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慕撥通魏然的電話,彙報道:“老大,你剛剛讓我查的東西我已經查到了。李桂花,六十八歲,三年前被確診為阿爾茲海默病。年輕時是芭蕾舞團的舞蹈演員,在他們那個年代,稱得上小有名氣,現在圖書館的老報紙上還有關於她演出的報導。後來,她與劇團團長結婚,聽說有不少粉絲氣得要跳海。她結婚後便隱退了,能查到的消息少之又少。八天前,她被登記死亡,現在屍骨已經火化了。”魏然問道:“自然死亡?”周和慕“嗯”了一聲,詳細道:“嗯,自然死亡,也許是到了年紀,也可能是老年癡呆誘發的其他並發症。李桂花老人身體狀態一直不是很好,這走得也不算突然。火葬場直接到家裡接的人,按規矩停了一天,便火葬了。”“沒有司法解剖?”“老年人的自然死亡,自然沒有司法解剖。”魏然晃了晃脖子,頸椎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他懶懶道:“老太太死前一直住在家裡?”“沒錯。”“誰在照顧?”周和慕訕笑道:“這個還不知道……”“算了,你把地址給我,我和夏青檸這就過去。”魏然向教堂裡走去,他快速在人群中找到夏青檸,並拎著衣領子將人拖了出去,“李桂花生前意識不清時都要來這所教堂,想來距離不會太遠。”夏青檸乖得像被抓住耳朵的兔子,乖乖等魏然掛斷電話,才小心翼翼張了嘴:“我們要走了?”魏然幽幽反問:“不然呢?留下做禮拜嗎?”夏青檸苦笑道:“我就是想要問問,您是否找到了可疑人物。”魏然鬆開她:“你呢?剛剛跑得那麼快,打聽到了什麼?”夏青檸整理著衣領子,吐字清晰道:“他們的確會經常圍在一起講故事,類似於彼此抒發心結的減壓活動。杜鳳梅的確講過自己與丈夫的往事,當時張淑芬還勸解過她。相愛不易,即便無法長相廝守,也好過活著的時候橫眉冷對。”魏然微眯著眼睛,皺眉道:“這麼矯情的話,可不像張淑芬能說出來的。”“我隻是稍微精簡潤色了一下!”魏然聳肩道:“當時在場的人都有誰,你問到了嗎?”“這問題我問了一圈,誰都不記得。”夏青檸小聲抱怨道,“多少年前的往事了,就算是機器人,估計都已經被格式化好多次,資料被清得無影無蹤了。”二人上車後,周和慕便將李桂花家的地址發了過來。魏然驅車前往,並問夏青檸:“你說,凶手是出於什麼目的在行動?”“我們之前不是分析過?他自詡上帝,想給身陷囹圄的人們救贖。”魏然注視著前方,幽幽道:“我的意思是,究竟是什麼樣的契機,讓凶手生出這樣的想法?”夏青檸微微一怔,鼓著腮幫子道:“莫不是讀多了《聖經》,覺得自己已經通曉了神明的指示?亦或是日漫看多了,患了嚴重的中二病?”“以殺戮進行救贖,很明顯,這人並不了解《聖經》。”夏青檸思考過後,認真分析道:“虔誠的基督徒,不會殺害他人,也不會自殺。他們會選擇直麵苦難,因為這是上帝給予的考驗。但如果有人覺得他們生不如死又知道他們不能選擇自殺呢?那是否會出手殺死他們,以達到‘救贖’。所以,凶手並不是以神的名義在殺戮,他隻是在以旁觀者的方式來送這些虔誠的信徒提前結束苦難,去見他們的神明。”魏然輕聲問道:“所以,是什麼樣的契機,讓凶手生出了這樣的想法?”“是一個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生不如死的哀痛!”夏青檸大聲道,“李桂花年輕的時候美麗又優秀,但她老年時卻被確診為阿茲海默症。偶爾的意識清楚會讓她愈發生不如死,但因為信仰,她不能提前結束性命……所以,凶手幫助了她,並自此一發不可收拾。他覺得李桂花得到了真正的解脫,還有更多同樣的老人也想要這樣的解脫,所以,他在殺死李桂芬後,又殺死了張淑芬與杜鳳梅。因為這二位與李桂花很像,她們信奉天父、她們年輕時美貌無雙、她們患了老年癡呆,凶手很了解他們。所以,凶手是李桂花的親屬,性彆男,陪著李桂花一同去過教堂,了解杜鳳梅與其丈夫的往事,知曉張淑芬生活的困苦。”魏然補充道:“也許,他還去過很多次的百家樂敬老院,研究出了通往張淑芬房間不必被監控發現的路徑。或許更直接一些,他在那裡工作,或是做過義工。”“周和慕說,泉海市各個醫院的凝血劑使用記錄都沒有任何問題。所以,凶手的凝血劑應該是自己提煉出來的。”夏青檸微微一笑,“他還得懂化學。”魏然牙齒壓著下唇,半晌後,認同了自己先前的分析:“凶手不隻是與李桂花有血緣關係,隻怕還會很親昵。沒有足夠的熱愛,就不會有這種以愛之名的殺戮。”言談間,車子已經抵達周和慕先前發來的地址。夏青檸仰頭掐腰道:“這兒的房價可不低啊。”“周和慕說,這房子是李桂花名下的。她丈夫死後,財產由她繼承,她是有一些家底的。”魏然按了電梯的按鈕,“我們上去吧,12樓,希望家裡有人在。”老人剛剛離去,這房子又是李桂花自己的,所以撲空一場也不是沒有可能。好在他們的運氣沒有那般差,按響門鈴後,便有人出來回應了。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將門打開後,疑慮道:“你們是誰?”夏青檸笑眯眯忽悠道:“這兒是李桂花老人的家嗎?我們是小區物業的工作人員,李桂花老人離世,我們來重新登記一下戶主。”屋內有人大聲問道:“張姨,是有客人?”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規整的職業套裝。她上下打量著魏然與夏青檸,禮貌道:“請問,有什麼事嗎?”被叫做張姨的女人連忙解釋道:“說是物業的,來重新登記戶主。”張姨轉又看向夏青檸,笑道,“二位新來的?瞧著眼生啊。”“新人嘛。”夏青檸笑道,“跑腿的命。”他們兩個年紀不大,生得又比同齡人年輕。沒兩句對方也就相信了他們的身份,把人放了進去。魏然小聲問道:“物業有這種業務嗎?”“管他呢?方便咱們套話就行!”目前來說,李桂花是自然死亡。人類自然生老病死,與警方無甚乾係。如果他們亮出警察的身份,對方肯定不會配合,於查案無益處。屋子裡麵亂糟糟的,大包小包還有一堆亂碼七糟的箱子。夏青檸笑著問道:“你們這是準備搬家嗎?”“家母離世,這房子沒人住,我準備賣出去,所以先來收拾東西。”夏青檸裝模作樣的抽出小本本,笑著問道:“您是李桂花老人的女兒?那這業主現在應該登記你的名字?方便問一下你的名字嗎?”“我叫趙佳。”夏青檸轉身看向張姨:“這位呢?與李桂花老人是什麼關係?”“我就是個保姆。”張姨擦了擦手,笑道,“平時一直照顧著老太太,今天來幫夫人整理一下東西,順便把我放在這兒的東西收拾回去。”夏青檸點了點頭,轉而試探性的問道:“聽說,老太太每個星期都要去教堂做禮拜,是張姨在陪著嗎?”“是我,沒錯。”“隻有張姨嗎?”張姨點了點頭:“嗯,夫人他們忙,大多都是我陪著去的。”夏青檸笑道:“張姨來這兒多久了?”“哎呦,可有七八年了。”趙佳適時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變更業主而已,物業要問這麼多?”“哎呀,工作無趣,聊聊八卦罷了。”她看向趙佳,認真問道,“趙女士家裡幾口人?”趙佳回應道:“我,我丈夫,我兒子,一家三口。”“趙女士這麼年輕,孩子怕是還沒上小學吧?”夏青檸這話把趙佳哄得甚是開心,她掩嘴笑道:“我都快要五十歲了,我兒子初中都要畢業了。這小姑娘,可真會說話。”夏青檸轉又將注意力放在張姨身上:“您平時一個人照顧李桂花老人,挺累的吧?”“夫人偶爾會來幫忙,沒那麼累的。”“那其他人會來嗎?”張姨下意識看了趙佳一眼,而後搖了搖頭:“老太太的其他親屬偶爾也會來看看,但也不會幫什麼忙。”夏青檸正想繼續問些什麼,卻被魏然一把拽了回來。他笑道:“登記完成,我們就先離開了,你們繼續忙。”出門後,夏青檸不解道:“看張姨那個眼神,明顯趙佳有事相瞞,咱們出來做什麼?”“你說自己是物業的工作人員,她都刻意瞞著你。如果暴露警察身份,她還不得把你打出去?可如果不暴露警察身份,她就什麼都不會說。”魏然按下電梯按鈕,懶懶道,“等周和慕吧,他查出一些苗頭,咱們才好抓著苗頭去刨根問題。”夏青檸眨了眨眼:“那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樓下有個咖啡廳。”魏然淡淡道,“走吧,請你吃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