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魏然審程泰安的功夫，夏青檸連吼帶嚇，全然不顧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將王天海審了個透徹。審問期間她連著喝了三四杯水，老頭卻是一口也沒喝到，渴的在一旁砸吧嘴。周和慕看不下去，倒了杯水就要送過去：“這麼大歲數了，咱們彆太過分。”夏青檸直接伸手把水搶了過去，然後一股腦的倒進了花盆裡。夏青檸盯著花看了三秒鐘，周和慕盯著她看了三秒鐘。而後，夏青檸咋舌道：“這審訊室裡養的得虧是一盆仙人掌，這若是換了其他的花，現在應該已經乾巴死了吧。”周和慕悄咪咪道：“畢竟是個老頭，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兒過分？”“少喝兩口水又不會死，你怕什麼。”夏青檸懶懶道，“讓你進來，又不是讓你尊老愛幼的，記錄記得怎麼樣？”“一字不差。”夏青檸探著腦袋去看了一眼，笑道：“那就把這些還能喘氣的，都請回來坐坐吧。看裡麵幾位的年齡，現在應該已經退休了吧。”當年參與進這件事的人，又多又雜。有警界高層，負責調走查案人員。有控製媒體的，不讓消息外泄。還有給王淳正改身份的，在屁股後麵給他消除犯罪證據的……有這麼一套專業人員保駕護航，王少爺當真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包括草菅人命。原本想要把這些老家夥請出來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張局也是做不了主的。但程泰安被捕前給警方送了一份大禮——魏然等人趕到王天海家前，程泰安已經先逼問了一波。王天海怕死，就把該交代的不該交代的通通交代了一遍。然後，程泰安把這段錄像發布到了網上，和當初張曉菁、顧宇軒的操作一樣，引發了不小的轟動。網民得見，群情激奮，這事兒越演越烈，領導的領導往下給了壓力。不用張局絞儘腦汁的去伸張正義，人家直接下了徹查令。老張努力克製著興奮，往辦公室走得步子都輕快了許多。馬局也惦記著這案子，申請加入調查組，想要彌補當年的遺憾。倒也多虧了程泰安這通騷操作，事情似乎都變得順當起來。魏然審完程泰安出來後，先去冰箱擰了一瓶茉莉花茶給自己。他扭頭問夏青檸：“忙嗎？”“審完王天海了，抓人的任務都讓我推出去了，所以沒什麼事了。”夏青檸諂媚道，“老大，您需要我做些什麼嗎？”魏然淡淡道：“沒什麼大事，我想去審張曉菁，你去嗎？”“去！”“不問為什麼去找張曉菁？”“她是M嘛。”夏青檸嘿嘿一笑，“幕後大boss出現了，我當然得去親眼見識見識。”魏然挑眉道：“剛剛我審訊時你應該在審王天海，你沒時間看審問錄像和記錄，怎麼知道的？”“現在除了M本尊，還有誰能勞煩您親自出動。”夏青檸嘿嘿一笑，“雖然M把自己送進監獄這事兒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我還是相信老大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那種人。”這話橫豎怎麼聽，都不太像什麼好話。聽到這邊的熱鬨，蘇瑾也探頭探腦的湊了過來：“也帶上我唄？”魏然瞟了她一眼：“家裡的事兒都解決了？”“哎呀，我哪有什麼家裡事，我可是一心都撲在了咱們局裡，為刑偵事業做貢獻。”蘇瑾嘿嘿一笑，“而且，家裡那些破事哪有這種大八卦來得重要？”這時候，夏青檸真不知道沉默比較好，還是應該禮貌的恭維一句“您心可真夠大的”。見這三個人都要走，周和慕自然也要跟過去湊熱鬨。於是，魏然審問M的重頭戲突然被搞成了家長裡短的大竄門。嚴肅感下降不說，還搞出一絲喜慶的意思來。張曉菁手上沾了好幾條人命，至今沒被一槍崩了，主要因為幼兒園事件輿論壓力過大。他們三人殺了的那幾位，於情於理的都該死。當然，法律在那擺著，不管是如何罪大惡極，都輪不到他們出來處以私刑，而且還是那麼殘忍的方式。於法，魏然現在能見到的，大概隻有張曉菁那被子彈開了一個洞的頭蓋骨了，前提還得是張曉菁有足夠的覺悟，捐出了她的頭蓋骨。否則，他能見到的，應該隻剩下骨灰了。於理，頂著輿論壓力，這人現在就是個燙手的山芋。拿不起，放不下。隻能暫且扔在牢裡，還不能薄待了她。為此，雖然張曉菁如今是個階下囚，可看起來氣色依舊很好。她的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臉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妝。官方解釋，那玩意叫韓式半永久。看到魏然一行人後，她很快就明白了現狀。“你終於來找我了，我等了你好久。”張曉菁抬起頭，笑得風情萬種，“但是沒關係呢，等你長大我就等了整整二十年了，所以我也在乎這一個月的時間。”魏然笑了笑：“在裡麵過得不錯？”“不錯啊。”張曉菁抬起拷了手銬的手，打理一番並不怎麼淩亂的鬢角，“四方的天，方寸的地，難免能讓人靜下心來。我呀，在無聊時，就很喜歡回憶從前。最近又上了年歲，懷念的日子難免又要往前追溯一些，比如二十年前。”她抬起頭，四外圈地看了看，“怎麼，莫朝生的兒子沒來？”魏然懶懶靠在椅子上：“你果然是想我們自相殘殺的。”“可惜，秦兮然那孩子，又不聽話了。他明明有更好的辦法讓你們兩個自相殘殺，可他偏偏選了一個那麼蠢的。”張曉菁笑著看向在一旁當吃瓜群眾的夏青檸，“他心急了，因為他想見你。他送給你的重逢儀式，你可還喜歡？”簡直喜歡死了！夏青檸摸了一把自己因為被燒焦而剪掉的發尾，內心表示五味雜陳。她眯著眼睛問道：“當初為什麼收養秦兮然？”“因為那孩子的眼神，單純到極致，卻還藏著一股子的血腥味。”張曉菁這話說得沒錯，秦兮然的確是那種很單純的人。喜歡的東西就特彆喜歡，討厭的東西就特彆討厭。隻是尋常人遇到討厭的玩意，最多是想方設法不再見。但秦兮然不同，討厭你就得弄死你，喜歡你就得拉著你在一個風水寶地一起死。感謝上蒼，他討厭王大國，否則夏青檸現在怕是已經被火烤得外焦裡嫩，也不知夏景誠那小子會不會來給她哭墳。張曉菁道：“我當初倒也沒想過利用他，隻是覺得孩子可憐，不能放任不管罷了。我沒有脅迫過任何人，我們隻是一致的認為，某些人該死罷了。”她看向魏然，幽幽笑道：“我記得，你應該親眼見過魏思平的屍體，怎樣，精致嗎？”魏然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無波無瀾。張曉菁自顧自的演說道：“為什麼他的屍體特彆精致呢？因為他的屍體，是我親手加工的。其他人都是莫朝生做得，隻有你父親，我得親手將他變成藝術品才行。”魏然突然覺得有些惡心，但還是忍著什麼都沒說。“他與莫朝生，真的該死。”張曉菁笑道，“王天海給了他們兩個各十萬塊，他們就願意聯手將一個無辜的人指正成強奸殺人犯。辛程他，一輩子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大學那會兒解剖過的兔子青蛙他都得親手臟了上炷香。這樣的人，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以那樣慘淡的方式，結束自己年輕的性命吧。”魏然笑了笑：“所以你把自己送進監獄，就是想感受一下辛程人生裡最後的慘淡？”“沒錯！”張曉菁突然笑得有些陰森，“辛程被關在這裡時，我絕望得每天隻能以淚洗麵。我相信他做不出這種事，但我又沒辦法救他。所以我想進來，感受一番辛程死前的痛苦。你們查到真相的時機剛剛好，馬上就是辛程的忌日了，我可以在同樣的地方去找他了。這麼多條人命，無論法院如何為難，也該判我死刑了吧？”沒錯，她把自己送進來，就是為了求死。魏然挑眉：“辛程為什麼會自殺？”“因為有些人空口白牙的誣陷他！”“人為什麼會自殺呢？大多是因為絕望吧。人為什麼會絕望呢？因為覺得自己沒有未來吧。孤身一人，無人相信。父母，兄弟，通通認為是他殺人犯。”魏然幽幽笑道，“未婚妻也不肯相信他，甚至還質問他，為什麼要對不起自己，作出那種事。所愛之人與自己漸行漸遠，化身孤島，不如死了的好。”張曉菁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魏然冷笑道：“彆自欺欺人了，你若當真一直相信著他，並且告訴他你相信他，而不是質問他為什麼對不起自己，辛程抓到一點兒希望就絕對不會自殺的。”“你胡說八道！”張曉菁歇斯底裡道，“你怎麼可能知道！”魏然懶懶笑道：“我不知道，我猜的。但好巧不巧的，我猜對了。”吃瓜群眾夏青檸忍不住想要給魏然豎個大拇指，這貨，太氣人了。魏然抬起頭，笑眯眯看著張曉菁：“你怎麼查出真相的呢？當時的你，不過是一個大學剛剛畢業的女醫生，沒什麼人脈，怕是也查不出什麼來。所以，是有人告訴你的吧，那個人是誰呢？你不知道他是誰吧，因為他大抵也是給了你一個黑色的信封，上麵用火漆燙了M字樣。你以為是哪路正義的製裁者，卻沒想過，那封信，可能是莫朝生與魏思平寫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