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檸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怎麼查著查著案子就跑了偏,開始大街小巷的到處找狗。剛剛宋思禮去二樓翻了半晌,才找到一張“球球”的照片。沒錯,“球球”就是現在她要找的這條小狗。半灰半白的雪納瑞,像一個身體健碩的小老頭。照片上它的正在和一個五顏六色的玩具球鬥智鬥勇,橫看豎看,都是一副智商欠缺的樣子。夏青檸走出大門,發現隔壁超市門口正好裝著攝像頭。她拿出警官證,調出監控,並買了一瓶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可樂,咕咚咕咚地喝了小半瓶。此時她的心還是七上八上的,鬼知道如果一會兒這監控視頻裡既沒有雪納瑞有沒有杜鳳梅,他們先前的推理全部被推翻時,這案子又會放飛自我到哪裡去。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監控視頻中一團毛乎乎的雪納瑞從杜鳳梅家的方向跑出來,然後一路跑到馬路上去。杜鳳梅跟在身後,她神誌不清,走路時的雙腿也不怎麼穩健。但她還是努力的追在雪納瑞的身後,像是為了不要再次把“球球”弄丟。夏青檸擰上可樂瓶蓋,掐腰問道:“這狗,是你們附近誰家養得嗎?”老板湊過來看了一眼,思索道:“沒有,這附近沒人養這種狗。”“你再仔細看看?”“肯定沒有。”老板信誓旦旦道,“這附近住的人,就算沒來過我家超市,那我也肯定給他們送過貨。誰家養了什麼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像這麼有特點的,我如果看到過,肯定不會忘記的。”夏青檸笑了笑:“你在這兒開店多久了?”“少說得有十年了。”在此經營十年的老板,提供的證詞具有相當的可信度。也就是說,這狗不是附近誤打誤撞跑來的。她將視頻片段發給周和慕,讓他解析出清晰版本。周和慕找監控時經常碰壁,但技術水平依舊過硬。不到十分鐘,就把夏青檸想要的東西給她發了過來。旁觀的老板有些不解,好奇道:“警官,您把這狗放大了有什麼用?難道還能看出人形不成?”“你看這個狗,是不是挺乾淨的?”老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狗不像貓,沒那麼喜歡乾淨。像這種長毛犬,如果是流浪的,一定很臟。可監控中的這條雪納瑞,整體白白嫩嫩,可見是有飼主的。看監控中它的行動路線,不像是迷路了到處找吃的,倒比較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誘餌……直白來說,凶手盯上杜鳳梅不是隨機的,而是醞釀許久。看來,杜鳳梅與的張淑芬這兩位老人,應該還有更深一層、他們還沒有發掘到的東西。夏青檸從超市出來,拿著周和慕剛剛技術處理過的那張視頻截圖,沿途問去:“請問,有沒有見過一隻這樣的雪納瑞?”路人大多回答她“沒有”,還有一兩個好管閒事的,特意叮囑她道“下次出門遛狗記得栓繩,彆等丟了才知道後悔”。從杜鳳梅家到那個公園,一共有三條路。夏青檸挨個捋著找下去,結果一個見到過“雪納瑞”的都沒有,見過杜鳳梅的也沒有。夏青檸蹲在公園的花壇邊上,因為剛出了命案,讓這裡備顯淒涼。警方拉好的警戒線在微風中飄搖,因為現場確實沒啥線索,因此也沒人留下看守。夏青檸鑽進去,學著先前蘇瑾躺在王大國被分屍的那張床上的模樣,雙手合十躺在長椅上。想不透凶手在想什麼,那就感受一下死者的想法……三分鐘後,夏青檸睜開眼睛並隨口吐出一句臟話——這椅子,怎麼這麼涼!她沒有起來,堅強地躺在上麵。初春的風,已經有些暖意了。再過幾日,應該就能把外套脫掉,穿著襯衫或是小毛衣。她新買的那幾套JK製服,前些日子補交了尾款,應該就要發貨了吧……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夏青檸屏息凝神,努力集中注意力。死者看到了球球,這讓她想起了去世的丈夫。她忘記球球出了車禍,隻當它是走丟了。現在它活蹦亂跳的回來了,她一定要帶它回家。能做到這些的凶手,首先得知道有杜鳳梅年輕時養了一條名叫“球球”的雪納瑞。其次,他還得知道,這狗對她意義非凡。怎麼感覺宋思禮突然有嫌疑了?除宋思禮外,還有誰會知道這許多年前的往事?她的親朋好友?亦或是為她辦理雪納瑞領養的工作人員?蘇瑾說,死者身上無外傷。也就是說,凶手除給她注射凝血劑外,沒有任何暴力性行為。死者為什麼會這麼配合他?這似乎更能證明,死者生前是認識凶手的!一個意識不清的老年人,到底會對什麼人如此不設防?宋思禮的嫌疑似乎又重了一層。夏青檸站起來,圍繞著長椅轉圈圈。老年人的身體是很脆弱,要保證一點兒外傷都沒有,就得保證她是自願躺在這裡然後讓凶手注射凝血劑,可她為什麼要躺下呢?“球球跑到了公園,然後就消失不見了……”她再一次錯過球球,就像多年前,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她很愛她的丈夫,在那個談不上安穩的年代,他們因為一次相視的臉紅而暗暗交換了那句“我喜歡你”。杜鳳梅很漂亮,她喜歡的情郎一定也很優秀吧,像宋思禮那樣。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他應該還是那個年代裡少有的文化人。公主配王子,佳人配才子。後來,金庸、瓊瑤興盛,他們也趕著時尚的潮流搞了一把“羅曼蒂克”。她是他的公主、小姐,是一起仗劍走天涯的伴侶。他於她,亦然。因為相愛,他們自私的貪戀著二人世界,始終沒有要孩子。直到四十歲,想念著回歸“田園”,這才生下宋思禮。那個年代的大齡產婦,應該很不容易吧。丈夫是她唯一的依靠,他的離去,帶走了她所有的浪漫。因此宋思禮,她不得不支撐下去。球球的離去,對他的打擊也很大。所以她即便忘記所有,卻還是記得它。夏青檸坐在長椅上,輕聲默念道:“她已經很久沒有自己出過門了,這個公園,她以前來過,但現在卻很陌生……不,不對,她追著球球來到的應該不是這裡。宋思禮喊了所有親朋好友來找人,這個在家附近的公園他們不可能沒找過。可老太太還是失蹤了二十四小時,才在這裡被發現的。她去了哪裡?她是被綁走的,可被綁走身上怎麼可能沒有外傷?她是自願跟人家走的,整整二十四個小時……甚至是更長的時間。期間周圍鄰居都看到宋思禮一直在找人,他應該沒有作案時間。”究竟是什麼人,能讓一個老年癡呆患者在無藥物及武力的控製下這樣聽話?答,親人或愛人。她信任的親人隻有宋思禮,但宋思禮沒有作案時間。難不成是愛人死而複生?亦或是凶手裝扮成勒她愛人的模樣?無需一張太過相似的臉,隻要一身相似的衣服即可。如此一來,事情倒是都能說得通了。首先,凶手需要了解杜鳳梅的過往,並馴養一隻與“球球”毛色相似的雪納瑞。而後,他挑準時機,在宋思禮的微店上下單,將宋思禮支到倉庫去。為了爭取時間,他可能還故意弄亂了宋思禮的倉庫。一切準備就緒,凶手放出雪納瑞,將杜鳳梅引出屋子。他自己則裝扮成杜鳳梅那離世丈夫年輕時的模樣,等在準備好的交通工具裡。凶手具體忽悠人的細節不用細想,總而言之,他最後把人帶去了公園,並花言巧語令其躺下。而後,老人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被自願”注射了凝血劑。凶手很了解杜鳳梅,對她有很深的了解。所以,凶手殺人並非隨機的愉悅,而是具有一定的目的性。無仇無怨無利益,還沒有愉悅性……莫不是吃飽了撐得?夏青檸重新躺回到長椅上,模仿者杜鳳梅的死狀。她不是第一次將自己代入凶手,也不是第一次將自己想作死者。可她從未有過這樣怪異的感覺……凶手溫和的要死,死者安詳的要命!她猛然睜開眼睛,這不是殺戮,這怕不是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