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的主人名叫林楊,男,二十八歲。從身形條件來看,想要把趙宇溺死並大頭朝下的扔進垃圾桶實在是有些勉強。但特案組眾人還是很快就確定了他的身份,因為他們找到林楊時,人已經死了。死在自家洗手間,屍體蜷在角落裡,癱在血泊中。蘇瑾判斷,致死原因是頸動脈失血過多,被人割了喉。“死者身高182CM,體重70kg,疏於鍛煉,如果堂堂正正的和趙宇打上一架,怕是要被按在地上摩擦。”蘇瑾歎了口氣,“如果他是凶手的話,要麼借助了什麼我現在還沒有想清楚的手段,要麼就是還有幫凶。但從趙宇的屍體痕跡來看,我猜測是沒有幫凶的。”魏然側身問道:“溺死……趙宇究竟是在哪裡被溺死的?”發現死者的地方,沒有河、沒有海。那地方雖說不算繁華,但也不是什麼荒涼之地。唯一的優勢就是附近沒有監控設備,且沒有什麼夜間開業的店鋪。凶手在午夜行動,隻有極低的概率會被發現。但為什麼一定要是溺死呢?磕死,吊死,溺死,割喉……這莫不是什麼遊戲規則?每一個凶手采取的殺人方式都不可以一樣?蘇瑾道:“我解剖趙宇後發現,溺死他的水有些像是……海水。當時我的注意力都在那個膠囊上,這個細節也就忘了特意提起。你們先彆罵我,報告我已經打出來了,誰讓你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莫亞斯的身上,誰都沒注意到。”這話太有道理,誰都沒辦法反駁。所以,大家就略過了這個話題,直接開啟下一輪的討論。魏然問道:“有些像海水是什麼意思?”蘇瑾解釋道:“海水不是自來水,裡麵有許多亂碼七糟的東西。比如鹽分、微量元素、營養元素、溶於海水的氣體還有一些有機物。海鹽和我們提取後的食用鹽也有所不同,而溺死趙宇的水裡的確含有海鹽的成分,但細節上又與天然的海水有所不同……”夏青檸從外麵走過來,聽了這話後,插口道:“你說的,會不會是養海魚的水?”蘇瑾恍然大悟道:“沒錯,就是人工配置的海水。”有許多海水觀賞魚買家將人工海水鹽與自來水調配,做出一種擬態海水,來飼養隻能在海水中生存的觀賞魚。夏青檸笑著道:“我剛進林楊家,就看到他家客廳擺了一個大到能養鯊魚的魚缸。裡麵養得都是些海水觀賞魚,碰巧聽到蘇瑾的話,也就想到了一處。”蘇瑾有些懊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子:“那個魚缸我也看到了,怎麼就沒想到一處!”言罷,她忙忙跑去客廳,想來是去要提取魚缸內的水。夏青檸轉又問周和慕:“趙宇和林楊認識?”“肯定認識啊,不然林楊殺趙宇做什麼?”“我的意思是,趙宇是否認識林楊,他知道他打死的那隻貓原本是林楊的嗎?還是說他們是以其他方式認識的,或者說是林楊有目的的接近了趙宇?如果是這樣,那林楊大可以邀請朋友來家裡做客為名,將趙宇騙回來。然後趁著人不防備,把人推進魚缸。人進去,蓋上蓋子,怎麼也掙紮不出來,也就溺死了。”夏青檸說這些事,語速格外的快,“然後,他再將屍體拎出來,放進交通工具,運到垃圾桶。這裡沒有監控,而且他住得是一樓。天時地利人和,當真是個殺人好地方。”周和慕的腦子跟不上夏青檸的語速,木訥問道:“他怎麼把人從魚缸裡撈出來?都說死沉死沉的,就是說人在癱瘓不能動時,遠比他那個體重顯示出來的數字要沉上許多。那個魚缸那麼高,又沒什麼受力點,你確定能像你說的那般輕鬆把人撈出來?”夏青檸歎氣道:“魚缸裡的水,是擬態海水。在死海,即便你不會遊泳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浮起來。借著這水的浮力,想要把人扯到外麵來委實不是什麼難題。”“那個魚缸的高度,有高到可以計算出那麼大的浮力?”夏青檸聳肩道:“不行就多加鹽,一個人想殺死另外一個人並處理掉對方的屍體,隻要動動腦子就有很多辦法的。這事兒能不能成,是不是林楊殺死趙宇的手段,等你查完他們兩個的關係,以及蘇瑾調查過魚缸水的成分後,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在這種一個殺死另外一個殺人遊戲般的連環殺人案中,殺人手段反倒是成了最不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是馬上找到本案的凶手,因為他很可能會成為下一案的死者。如果不能把調查搶在幕後操縱人之前,那估計永遠都隻能被人牽著鼻子走。夏青檸打量著案發現場,皺眉道:“這裡,與二十年前的第三件案子相同?”魏然懶懶道:“二十年前的連環殺人案,第三個死者名叫秦靜,十六歲,在校女高中生。屍體是在她家洗手間內被發現的,分屍,但是沒重組。和前麵那兩位不同,秦靜的屍體像是現殺現分的。”這個“現殺現分”,充分形容了當時的情況。雖然聽起來像是屠戶殺豬,但還是讓人毛骨悚然。當時的法醫記錄,秦靜的屍體被分成了十部分。頭部,軀乾,雙腿,雙臂,雙手,雙腳。她的頭,被放進抽水馬桶。兩條手臂被綁在水箱兩側。像是兩根天線。在屍體僵直時伸得筆直,在屍僵結束後慢慢耷拉下來。她的雙腿被魚線固定在洗手間的兩個角落,遙遙相對。她的手和腳都被扔進洗衣機,凶手還在裡麵加了水、插上了電。等凶手離開後,洗衣機一直在轉動,所以這手腳已經辨認不出什麼細節了。“秦靜的爸媽工作比較忙,幾乎是常年出差的狀態。秦靜自己在家生活,這環境當真方便凶手作案。”魏然比著自己的脖子,冷聲道,“法醫說,因為屍體破壞嚴重,所以致死原因不好判斷。他推測是被割喉,一刀斃命。沒錯,和現在的林楊一樣,隻是林楊沒有被分屍而已。”夏青檸皺眉詢問:“除分屍外?屍體可還有其它不妥之處?比如說第一個死者的腦袋被裝進胸腔,但是眼睛和舌頭都沒了。秦靜的屍體呢?是否也有這些細節的地方?”魏然淡淡道:“眼睛舌頭都沒了,痕檢科懷疑,是順著下水道被衝走了。”這幾具屍體的共同點,便是眼睛與舌頭,這不免讓人聯想到三中校長梁軍的屍體——有眼無珠,有口無言。當初這些人被殺害,定不是所謂的無差彆連環殺人案。這是一場目的明確的屠殺,凶手還揣了一顆“正義使者”般複仇的心思。“咱們得和凶手搶時間。”魏然嚴肅道,“再這樣被凶手牽著鼻子走,讓他把閉環完成,我們就徹底輸了。”沒錯,這的確是一場遊戲,殺人遊戲。凶手已經布好了局,按照麻將來說,那就是莊家。魏然想參加也得參加,不想參加也得參加。他覺得自己不如索性放平心態,拿出鬥地主的悠閒,沒準就能否極泰來。他拿出糖罐子,塞了一把巧克力進嘴裡:“現在的重點,不是林楊是怎樣被殺死的,而是林楊是被誰殺死的。咱們得趁殺死林楊的凶手還活著時把他找到,然後讓他交代出幕後操縱這一切的‘M’到底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讓蘇瑾先把林楊的屍體帶回去,看看體內是否也有膠囊和字條。讓周和慕仔細查林楊的關係網,把和他有仇的人、或者是他的一些見不得人的癖好找出來。你留在這兒,和痕檢科一起看能不能再尋到些蛛絲馬跡。我回去找老張,讓他把當年案件相關人員的信息都給我。這些年他怕我擅自行動,將以前那些事通通藏著掖著。”夏青檸追著道:“我隻需在此查探蛛絲馬跡?”“如果什麼都沒發現的話,你先去療養院那邊看看……”魏然看著夏青檸,隨意又認真的說道,“先看看我母親,然後再去瞧瞧莫朝生。我是局內人,有些狀況,我看不明。”夏青檸知道,魏然能說出這些話,便是給了自己莫大的信任。這對於夏青檸來說,是至高無上的殊榮,比某一日魏然對她說“我喜歡你”還要讓她高興。這代表魏然認可了她的工作能力,在警局能達成“被魏然認可”這項成就,可比升官發財什麼的難度大多了。魏然繼續道:“有一件事,我想現在就問問你的看法。”“關於莫亞斯?”“沒錯,就是他,你覺得他是M嗎?”夏青檸如實答道:“他給的感覺很奇怪……我總覺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但他一定知道我們想要找到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