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如倒在任苒身旁,雙目圓瞪,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再多的驚嚇似乎也嚇不到任苒。她看見,安錦如的表情很奇怪,唇邊帶著得意的笑,而眼神已轉成了驚訝,似乎還有少許痛楚。任苒這才看見她的胸口湧出汩汩的鮮血,正是心臟的位置。淩江竟然殺了安錦如!淩江的眼神還是平靜無波:“如果不是她,你現在還是我的女朋友。”任苒怔愣地看他,像是忘記了如何說話。她看著淩江握著槍的手猛地往下,指著林重的頭:“你是不是愛上他了?”“我……我……”任苒拚命搖頭,“不”字盤旋在唇邊,就是說不出來。“你愛上他了對不對?”淩江的聲音開始狂熱,“我殺了安錦如,她不能再威脅我了,你回來好不好?我們結婚,我給你爸爸當助手……”淩江這個樣子已是癲狂,握著槍的手不住地發抖,任苒的腿開始退縮,想要躲開他的手,一分力氣都找不出來。“小苒,小苒,”淩江嘴裡念著任苒的名字,突然撲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恐懼包裹住任苒,她一聲尖叫,四周的光亮驟然熄滅了。如果,以後還有冒險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而不是動不動就暈過去,躺在病床上像個廢人。睜眼是沒有色彩的白色天花板,入鼻是冰涼的消毒水味,這樣的感覺實在不好受。一連串日語在耳邊響起,任苒費力地看著床邊的女人,看她穿著的製服,似乎是什麼公務機關工作人員。她雖然說得很多,但任苒一個字都聽不懂。“對不起……”她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女人對她笑笑,按下床頭一個鈴。沒多久,病房的門打開了。“任姐姐你醒了?”年輕男人闖進病房,關切地問。任苒的大腦慢吞吞地啟動,陷入黑暗前的景象開始回放,從慢到快,壓得她喘不過氣。孫曉偉見她眼睛幾乎不轉,小心翼翼地拍她的臉:“你沒事吧?我去叫醫生!你你你彆嚇我。”任苒一個激靈,像溺水的人突然躥出水麵,新鮮空氣擠壓進胸腔。她驀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你……不要去……他怎麼樣了?警察呢?他有沒有事?”孫曉偉拉著任苒:“姐姐姐姐求你彆動,醫生說你要休息。你彆再出事了啊求你了。”“他有沒有事?”孫曉偉的臉色變得很古怪:“他中了一槍,正在搶救……”任苒一掀被子,跳下床就要衝出去。腿腳一軟,差點一頭跌倒。孫曉偉和看護她的女人連忙一左一右地扶起她。任苒抓著孫曉偉的手臂,撐著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走廊跑。孫曉偉連忙拉住她:“等等等等,警察姐姐要問你話。”任苒怔愣地看去。原來守在床頭的是位女警察。她喃喃地問:“警察來做什麼?”“你還說!”孫曉偉教訓她,“翻譯通知我的時候,我嚇壞了。你到底乾什麼去了?一會就不見人了。還有人中了一槍。要是你有什麼意外,我爸肯定打死我。”“你彆說了,快帶我去看他。”任苒心慌意亂,不顧女警察試圖對她說些什麼,撥開兩人就往走廊跑。ICU門前,一群陌生人守在門前,看著任苒的目光都是冷漠的。孫曉偉低聲說:“手術還沒結束,你彆著急。說不定醫生水平高,推出來什麼事都沒有。”“怎麼可能沒事?”任苒低聲說,心像被貓抓了一般難受,“他是中了槍……我都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一點傷也沒有,他會不會很嚴重……”孫曉偉試著寬慰她:“你彆太著急,我們趕來的時候,聽翻譯說沒有生命危險。總不能衝進去幫醫生做手術吧?”任苒抓著衣角,呼吸緊促,一直盯著ICU門上的燈。等待是這般焦急,每一秒過得像一年,心肝肺放在油鍋上煎。孫曉偉在她耳邊說著話,她也沒聽進去,無論睜眼閉眼,總是林重淡淡微笑的臉。他說,要抓住淩江,證明自己的清白,證明自己的身份;他說,他是不會放棄的,哪怕再困難;他不完美,甚至最初相遇時,還很討厭。但是,他是一道牆。“你知不知道,那個人呢?”任苒低聲問,“就是把我抓走的,淩江?”孫曉偉疑惑:“淩江是誰?”“就是……你見過的……周子黎……”任苒說,“他被抓住了嗎?”孫曉偉滿頭霧水:“周子黎,我認識啊。他也來日本了?”任苒的頭都大了一圈。這要怎麼解釋周子黎其實不是周子黎,躺在急救室裡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周子黎。煩躁又湧上心頭,正是一籌莫展,另一群人黑壓壓地走向ICU病房,腳步聲陣陣回蕩。任苒沒有在意,還在低頭看時間時,為首那位六十來歲的老人徑直停在任苒麵前。任苒抬頭怔了片刻,老人的相貌有些熟悉,須發皆白,背挺得很直。她下意識站起來,愣愣地說:“你好……”老人家開口:“請問是任苒小姐嗎?”任苒頭腦一陣暈暈乎乎。老人的發音不像中國人,有些硬聲硬氣。她怔愣答:“是。”“多謝救下犬子。”老人突然後退一步,深深一鞠躬。任苒再是糊塗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林重什麼時候有個日本爹,他不是說自己是孤兒嗎?她喃喃地說:“不用,不用,應該的……”她看著老人的麵容,突然想起來了。這不是黑澤雄二的父親嗎?他也是林重的父親?一時間,任苒心裡五味陳雜。《墨梅圖》是他買的,但是他並不是罪魁禍首,把畫也保管得很好。黑澤又說了一些話,才告辭在ICU門前默默等待。見此情景,任苒有些轉不過彎,看著老人緊皺的眉頭,驀地跳起來,抓住孫曉偉的衣服:“在裡麵搶救的是黑澤雄二?”孫曉偉奇怪地看她:“不是你要來看他的嗎?”“我……”任苒真想買塊豆腐撞在孫曉偉頭上。她說:“我問的是林重!林重你知道嗎?上次陪我去敬陵的那個林重!”聲音在牆壁間回蕩,候在一旁的日本人紛紛側目。孫曉偉恍然大悟:“你問的是他啊。可是我沒見著他……不對不對,我記得領隊說起過,案發現場還有一個中國人,被日本警察帶走了。”任苒一陣眩暈。黑澤雄二在搶救,林重在警察局。“那不快去……”任苒急得跺腳。好好的浪費了不少時間,但是這事也不能全怪孫曉偉,她沒說清楚。她正要往外跑,看護她的日本女警抓住她,試圖要跟任苒解釋什麼。孫曉偉和任苒兩眼一抹黑,全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幸好,救星很快就到了。黑澤的父親走來,問了女警幾句話。孫曉偉見女警對黑澤父親畢恭畢敬的,不由得有些收斂。黑澤說:“鈴木小姐是請任小姐去警察局,協助調查。”“是啊是啊。”孫曉偉猛點頭,“領隊也是這麼跟我說的,要任姐姐醒來後立即去警局。”“那好辦,我派司機送你們去。”黑澤的目光在任苒身上停留片刻,“舉手之勞。”時間緊迫,任苒也沒客氣,直接坐上黑澤家的車,一路風馳電掣地到了警察局。下車後兩人才傻了眼,全是西裝革履的日本警察,每個人都是忙碌的模樣。任苒和孫曉偉不會日語,鈴木讓她在警局等一會,隻是這會的功夫,誰知道林重被關在什麼地方。任苒正在想辦法,肩頭忽地被拍了下,回頭一看,竟然是潘鋒。“你……你怎麼在這裡?”今天見到的熟人太多,就算任遠突然出現在麵前,任苒也不會有太多的波瀾。潘鋒板著臉:“你在京都做什麼?”“我參加文物談判團……”任苒眨眨眼,叫了起來:“不對,你來日本做什麼?”再一看,潘鋒身後還有幾個男人,與警察局裡的日本警察神情同樣嚴肅,但是穿衣風格和氣質截然不同。潘鋒說:“三天前,我接到周子黎……不是,是林重……算了,管他現在叫什麼名字,他打電話告訴我,他在京都抓人。今天我們是來帶走他的。”任苒大驚:“你們憑什麼?他做了什麼事?他不是壞人。”“任小姐,他是不是壞人不是你說了算。”潘鋒說,忽而視線落在任苒身後,目光微閃。任苒扭頭看去,在兩個警察的帶領下,林重帶著手銬,正緩緩走來。眼淚突然就決堤,止也止不住。她奔去,不顧阻攔,抓住林重的手臂。動著唇,卻發不出聲音。林重頭發有些亂,臉上有些青腫。他低頭看任苒,唇邊浮起笑意:“還知道哭,沒事了吧?”任苒的眼淚止不住地滑落,死死抓著林重的衣裳不放:“你有沒有受傷?你現在去哪裡?他們是不是不相信你的話?”“沒事,沒事,”林重安慰她,笑意像陽光一樣通透明亮:“我抓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