 字 3天前

不過幾日,傅老爺難得沒出門拜訪師友,反而一大早便去風和院請安。段氏對自己這唯一的兒子還是頗為看中,當初她雖為正妻,可婆母卻不大看得上她,甚至偷偷尋訪著門第高些的庶女,想聘進府來為平妻。幸而她一舉得男,且這兒子又頗為天資聰穎,這才打消了婆母的念頭。至丈夫早逝的如今,這個兒子更是她後半生的依靠,是以她怎能不愛。傅老爺默不作聲地用完早膳,這才放下筷子與母親閒敘:“母親,兒子回頭便吩咐馮氏從內院帳上撥出五千兩,就當是給表弟的安家銀子。待他還完這筆款項後,便讓他回老家歇歇吧,我怕他再在京城呆下去,我整個傅府都得被他搬空。”這話說得極重,段氏冷下臉,將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拍:“是不是馮氏與你說的這些,我不過與她借些銀子,她就跑到你這裡嚼舌根子去了。”“這哪裡是借些,你讓她如何一時拿得出五千兩來。她為了不違逆你的意思將自己的陪嫁物什拿出去當了,行蹤絕密又隱而不發,就連我都是偶然得知。”嫁妝自古以來便是女子的私有財產,即使夫家窮困潦倒,為了不引世人嗤笑,是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動用。可如今老夫人為了自己娘家侄兒,竟逼得媳婦典當嫁妝。當小舅子親自將贖回的物什偷偷交還給他時,他的臉幾乎漲紅成豬肝色。“果然是好兒媳,竟給我來陰的。這個家我都讓給她當了,她還如此算計於我。罷罷罷,我還是早早回了祖宅,守著你父親的牌位過日子去。”段氏鼻翼伸縮,顯然已氣急。“母親,你怎還不明白。”傅老爺也急紅了眼,“我如今正在派官選官的關鍵期,名聲上是萬萬容不得半點瑕疵的。表弟就是個禍害,他若繼續留在京城,遲早會影響到我的官身。“嶽家偷偷替我周全了此事,哪裡又真會盼著我落魄潦倒。你可知,若這消息上達了天聽,我還能得些什麼好的差事。”“這麼嚴重。”段氏傻了眼,當下什麼氣兒都消了,隻一個勁兒地點著頭,“你放心,你娘我湊一湊,還是能湊出四千兩銀子來的。”馮氏也收到了消息,還沒來得及完全舒展的眉頭又死死揪成一團,低吼道;“老爺是吃錯了哪門子藥,從公中拿錢,回頭銀子不夠用了,還不是要我拿私房補上。”傅老爺雖說得冠冕堂皇,但內院公中缺銀時,他向來是裝傻充愣,隻要大夫人不肯用自己個兒的私房銀子就範,勢必要折騰些沒臉沒皮的花樣來。“我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家子,一個個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她已然口不擇言,連傅老爺一同罵了進去,“不行,還是不能讓他們如願,真當我入了他家的門,便要任由他揉搓麼?”她又生一計,特意閉了院門盤了幾日帳,這才裝模作樣地帶著幾大箱賬本去了風和院,哭訴道:“婆母,這個家兒媳是當不下去了,今年的出息莊子上還未送來,這賬上也隻剩下四千多兩銀子,在發完這月丫鬟們的月錢和各院裡的供給後就剩一千多兩。“不若我與眾仆婢商議商議,除了您院中的供給不斷外,將其他主子們的供給、所有丫鬟小廝管事的月例都給暫停。”“你,你,你……”段氏勃然大怒,氣得連呼吸都喘不勻,偏偏大夫人寸步不讓,隻挺直腰背跪在地上,一雙眼眸牢牢盯住地麵,恨不得給盯出一朵花兒來。段氏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指著服侍在一旁的四姨娘道:“你去替我盤一盤賬目,看看咱這偌大傅府,可是連六千兩現銀都拿不出來了。”扶住老夫人的四姨娘此時想死的心都有,她怎就偏偏選在這時來請安,生生撞上了老夫人與大夫人鬥法的現場。她悄悄看向一旁的大夫人。大夫人輕飄飄遞來一眼,眸底足夠意味深長。四姨娘心底打了個突,算賬時便多了幾分敷衍之意,一番盤算後隻說大夫人所算不差。段氏狠狠瞪了眼四姨娘,卻也沒了發作的由頭。可她也不敢斷了府中各主子的供給以及仆婢們的月例,她若真敢做出,往後她也就用不著再出門做客了。左右為難之下,她急得捂住胸口,哎呀呀叫喚了三四聲,撐不住地倒在榻上,四姨娘驚得呆愣當場,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哭天喊地地圍著段氏轉悠。馮氏拿帕子掩住微勾的唇角,又仔細撣了撣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這才慢條斯理地加入慌亂大軍。她一走過來,眼尖的四姨娘立刻後退讓出道路。她愈發滿意,終於將帕子掩在眼角處,佯裝驚慌失措地喚了兩聲。老夫人怒極攻心,醒來後還要麵對必然要掏出腰包的九千兩私房銀子,氣得愈發夜不能寐。可她更不敢動用外院的銀子,外院銀錢素來專供傅老爺交際,每一分每一厘都在譜上。若她手伸了過去,恐怕整個傅氏宗族都饒不得她。她隻得日日抱住自己存私房的銀錢箱,每多看一眼都不吝於在割自己的血肉。可段浩已等不得,再來時將自己三歲大的兒子也一同帶來。他什麼話都不說,隻將兒子往段氏懷中推。垂髫小兒在他爹的調教下嚎啕大哭,直將段氏哭得腦仁疼。“你個冤孽喲。”段氏也跟著抹淚,不知是在哭她死去的哥哥,還是在哭自己即將飛走的銀子。段浩一見有戲,立刻一股腦地爬起來,擠眉弄眼道:“姑母,我偷偷打聽過了,我借貸的這家子錢莊裡,表嫂子也拿了私房投了好些。你不若和表嫂好好商量,看能不能用她的股息衝一衝我的借款。聽說她當初投得極大,一年的利息怎麼都得有四五千兩呢。”“真的?”段氏愈發惱了馮氏奸猾,也更加確信了馮氏對她的陽奉陰違,不由得大怒道:“好,好,好,果然是個精明的,將我這個老婆子放在掌心玩得團團轉。快來人,去將大夫人再給我請過來,我今日便要與她好好掰扯掰扯,看有哪家的兒媳婦,是如此戲弄婆母的。“她不讓我用她的嫁妝,不讓我動用公中的銀錢,那我便借一借她的股息,看她還有何話說。”幾人皆在盛怒中,便無人可察躲在窗戶下的一個嬌小身影悄悄退了出去。那身影專挑小路避過眾人,一氣兒朝著風華院跑去。馮氏收到消息後大驚失色,可此刻也來不及追究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趕忙使了人去前院喚進傅老爺。傅老爺正與伺候書房的小丫鬟調著情,陡聽到大夫人派人來請他,深覺自己的雅興受了打擾,待進了內院後便頗有幾分不高興。馮氏也顧不得這些,揉出滿臉的笑意來與他道喜:“妾身現在這裡提前恭賀老爺了。”“人尚在家中,又何喜之有。”他依舊壓著怒氣,見不得馮氏與他賣關子。馮氏銀牙暗咬,又舔著臉笑道:“今日我爹爹傳來消息,說是為你斡旋的吏部左侍郎職位已落定,不出幾日便會有正式文書下來。”“可是真的?”傅老爺眼前一亮,見大夫人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遂心內起了幾分小九九。他與大夫人夫妻十餘載,早已將她的小動作了然於心,此時見她如此殷勤,必然是有些需要將他推出去的大事兒,遂擺了擺手道:“說吧,你又尋老爺我做怎樣的擋箭牌。”“老爺也太會說笑了。”馮氏略顯尷尬,但還是迅速將放印子錢一事說出:“老爺,妾身的銀子左不過貼補了府中的開銷,或是給姨娘姑娘們多裁幾套衣裳;在外院錯不開手的時候,這股息銀子也能頂上一陣。“可若是真聽了老夫人的話拿去替表弟還債,那可真就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左右老夫人不聽勸,執意要拿私房銀子貼補表弟,又何必再用咱們傅家的銀子。”傅老爺本有一下沒一下地聽著,越聽卻越入了神。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正要再討價還價一番,來請大夫人的人已到了院門口。他收了口,先拍了拍大夫人的肩膀,兩眼再從立在角落裡的春歡的胸脯上一掃,又對著大夫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馮氏哪裡不明白,卻還要勉力壓住氣兒,跟著笑道:“你且放心,今晚你來,必然讓春歡小心伺候著。”春歡始終低垂著腦袋,麵上似暈起紅霞,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攪在一處。傅老爺卻是眉開眼笑,哼著小曲前往風和院。隨著傅老爺的到場,風和院裡自然又是一番風起雲湧。所有的丫鬟仆婦們都被遠遠地遣出內堂,竟無一人再能探出半分消息。隻到了晚間,老夫人就連夜請了大夫。這一次她眉頭深鎖、眼窩凹陷,赤紅的臉頰耷拉出無數條紋路。她真的病了,風和院裡日日都飄蕩著濃鬱的苦澀藥味。可人人也都諱莫如深,每至深夜,老夫人的寢房內總會傳來若有似無的哭聲。等她哭得消停了些,段浩與段家娘子入府拜見,臨走時喜氣洋洋地拎著個碩大的包袱。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知老夫人是在為驟然銳減的體己銀子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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