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茨海默病,又稱阿茲海默症。是一種起病隱匿的進行性發展的神經係統退行性疾病。臨床上以記憶障礙、失語、失用、失認、視空間技能損害、執行功能障礙以及人格和行為改變等全麵性癡呆表現為特征,病因迄今未明。65歲以前發病者,稱早老性癡呆;65歲以後發病者稱老年性癡呆。”蘇瑾端著咖啡,懶洋洋道,“這些呢,就是百度百科上關於阿茲海默的官方詞條。聽說最近已經有治療藥物進入臨床階段,但真正麵世、普及,應該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嗯,我們幾個這個年紀,應該還來得及。”魏然閉著眼,懶懶道:“某些人,不用等到老就已經癡呆了。”蘇瑾挑眉笑道:“我覺得你在內涵夏夏。”魏然微微一笑,沒有任何掙紮便默認了。審訊室內的夏青檸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險些直接把鼻涕甩出二裡地。她擤了擤鼻子,抱怨道:“鬼知道又是哪路妖魔鬼怪在罵我。”她抬手將紙巾扔進垃圾桶,吊兒郎當的問道:“姓名?”“我叫劉玉霞。”女人局促不安的攪著手指,“警官,我是張淑芬的親生女兒,我怎麼可能殺了我的親、親生母親。你們應該懷疑那個黑心養老院啊,他們辜負我們的信任,他們虐待我那將近七十歲的老母親。這種敬老院怎麼還能繼續營業?還有,它必須得賠款給我們,以彌補我們這些兒女痛失父母的精神損失費!”夏青檸調轉圓珠筆,用筆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太陽穴,哢嚓哢嚓。這聲音在本就壓抑的審訊室裡顯得愈發壓抑,有些像恐怖片裡惡鬼逼近的音效。劉玉霞看了看周遭環境,勉強擠出笑臉道:“警官,您要不要再問點兒什麼?您這樣不說話,怪嚇人的。”夏青檸笑了笑:“您今年多大歲數了?”“哎呦,已經49歲了。”劉玉霞莫名嬌嗔道,“我這麼大歲數的人,真不適合久坐。姑娘啊,你看要不就把我給放了吧。我該交代的可都已經交代了,你們去審那個黑心敬老院啊,可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可是善良守法的好公民,怎麼可能殺害我的親娘。”夏青檸撐著下巴道:“老太太生你那年,不過二十歲。”“是、是啊,可不是嘛,那時候還不懂啥叫晚婚晚育,爹媽要孩子都早些。”劉玉霞拿出了麻將館裡扯閒話的氣場,如果不是空間太小施展不開,隻怕還要把二郎腿給搬上來。她感歎道,“再看我家那個不聽話的小崽子,都二十七了,就是不想要孩子。”夏青檸似笑非笑道:“為什麼把老太太送進敬老院?”“我們沒時間照顧啊。”“你們兄弟姐妹四個,隻有排行老二的劉成新算是有個正經工作。”夏青檸挑眉,“打麻將、撲克、跳廣場舞,你們這日子過得可當真是充裕,的確是沒什麼時間照顧老人。”劉玉霞的態度瞬間收斂起來:“我得照顧孩子,還得照顧我家男人。家庭主婦可比你們這些小年輕的想象的累多了,你可不能覺得我不累,你這是性彆歧視。”夏青檸:“……”她說得哪句話涉及到性彆歧視了?夏警官遭遇審問路上的第一個滑鐵盧,難怪魏然躲這事兒躲得遠遠地,他老人家果然未卜先知,算到今天要審的這八位都是硬茬兒。且不說嘴硬不硬,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就能把人氣出二兩病。夏青檸拍了拍桌麵,拉回話題道:“你上次見你母親是什麼時候?”“沒多久……”劉玉霞轉了轉眼珠子,“過年那會兒去看過的。”眼見這氣候漸暖,都要入夏了。就算過年去看過,少說也過去三四個月了。夏青檸皺眉道:“彆在這種事上撒謊,敬老院有記錄,你們這四個兒女在老人罹患阿茲海默後,便再沒去看過。”劉玉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太老糊塗了,我們去不去看,她也什麼都不知道。既然如此,我們還去浪費時間做什麼?”她抬起頭,腰杆子突然硬了起來,“而且,這不正好是我們的……那叫什麼來著?對對,是不在場證明。我們都三四年沒見到老太太了,怎麼可能殺了她。就是那黑心敬老院不願意照顧我家老太太,就把人給弄死了。如果不是我看到了老太太的傷,直接把人拉去火葬,到時候化作骨頭渣子一把,誰還知道他們做過的那些齷齪事!”夏青檸扶著腦門,抑鬱的要命。她抓起手機,衝著處於特案組內食物鏈最底層的周和慕嘶吼道:“下一個!”周和慕默默放下手機,可憐巴巴看向魏然:“老大……老夏她,可能已經瘋了。”“先讓她瘋著吧,總不能讓整個特案組都因為這八個人全軍覆沒了。”魏然合上手裡的資料夾,懶懶打了個嗬欠,“左右那八個人都不是我們要找的殺人凶手,能判虐待罪的就判個虐待罪,構不成的,那就隻能教育教育。”周和慕小聲道:“問題是……現在好像是老夏被人家教育了。”魏然無視掉周和慕的質疑,揉著太陽穴道:“張淑芬罹患老年癡呆,基本沒有自主行為能力。家裡沒錢沒勢,兒女更是沒一個有出息的。年輕的時候就和睦四鄰,從不與人結怨。認識她的人都說她的脾氣好得過分,無論是對丈夫、對子女,亦或是對待街坊鄰居。這樣的老人,不可能招來仇殺或是財殺。至於情殺,這個可能性幾乎沒有。那剩下的隻有一種可能了無差彆殺人的愉悅犯。”蘇瑾放下咖啡杯,摸著左耳的耳環道:“殺一個意識不清的老人,有什麼好愉悅的?愉悅犯大多心理變態,手法暴虐,哪有給人采用安樂死的愉悅犯?我屍檢時發現,老人身上的傷都是以前積攢的,凶手行凶時,隻留下一個注射的針孔而已。這種殺人的方法,哪裡有什麼愉悅?倒不如說是在追求生命的安逸與死後的解脫。”魏然冷笑道:“所以說,我現在找不到任何凶手會殺人的理由。連殺人理由都找不到,我們該如何做才能縮小嫌疑人的範圍?”“凶手殺人一定需要理由?”“是。”魏然點頭道,“除非是愉悅犯……可你也說了,這個凶手的手段,完全不像是愉悅犯。”這事兒,莫名其妙地陷入一個死循環。魏然思索道:“我讓夏青檸審他們,主要還是想看看,能不能詐出一些蛛絲馬跡。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凶殺案,這裡麵一定還有不為我們所知的細節。這把年紀的老人,仇殺暫不列入考慮範圍。首先要想的,還得是利益。”“你說過,死者生前無權無勢,殺了她,也繼承不到萬貫家財。”“但是有保險。”魏然把手裡的資料夾扔給蘇瑾,“周和慕查到,如果張淑芬老人出現意外,其長女劉玉霞,幼子劉成海將獲賠八十萬,這不是一比小數目。對於一群將老人扔在敬老院五年未有探問的子女來說,這八十萬,足以成為殺人動機。”周和慕插嘴道:“但他們四個都有不在場證明……至少敬老院的工作人員可以證明,他們已經有三年沒有去看望過張淑芬了。許久沒有出現過的人突然出現,隻會更加吸引彆人的注意。所以這些人如果真的去過,至少該有一兩個護工會記得他們。”魏然淡淡道:“又不是非得本人出現才行。”周和慕眉心微皺:“您的意思是……有幫凶?”蘇瑾若有所思道:“正在提審的這八個人,單拿出來某一個,都是無法完成犯罪的。可如果合作呢?比如劉玉霞對曹曉雲說,你幫我殺了老太太,等拿到保險賠償金後,我分你五萬塊。這樣排列開來,有十六種組合方式,也就是說,有十六組嫌疑人?”周和慕反駁道:“如果是這樣,凶手就該阻止其他人把這事兒鬨大。畢竟法醫驗出安樂死,警方介入,他們就沒那麼容易拿到錢了。”“不,如果這事兒沒鬨大,那老人就是‘自然死亡’。自然死亡不計入意外險,他們無法獲得賠償。”魏然摸著下巴分析道,“事情鬨大後,他們還可以拿老人身上的傷勒索敬老院。而且,安樂死這種死法,是不是很像在送親人最後一程?”蘇瑾抱緊肩膀,抱怨道:“聽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如果真能算計自己親生母親到這種地步,那咱們還真是請了一群畜生回局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