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大半，何數醫生才疲憊不堪的從手術室裡走出來。他在護士的幫助下脫了一身裝備，擠著笑臉對夏青檸道：“還好還好，這貓的命勉強是撿回來了，但還得留下住院觀察幾天。”夏青檸擔心道：“要住ICU嗎？”“那個……”何醫生找了半晌的形容詞，“算是ICU。”護士將yoyo抱來交給夏青檸，笑道：“這孩子今天可是獻血英雄，回去記得多開兩個罐罐！”言罷，她還把手裡拎著的口袋塞給了夏青檸，“這是醫院獎勵給孩子的小魚乾和凍乾肉，回頭你可彆給偷吃了。”夏青檸拎著yoyo蹭了蹭它的鼻尖，嗲聲嗲氣道：“今天我們的小寶貝是小英雄啊！”寵物醫院的問題解決了七七八八，夏青檸便帶著yoyo回去了。給剛剛那隻死裡逃生的小可憐交醫療費時，何數還親自下令給打了六折，他大方道：“這小東西往後在這兒所有的花銷，我都給你打六折，權當我積德行善。那麼重的傷還能給搶救回來，明顯是個有福氣的，多半是個招財貓，能保佑我財源廣進。”這貓是不是招財貓夏青檸不清楚，但她知道戴著項圈的英國短毛貓不會是野生的流浪貓。所以，它有極大的可能是被主人從自家窗子丟下來的。當時她滿腦子都是先救貓，也就沒想去找幕後黑手。現在情況穩定了，她決定去管管閒事——把人找出來，揍一頓。左右下了班她也沒穿警服，就不能算她毆打平民。夏青檸思路甚是清晰，首先，得把yoyo送回魏然家裡。老大還沒回來，屋子裡麵黑漆漆的。yoyo回到熟悉的環境，迅速跑到貓砂盆裡圈好場地。夏青檸把燈打開，喚醒掃地機器人，轉又回家取了兩瓶任小溪之前買給她的香薰，擺在了魏然家的洗手間和冰箱上。雖然她也沒做什麼，但總覺得這屋子這樣拾掇一番，多了些許人情味。夏青檸心滿意足的掐起了腰，待聽到yoyo的叫聲，這才想起貓食盆裡還是空的。貓糧捅放在廚房的碗櫥最下層，她繞去廚房，打開燈，誰料卻看到魏然正倚在碗櫥門前。他坐在地上，兩條腿因為太長，似乎怎麼擺都不太對。所以他選了一個看起來十分憂鬱的姿勢，一條伸向前方，還有一條蜷起來，窩在懷裡。他垂著腦袋，像走失了的孤狼。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還在，可又有些可憐兮兮。這讓他看起來很奇怪，夏青檸不知死活的比喻道——這就是一落了水還強裝大尾巴狼的落水狗，往好看了說，那就是個落了水的犬夜叉。當然，這所有的形容與貶損都是後話，因為夏青檸當時被嚇得失了魂，何止是跳一跳那麼簡單？“老、老大？您、您這是啥時候回來的？”夏青檸試探性的湊上前去，“您回來了，怎麼不把燈打開？”魏然抬起頭，紅著眼睛笑眯眯問她道：“你見過黑暗嗎？”有一點，夏青檸必須需要解釋一下——魏然的眼睛紅了不是因為哭過，而是眼球裡布滿了紅血絲。他剛剛喝過酒，不多，看碗櫥上的酒瓶殘餘，應該也就隻有一整瓶而已。魏然大抵是拿錯了瓶子，誤把紅酒當成了葡萄汁……夏青檸腦子裡的小劇場已經編排不下去來了，魏然這顯而易見是在借酒消愁！她當真無法因為他喝得是紅酒而不是白酒就當他這是在陶冶情操。活閻羅喝醉了，那就是個醉閻羅。這是個全新物種，夏青檸不敢輕易招惹。她小心翼翼道：“老大，您覺得您喝多了嗎？您如果覺得自己喝多了，那我這就扶您去休息。如果您覺得自己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那我就不打擾您月下獨酌的雅興了。”夏青檸正欲逃之夭夭，卻被魏然一把扯了回來。平日辦案時，魏然就仗著身高優勢，把她像小雞仔似的扔來扔去。這次他喝醉了，步伐不甚穩健，險些順勢把夏青檸給撲倒。好在夏青檸根基深厚，這才四平八穩的站住了腳跟。可惜，還是與魏然抱了個滿懷……嗯，倒也不能說是可惜，畢竟這是她仗著魏然醉酒占了他的便宜。兩個人抱在一處，以一點為支撐，達成某種莫名其妙的平衡。魏然喝多了，所以需要夏青檸這個相對清醒的做點兒什麼來打破這個平衡。但問題是，此時此刻的夏青檸也不怎麼清醒，她腦子畫著圈的周遊了一遍世界，從巴基斯坦繞到印度尼西亞。隨著yoyo一聲貓叫，夏青檸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腦子宕機的行為。她正欲“溫和”地推開魏然，以確保他老人家第二天想起這段美麗的誤會也不至把她殺了。不料魏然突然站直了身子，然後四平八穩的走出了的廚房。他像個滴酒未沾的正常人，懶懶問她道：“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去寵物醫院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意外。”“哦，應該已經都解決了吧。”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瓶也不知什麼時候放進去的白葡萄酒，邀請夏青檸道，“一起喝一杯嗎？”還喝？魏然端著高腳杯，襯衫的扣子解開到第二個。盤靚條順一帥哥，因為喝醉酒的朦朧感，讓他的戾氣看起來減了不少。他看向夏青檸，眯著眼睛笑道：“我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兒，你想聽聽嗎？”夏青檸點了點頭。魏然懶懶笑道：“二十年前連環凶殺案，一共有六個死者。最早的新媒體人、報社寫手、學生、幼兒園教師、退休老人……聽起來，是不是挺巧的？”夏青檸從周和慕那聽說過這案子的資料，但一直都不知道這些死者的職業。如今放在一起按照順序的聽上一遍，難免發現了事情的玄機。“網紅，作家，學生，幼兒園園長，老人……”她略顯僵硬的把這些詞語吐出來，“二十年前的連環殺人案出現了六個死者，所以，我們還會再遇到一起類似的連環殺人案？而幕後主導人，正是當年的凶手，代號為‘M’的神秘人？”魏然將杯子裡的白葡萄酒一飲而儘，他以最優雅的姿態將這千八百塊一瓶的玩意兒喝出了二鍋頭的豪邁。他不用說話，夏青檸也知他默認了自己的推理。她皺眉道：“冒昧問一句，您父親……是做什麼工作的？”“工人。”夏青檸皺眉道：“這範圍有點兒廣……從職業方麵來尋找M的下一個目標，看起來是有些難度的。如果當年的案子是無差彆殺人案，那這個凶手完全沒必要在二十年後比對著當年的被害人的身份再上演一次殺戮。而且，我一直覺得這個幕後黑手很奇怪。他的行為看起來具有一定的正義性，那為什麼要引誘馬瑞殺死那些無辜的家？而敬老院案件，老人們也是無辜。現在事情解釋清楚了，他這是在刻意想要將往事重演、放大，嗯，順便給你添堵。”魏然笑了笑，攬著夏青檸的肩膀把人推了出去：“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晚安。”夏青檸也沒強行說想要留下，她猜測老大是怕一會兒耍酒瘋被她看到。魏然這人好麵子，她也不想被殺了滅口。於是，她交代一句“你也早些睡，彆忘了給yoyo添貓糧”後，便離開了。回家以後，夏青檸才想起自己剛剛要找摔貓凶手的計劃。於是披了件外套，跑到樓下。今天天氣不錯，她撿到貓那會兒是下午兩點半，天氣預報說，當時氣溫為18℃，風向東南，一級。風力很弱，所以不存在貓在中途被吹歪的情況。因此可以判斷，行凶者是正對著貓咪墜落地點的欣榮公寓三號樓左側三樓或四樓。她撥通周和慕的電話：“你幫我查一下，欣榮公寓三號樓303室與403室戶主信息，順便查查他們的購物記錄，看誰買過和貓有關的寵物用品。”正在打遊戲的周和慕懶洋洋道：“怎麼著，鄰居家的貓打擾你睡覺了？”“廢什麼話！趕緊給我查！”“查到了！”周和慕辦事效率就是快，“303室，戶主叫胡然，兩口子住，妻子叫程夏楓，兩口子結婚三年了，一直沒有孩子。養了一隻貓，這鄰居怎麼得罪你了？”“能查到貓的品種嗎？”周和慕回應道：“可以啊，等一下，我查查它去醫院接種疫苗的記錄。嗯，英國短毛貓。”夏青檸說了聲“謝謝”便掛斷了電話，然後也沒坐電梯，直接爬到了三樓。她做了一整套的熱身動作，然後敲響房門。開門的是個男人，年紀應該不大，但看起來有些邋遢，滿臉寫著“我不是好人”。夏青檸笑道：“帥哥，你家貓是不是跑丟了？”“關你屁事！”“你把它扔到樓下了？”“老子養的貓，和你有什麼關係？”他上下打量一番夏青檸，“你做什麼的？你怎麼知道？”“你管我是做什麼的！”夏青檸活動活動手腕，決定先給他一拳送他一對青光眼。誰料不知何處傳來“砰”的一身悶響，打斷了夏青檸的活動。她意識到事情不對，當即不顧胡然阻攔衝進了房間。她走到廚房門口，便覺有一陣涼風吹到自己的小腿上。毛骨悚然的感覺喚醒了她的警犬般的直覺，她走過廚房，來到陽台，順著那打開的窗子往下望去，看到草坪上趴著一薑餅似的女人，夜色太深，分不清是生是死。夏青檸反手抓過罵罵咧咧走過來的胡然，把他扣在窗台邊上，冷颼颼問道：“喂，下麵那個，是你妻子嗎？”胡然被強迫的看下去，尋思了好一會兒，才不耐煩道：“這烏七八黑的天，我哪裡能看出是不是那個敗家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