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菁不是沒有想過給她寫信的人是誰,但她從來不認為火漆上的“M”,會是莫朝生的“莫”。因為她從骨子裡不相信莫朝生這種十惡不赦的罪人會有良心發現的一天,那她就不能恨他們了,她能恨的就隻有質問辛程“你為什麼做得出這種齷齪事”的自己了……那天,她當著辛程的麵,喊出了這通傷人心的話。後來又精分似的跑到外麵哭天喊地,說她相信他。她是怎麼想的呢?也許是因為如果辛程當真做了那種齷齪事,她會很沒麵子吧。有她這個女朋友在,男友竟然跑出去奸殺女高中生?她魅力何在?她找了一個變態做男友,智商何在?她不哭一哭,世人又如何知她悲苦……辛程就在獄中自儘了。張曉菁有些找不清方向時,她收到了一封信。黑色的信封,上麵用火漆烙印著“M”字樣。打開後,她看到了事情的真相。那一瞬間,張曉菁崩潰。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愛辛程愛至這般境地,愛到身心發狂。她籌謀了整整三個月,然後去找了莫朝生。開場第一句,她說得便是:“我聽說,你妻子離開前就已經懷孕了。因為她是虔誠的基督徒,所以為了信仰,把這孩子生了下來。”她將莫亞斯母子二人的照片扔給莫朝生,“你放心,即便你做了那種齷齪事,我也不會殺了你孩子的。我隻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為了錢就能昧著良心做事的混蛋。然後告訴他身邊的小朋友,這個孩子的父親是個齷齪至極的人,不可以和他玩哦。我會毀了他整個人生,直到他像辛程一樣,背叛他母親的信仰,結束自己的生命。”莫朝生攥著孩子的照片,緩了半晌,才終於問道:“你想如何?”沒過多久,白筱薇的屍體出現在公園裡。張曉菁一刀劃破女孩兒的咽喉,然後與莫朝生一起,將屍體加工成所謂的“藝術品”。從白筱薇開始,到魏思平結束。為什麼魏思平的家裡會有莫朝生的指紋?因為他的確進去過,雖然不是主謀,但他多少算是幫凶。即便是被脅迫的,但也是幫凶。“殺死魏思平,逼瘋莫朝生。你的基礎目的達成了,結果又突然覺得自己喪失了活下去的意義。那時的你,應該還不怎麼想死吧。所以你給自己找了新的借口,那就是莫朝生與魏思平的兒子,也就是我與莫亞斯。”魏然懶懶笑道,“你覺得你很善良,給我們兩個罪人之子二十年的時間成長起來?不,你隻是不想死,所以給自己一個光明正大活下去的理由罷了。”張曉菁徹底瘋了,頭發都跟著淩亂起來:“你胡說八道!”魏然沒理她的歇斯底裡,繼續笑道:“M,就是莫朝生的莫。沒有所謂的一人十萬塊,他們隻是被王天海威脅了而已。為了親人子女,被逼無奈作了偽證。他們沒有想到辛程會死,良心難安時,二人給你寫了那封信。我父親提筆書寫,火漆上燙了代表莫朝生的‘M’。如果辛程沒有自殺,他們原本是準備在安頓好家人後還他清白的。可惜,你擊潰了辛程內心最後一道防線,是你殺了他,而且讓真相整整遲到了二十年!”“你胡說八道!”張曉菁大聲吼道,“二十年前你才多大,你怎麼可能知道的這樣詳細?那兩個人哪有什麼良心?辛程……辛程怎麼可能是因為你我自殺的?”“你自己想想,不因為你還能是因為誰呢?”魏然慢悠悠的冷笑道,“辛程自殺前,除你以外,他可有見過彆人?”張曉菁坐回到椅子上,的確,她找不到第二個人。魏然繼續殺人誅心:“你認為M是正義的代表,為了繼承她的衣缽,你開始自稱為M。你這麼聰明,為什麼就想不到M其實是莫朝生呢?”“你住口……”“所以我想啊,其實你早就猜到了,隻是不願意接受罷了。”魏然站起身子,俯身湊到隔斷他們的玻璃前,笑眯眯道,“你還真是挺厲害的,騙了世人,又騙了自己。這還真是一個哲學的問題,你說,是你先欺騙世人才騙了自己,還是先騙過自己才能欺瞞世人?”張曉菁看起來應該是個討厭哲學的,聽了這話,眼睛都氣紅了。魏然像是怕她隔著窗子還能咬人,默默往回扯了兩步:“而且你也挺自私的,你自我感動把自己送進監獄。秦兮然和程泰安呢?他們進來做什麼?陪你鬥地主嗎?”張曉菁狠命的瞪著他,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魏然自顧自地笑道:“程泰安是被你洗腦了吧,他也想體會一下哥哥的痛苦。那麼,秦兮然呢?他根本不想被這方寸之地限製自由,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拉著夏青檸一起死。但你入獄前,交代他務必把人引到王大國的彆墅。為了不辜負你,他隻好把兩件事綜合起來。好在他討厭王大國,所以沒有當真把那裡當做自焚地。否則,我們組的拖油瓶就被燒死了。”夏青檸:“……”莫名被領導cue“拖油瓶”,表示內心十分傷痛。魏然繼續問道:“你安插在局裡的眼線,是誰?”“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張曉菁冷笑道,“從此以後,他就是一根釘子,紮在你心底,讓你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哦。”魏然淡淡道,“這些不勞您操心,您還是好好想了想,等你死了見到辛程時,怎麼和他解釋你這些年來自欺欺人的矯情行為吧。”張曉菁此時受到的打擊,怕是比當真挨了槍子還難受。這些年來,她一直活在自欺欺人與自我感動的虛假中。打著複仇的正義旗號,把殺人越貨的勾當做得跟行俠仗義似的。剛剛魏然毫不留情的敲碎了她虛偽的假象,讓她不得不麵對二十年前真正的自己……所謂殺人誅心,不過如此。夏青檸跟在魏然身後,小聲問道:“你什麼時候查到那麼多信息?”“沒查,猜的,恰巧猜對了而已。我父親當時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死亡,還是選擇坦然赴死,證明他想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作出一定的補償。他死前,我家並沒有一比突然入賬的收入。我估摸著,是他和莫朝生寫那封信時不想給自己開脫,所以才說的那樣齷齪吧。當然,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就是看透了她的本質,給她一些致命打擊罷了。”魏然微微一笑,“畢竟是殺父仇人,我不能親手用手槍崩了她,總得給她添些堵才行。”夏青檸早就知道魏然心裡黑,但是沒想到,黑成這樣。她試探性問道:“這案子,結了?”“嗯,算是吧,拉拉扯扯二十餘年,也該結了。”夏青檸歎了口氣:“查案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心裡罵凶手祖宗十八代,覺得他肯定是腦子裡麵灌了水,才能想出這麼惡心人的殺人手法來。如今找到了真凶,突然覺得這案子從頭至尾都是個悲劇。張曉菁是悲劇,涉案人員是悲劇,真正該死的王淳正,卻又不是我們抓到的。感覺這個案子查下來,心裡空落落的。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而且全程被凶手牽著鼻子走,雖然最後張曉菁有些被氣魔怔了,但不得不承認,還是被她耍了個頭昏腦漲。夏青檸沉沉歎了口氣:“咱們晚上吃什麼?”蘇瑾笑道:“你這個話題轉的還真快,案子結了,是該吃一頓好的,要不,晚上去老大家裡吃火鍋吧!”夏青檸咋舌:“這算是在閻羅王家裡討飯吃?”“你都蹭了多久了?也不差這一頓了。”魏然瞪了她一眼,鬆口道,“要去可以,材料自備。我都多久沒回家了,冰箱裡空的不行。酒倒是有,可樂也有。家裡太久沒人,我回去整理一下。你們兩個小時後再來?”蘇瑾點了點頭:“可以可以,我要回去洗澡換衣服,整個人都要臟死了!”周和慕笑了笑:“那我也回去換個衣服好了,這一套,真的很像一條鹹魚。”夏青檸點頭道:“那我讓超市送貨上門,順便去把放在何醫生那的幾隻貓往回接一接。”蘇瑾伸著懶腰道:“這次,應該沒人會打擾我們休假了吧。”夏青檸咬牙道:“誰敢打擾我,我就把誰腦袋擰下來。”她在人群中尋覓一圈,而後把目光落在周和慕身上,“你個死肥宅換衣服做什麼?陪我去接貓,三隻呢,都挺胖,我自己哪裡抱得過來?”周和慕就這麼被拖離了原來的軌道,掙紮了兩下沒什麼作用,隻好從了。魏然看了他們一眼,和夏青檸淡淡道:“抱貓的時候小心些。”“放心吧。”夏青檸笑眯眯道,“畢竟相處了那麼久,怎麼抱貓,我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