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檸驅車趕到療養院時,已經臨近晚飯時間。她餓得不行,就去臨近的超市買了一個麵包,一盒酸奶,還有一根她並不是很想吃的火腿腸。明明不想吃為什麼還要買呢?大概就是生活需要儀式感吧。剛剛蘇瑾傳進群裡的解剖報告顯示,林楊的胃中也有膠囊。打開後,裡麵當真也是一首情詩,而且好巧不巧正是蘇瑾先前胡亂唱出來的那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顯而易見,“M”也是個極其注重儀式感的。夏青檸伸了個懶腰,嚼著麵包進了療養院。登記時卻對來客身份這個選項猶豫了,若說是警察,見莫朝生合情合理。那魏然的母親呢?醫院的人會不會覺得這老太太身上也惹過人命案?會不會給魏然的母親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她正覺為難,導診的護士倒是先認出了她:“我記得你,你上次來這兒找過魏警官。你是他女朋友吧?這次來是看望魏夫人的?”夏青檸見有人給自己台階,當即順勢爬了下來。她亮出警官證,笑著道:“我這次來,公事私事都有。我有些問題,要問問莫朝生,再順便看看魏然的母親。”她可沒承認自己是魏然的女朋友!事後老大追究起來,應該不至下手太狠。護士說,今天莫朝生的狀態還不錯,多少能聽懂一些話。主治醫生確認安全後,將夏青檸放了進去。他交代道:“馬上就是病人們的晚飯時間,也就是他們的服藥時間。我給你半個小時,不要過於刺激他,也儘量不要大喊大叫。如果有危險,床頭有警報器,按響它,我們就進去。”“沒關係,我應該多少還有一些自保的能力。”醫生嘖舌道:“但你們兩個的條件是不對等的,他當真瘋起來,就是真的想要你的命。而你,因為種種原因,一定不會對他有殺心。就算你再厲害,在這樣的劣勢下,也極為危險。”精神科醫生在和你講哲學的時候,當真是有理有據,讓你瞬間精神得很。夏青檸進了病房,終於見到了莫朝生。他坐在椅子上,靠在窗前。盯著那盆綢緞紮成的玫瑰花,看得入神。夏青檸將一早準備好的便攜小電棍藏進袖口,然後走到莫朝生麵前。她笑著打招呼道:“你還認識我嗎?”莫朝生懵懵懂懂地看著她。夏青檸又湊近些,幽幽道:“我是秦靜。”莫朝生默默跟著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瞳孔顫抖得厲害。“你彆怕,我已經死了,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夏青檸伸手,去撫摸莫朝生的頭發,“我來,就是想找你聊聊天的。”莫朝生往後退了退,但他沒什麼退路,所以就隻是往椅子裡麵縮了縮。夏青檸迫上前去:“你看到完整的我,是不是還有一些吃驚?你也無需在意,人死了,生前一切都不作數了。我今天來也不是想要怪你的,我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要殺了我呢?”莫朝生默默跟著她念叨著:“殺了你……殺了你……”夏青檸皺了皺眉。其實在她與魏然的推論中,莫朝生並非當年真凶。即便他真的去過魏思平的家,即便他和魏思平的死有些關係,但前麵這些案子應該和他是沒什麼關係的。所以夏青檸才會說自己是“秦靜”,第三個死亡的女孩子。不前不後的一樁案子,如果莫朝生與先前的連環殺人案無關,那聽了“秦靜”這個名字,應該也不會有過多的反應。因為秦靜這名字很普通,普通到如果沒有特殊的聯係,就不會記得很深刻的名字。但看莫朝生這副模樣,似乎並不是不認識秦靜。她平視著他的眼睛,緩緩問道:“你認識我嗎?秦靜這個名字,你可還熟悉?”“秦靜……”莫朝生重新低下頭去,“秦靜,女,十六歲,屍體在洗手間,得去處理才行,得去處理才行……”這次,換成夏青檸瞳孔開始地震。“處理?處理是什麼意思?”夏青檸不顧醫生的提醒,下意識提高了聲調,“你的意思是,你去的時候,秦靜就已經死了?人不是你殺的,但屍體是你處理的?”莫朝生抱著腦袋道:“處理?什麼處理?怎麼處理?”“你肢解了她的屍體!分成了十部分,還把她的腦袋放進了馬桶裡……這些,是不是你做的?”莫朝生突然開始大聲吼叫,顯然是受到了強刺激。他站起來,抓起窗台上擺著的綢子絹花砸向夏青檸。夏青檸閃身躲過,不料隨後又有花瓶向她砸了過來。這花瓶雖然不是瓷器,但也是個塑料的。夏青檸想要躲閃已來不及,隻能抬腿踢中莫朝生手腕。她踩著床鋪跳到床頭,按響了警報器。莫朝生又撲了過來,嘴裡大聲嚷嚷著:“我得殺了你,我必須得殺了你!”醫生衝進來,正想幫忙按住莫朝生,卻被夏青檸製止了:“你們等一下,我有些事得問問他!”她站在床鋪上,居高臨下問沉著嗓子問莫朝生道:“你必須殺的人是誰?秦靜嗎?”“不殺不行,不殺不行!”莫朝生站在原地,茫然道,“是誰都好,不殺不行……”他突然像個孩子般哭了出來:“不殺不行啊!”這個“不殺不行”,像是一種指令。而莫朝生,則是被輸入這一指令的機器人。這東西像是自爆指令,即便機器人不同意,也無法反抗。現在的莫朝生,的確很像一個失控了的機器人。夏青檸將小電棍滑出袖口並跳下床鋪,她小心翼翼湊近莫朝生:“莫朝生,我是秦靜,我不是來找你報仇的。我知道,殺害我的人不是你。我隻是想要知道,是誰讓你肢解了我的屍體?”莫朝生緩緩抬起頭來:“對,你說的對,得先把你肢解才行。”他突然從床底下抽出一根鐵條,一根原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病房的鐵條。眼見這東西砸下來夏青檸就要沒了命,好在她雖然可樂喝得多,但身體還算靈活。躲過之後,直接便用小電棍把莫朝生給電暈了。程醫生衝過來,臉色慘白的問道:“夏警官,你沒事吧!”“沒事,我還真不至於連個精神病都打不過。”她揉了揉肩膀,挑眉道,“他這屋子,連床都是木製且用泡沫包了邊的,怎麼會有鐵條?”她拿過枕巾,而後又隔著這層布把鐵條撿了起來。一是要把這東西帶回局裡,怕沾染上指紋。二是畢竟剛剛在莫朝生手上通了電,誰知還有沒有餘下的殺傷力?程醫生也顯得有些焦慮:“像他這種患者,病房裡的確不該出現這種東西……剛剛進來的人如果不是夏警官,而是我與護士,現在這腦子,怕是要被開出一個十字架來!”夏青檸忍不住糾正道:“實不相瞞,我剛剛也挺危險的。”莫朝生是療養院被保護等級最高的人,整個病房除門與窗外,幾乎無鐵製。純木頭的床下麵有一個25CM長的鐵條,這玩意雖然不長,但被打磨得甚是鋒利。即便發了瘋的莫朝生出招毫無章法,但如果反應慢些,還真是有被削掉腦袋的可能。雖然在這裡看顧他的醫生護士都是練家子,但這25CM的鐵片,也足以成為取人性命的武器。隻是,給他鐵片的那個人,針對的究竟是醫生還是來詢問的警察呢?如果是警察的話,那個人針對的應該是魏然吧。因為隻有魏然,才會為二十年前的案子耿耿於懷,經常來這裡。沒等夏青檸繼續發問,程醫生倒是先來了脾氣:“我剛剛明明交代過你,不能刺激他!”“魏然這些年來審問他,從未刺激過他?”“從未。”程醫生不滿的教育夏青檸道,“你組長可比你靠譜多了。”魏然就是這樣一個人,看起來暴躁且不知法度,其實比任何人都尊重著規則與他人。即便是莫朝生,即便這個男人可能是他的殺父仇人。但因為覺得自己如果說些過重的話,會影響他的病情,所以也不會像她這般,去刺激一個困在精神療養院內20年的病人。夏青檸攥了攥拳,沒關係,這壞人她來做,也沒什麼不妥之處。她無視程醫生的教育,問起了正事:“最近除醫生護士外,還有誰接觸過患者?”“隻有他兒子莫亞斯。”“在我們知曉莫朝生的兒子就是莫亞斯後,莫亞斯還來過這裡?”程醫生點頭道:“他每個星期都會來,從未間斷過。”“單獨會麵?”程醫生想了想,確定的點了點頭:“兒子見父親,醫生跟著不太好吧。”“進來之前搜身了嗎?”“我們又不是警察,哪有權利搜人家的身?”說的有道理。夏青檸歎了口氣:“以後儘量小心些,我們還是在門口安一個金屬探測器,會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