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大多選在檔次較高的酒店舉行，主要是看重酒店的會場和服務。但這次安昇的拍賣會，選擇了在公司舉行。任苒下車時，好奇地問了林重這個問題。林重說：“安總決定的，我也隻是執行。”“是麼？”任苒隨意往四周看看，安昇大廈就在停車場的正前方。在停車場的一角，停著一輛麵包車。車後靠著兩個男人，正在閒聊。隔得太遠，樹蔭遮住兩個人的臉，但是，莫名的熟悉感突兀地浮上心頭。兩個男人穿得很普通，讓任苒覺得很熟悉的那位穿著普通的長袖T恤，藏藍色，街上隨處可見，牛仔褲也是。但是體態和說話的小動作，總有什麼不太好的情緒纏繞著任苒。“林重，”任苒不敢表現的太明顯，轉過身低聲說，“你看那兩個人，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林重目光隨意一掃，落在停車場的角落，眉頭擰了少許：“你認識？”“不認識，但是總覺得在哪裡見過，而且不太好。”任苒偏著頭回想，苦惱極了，“但是想不起來。”林重拉住她，幾乎是快步地離開。任苒隻聽到他低微的聲音：“今天你來拍賣會，彆想太多。你隻需要做好一個畫家就行。”語氣太過嚴肅，雖然平時他也不太笑，但是這樣沉重，任苒一時有些沒辦法適應。她問：“會出什麼事嗎？”林重笑著向她伸出手：“任小姐，你現在最該做的事，不是挽起我的手嗎？”任苒深吸一口氣，露出百合花一般的笑，向男人伸出手：“這是我的榮幸。”還沒走到拍賣會場，已經有來賓與林重打招呼，林重熟稔地介紹任苒。遇到了五六撥不同的賓客後，林重低聲問：“能應付不？”“還好。”任苒微笑，“隻是有些暈乎乎的。以前隻是陪襯，現在有種成主角的感覺。”她正說著，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任小姐，你也來參加今天的拍賣會？”謝盈笑得儀態萬方，挽著方天翼的手走來。她穿一件米白色拖地長裙，清純可愛。說話時，輕抬手撫頭發，潔白手腕上一串施華洛世奇限量版手鏈在陽光下璀璨生輝。任苒輕笑：“是啊。”很隨意地看了看方天翼，極有分寸地點頭，權做問好。多餘的，也隻是無話可說。隻是有些疑惑，這時候陪著謝盈的，不該是周子黎嗎？方天翼臉色平靜得近乎冷淡，目光在林重臂間任苒的手掃去一眼。這時，林重正與謝盈寒暄，在片刻間就貼好了一張客套的臉皮，禮貌客套不失分寸：“謝小姐的大作，我很看好。”謝盈抿著嘴笑：“多謝誇獎。我還是喜歡任小姐的畫作，我很多畫也是借鑒了任小姐的作品。”第一次聽著有人把抄襲剽竊說得這麼清新脫俗。任苒低著頭，在心頭冷笑，眼神飄向另外一處，仿佛在聽，又仿佛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沒得到回應，謝盈臉上有些掛不住，想要發作，林重突然問：“周先生怎麼沒來？今天是謝小姐首場拍賣，周先生於情於理都應該陪一下。”謝盈看了方天翼一眼，嘟著嘴說：“他出差去啦，也不說是什麼地方。等他回來我得好好盤問一下，有什麼事不能說的。”“盈盈！”方天翼開口了，“男人都是為了事業，你少說兩句。”任苒覺得林重的笑容似乎變了一下，再仔細看時，什麼都沒有，似乎隻是自己的錯覺。她正要找借口離開，突然聽到了安錦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阿重，你來了？”四人聞聲回頭看去，安錦如款款走來。安錦如穿的是深藍色的旗袍，上麵綴滿千萬粒明亮的光，隨著她的步子星光流轉，仿佛摘下了銀河所有的星星。妝容豔而美，卻不落俗套，一刹那，會廳裡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也隻有安錦如才有這樣的女王範。任苒頓時忘記方天翼和謝盈帶來的不快，對安錦如笑：“錦如姐，好久不見。”安錦如有些銳利的目光，不經意地瞄過林重的臉，笑著對任苒點頭：“好久不見。”謝盈笑著走上去，與安錦如打招呼，笑容甜美得像抹了蜜。任苒忍不住想，周子黎為什麼不來？在商場裡，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安錦如和方天翼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任苒恍惚覺著，看似熱鬨的拍賣會場，有一股看不見的暗流在湧動。林重投來安撫的眼神，衝眾人笑了笑：“安總，會場有些事，我得先進去看看。順便帶小苒認識一些賓客。”安錦如這才轉頭看向任苒，笑容甜美，熨帖得恰到好處。她的眼神關切，聲音陳懇，像是鬨市裡的一股清流：“不好意思還有些事，我過會再來找你，先預祝你的作品大賣。”“謝謝。”本來還想多說兩句，任苒就被林重拉走。轉過頭的一瞬間，方天翼、謝盈各自不同的目光儘收眼底。方天翼是陰鶩的，謝盈是憤恨的。不知怎麼的，剛一轉身，任苒心跳突然加速，有些不太好的感覺從心底蔓延到全身。他這樣的眼神，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想起來了，那個人，從林重家裡走出來的人！任苒冷汗涔涔，挽著林重的手臂忽然緊繃。林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低聲問：“怎麼了？”“方天翼好像，就是進你家的那個人。”任苒抓著林重的袖子低聲說。林重眼神閃了閃，一邊走一邊在思索什麼。她問：“他為什麼要進你家？他有什麼目的？”“彆怕。”林重輕舒一口氣，拍她的手背，“今天是你的主場，你隻需要做你的事，彆管我。”說完，他已經揚起職業化的笑，帶任苒走向眾多來賓。拍賣會還沒開始，大廳中空座很多，任苒被林重帶著不停介紹給來賓認識，有繪畫市場的經紀人、畫廊經營者，甚至還有藝術品愛好者。她也有進入拍賣會的經曆，但是被這般鄭重其事地介紹來介紹去，車軲轆一般見了不少的人，聽了一耳朵的讚美話，還是第一次。一番應酬下來，任苒覺著有些累了，女賓們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糅雜成令人頭昏沉沉的悶香。男賓們喜歡高談闊論，遇著朋友，就是一番熱切的問候。安昇公司這次舉辦的拍賣會規模很大，賓客雲集，拍賣開始前，偌大的會場人頭攢動，衣香鬢影。任苒看誰都是一臉客套有禮的笑，笑容仿佛是用膠水硬粘在臉頰上。林重遞來一杯檸檬水：“累了吧？”“還好，謝謝。”檸檬水是世界上最美的解渴物，遞來檸檬水的人，是世界上最體貼的男人。任苒被這莫名的想法驚得一陣臉紅，訥訥地飲了一口檸檬水。林重看了看腕表，說：“時間快到了，你先坐下。”林重狀似無意地環顧一周，突然附在任苒耳邊輕聲說：“我出去一下，任何人問我，就說我馬上回來。”任苒用同樣的聲音反問：“你確定沒事？”她還是有些擔憂，眉頭微蹙。嘈雜的人聲中，兩個人交談的模樣像極了密謀。林重淡淡笑了，棕色眼眸有細微的波瀾，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說：“如果有人找你，不要離開大廳。”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是這般鄭重叮囑，任苒有絲心安，回以輕輕一笑：“嗯，我知道了。”林重很快就走出了大門，任苒覺著他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大廳裡，有種難以難說的孤獨。一個人坐在貴賓席，看著台上拍賣師開始準備。隨著時間的臨近，心跳莫名開始加速。尤其看著謝盈與來賓遊刃有餘、談笑風生的樣子，心裡更是堵得慌。“小苒，聽說今天的拍品中有你的作品，恭喜你了。”眼前身材高瘦、衣著隨意的男人，在一乾身著西裝、領帶的賓客中分外突出，任苒一怔，連忙站起來：“肖叔叔，您也來了。”肖佐笑著說：“是，陪朋友來看看。看到畫冊裡有你的畫，很不錯，恭喜你。”任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有禮貌的笑了笑。倒是肖佐問她：“上次你和林先生怎麼會遇到危險？後來那些人抓住沒有？”“沒有。”任苒想起孫曉偉給她打來的電話，考古隊認定在小貨車裡的石板就是從敬陵盜走的棺槨，但是到現在為止，隻找到小貨車，司機、棺槨、以及那群圍攻任苒和林重的人，暫時還沒找到。肖佐又歎氣又搖頭：“你人沒事就好。以後彆去那些危險的地方，知道嗎？”任苒乖巧地點頭，畢竟對方是長輩：“我會小心的。”肖佐隨意問起任遠的情況，任苒說：“爸爸身體還好，工作也就那樣。”肖佐的目光突然在大廳的某個方向停了一下，臉上浮現疑惑的神色：“咦，馮雪也來了？”“馮阿姨？”任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人頭攢動的縫隙中，她看見了馮雪。如果說其他賓客是神采奕奕，呼朋引伴。而她卻是孤零零地待在角落裡，臉上的濃妝像是草草捏就的麵具，遮住她內心的惶恐不安。任苒很奇怪。馮雪怎麼這樣的低落憔悴，像是經受了沉重的打擊，隻剩一口氣的樣子。呸呸呸，她在心裡唾棄自己，怎麼能這樣想。她問肖佐：“馮阿姨這是怎麼了？”“你不知道？”肖佐很詫異，壓低了嗓音說，“久士嘉最近被海關查得很嚴，老王焦頭爛額的，馮雪是公司重要成員，當然也不例外。”“被海關查了？”任苒問，想起神秘的潘鋒，想起送到任遠案頭的文物，便問：“是因為文物有問題嗎？”肖佐看任苒，突然笑了一下：“這種事，你就不用聽了。今天，叔叔先預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