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慕最近學會了謙虛，輕易不敢翹尾巴。因為他發現自己已從電腦高手徹底淪為“工具人”，在魏然眼中，他和一個叫“百度”的APP是沒什麼區彆的。為了更好的實現個人價值，他努力乾活，多挖八卦，將那些狗仔都不一定找得到的花邊消息他通通了然於胸。比如四達市刑警隊法醫周健與楊錦村春光幼兒園教師宋妍小時候都生活在楊錦村，讀完小學後，他們都隨著家人一起去了泉海市。雖至此以後，看似再無聯係，但宋妍回楊錦當幼師後，二人在四達見過，並互相加了聯係方式。兒時一起長大的玩伴，多年以後重新相見。都是單身，互相吸引，難免生出幾分曖昧的情愫來。“他們兩個已經互相刪除了好友及彼此的相關信息，但通話記錄這東西抹不乾淨。而且，我是誰啊，我是周和慕啊。就算刪除了好友，聊天記錄我也是找得到的！”周和慕低調半晌，終於還是放飛了自我，“薑彤彤死亡當天夜裡一點三十七分，周健給宋妍發了微信。他說，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見麵談談。第二天下午十六點四十五分，二人互刪微信、QQ、手機號碼等一係列聯係方式。合理懷疑，周健在看到薑彤彤的屍體時，陷入法醫的正義與被威脅的恐懼中。他需要有人來傾聽，最合適的對象，就是薑彤彤的老師宋妍。”周和慕的聲音，透過手機的外放功能，鑽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而謀。夏青檸似笑非笑道：“剛剛還說周健這人沒做過任何一件影響他生命安全的好事，現在看來，我倒是得給他道歉了。”魏然輕聲道：“蘇瑾在這兒看一下，等老張的人過來。我和夏青檸得先去找宋妍和周健談談……希望這事兒可以就這樣結束。”夏青檸發誓，她工作以來就沒遇見過像宋妍和周健這般配合的嫌疑人。沒等警方去請，他們倒是主動來了。若說自首圖個減刑，那也沒什麼新奇的，可人家小情侶似乎是來玩的。周健熱情的和魏然打招呼，並介紹宋妍道：“這是我女朋友。”夏青檸一臉八卦：“之前倒是沒聽說你們還有這層關係。”“我一直在追她。”周健拉起宋妍的手，深情款款道，“她今天剛剛同意。”夏青檸嘖舌道：“您這是做了什麼浪漫的事突然感動了女神？”宋妍嬌羞道：“哪有什麼浪漫不浪漫，不過是水到渠成罷了。”“哎呦，原來是日久生情。”夏青檸眯著眼睛懶懶笑道，“我還以為是他為你殺了幾個人，所以你被感動到了呢。”宋妍也不慌，笑眯眯問道：“您說他殺了誰？”“王大國，滕江，孫佳鑫。”夏青檸補充道，“或許還有安廣民。”宋妍笑了笑：“這些人我都認識，但都不熟。”魏然直接問道：“孫嘉興說，你是沒有機會見到薑彤彤屍體的。你為什麼要說謊，聲稱薑彤彤失蹤後，你一直在幫忙找尋？”“我記錯了吧。”宋妍端過周健給她倒的熱水，輕聲道，“也可能是在推卸責任，孩子失蹤了，當老師的不去找，說出去終歸是有些難聽。”魏然挑起眉梢，冷笑道：“薑彤彤意外死亡那晚，周健說有些話想要找你談談，談什麼？”“談他喜歡我。”夏青檸插嘴道：“因為你拒絕了他，害怕再見麵尷尬，所以互相刪了彼此的聯係方式？”宋妍稍顯詫異後，轉又笑道：“警察原來也這麼八卦，連這些都能查到，你們不去當娛記挖挖明星的八卦還真是可惜了。”夏青檸冷笑道：“周法醫，‘是白非黑’這個ID屬於你吧。”其實，周和慕至今仍沒有查明這個ID的主人究竟是誰。但因為範圍已經縮小到周健與宋妍，所以夏青檸可以選擇賭一把。文章中，關於屍體的細節描寫十分到位，且得蘇瑾專業認證。沒有醫學經驗的宋妍想要寫出這種東西，著實有些難度。而且，當時為不引起懷疑，二人已開始減少往來，所以應該不存在手把手輔導一說。為此，夏青檸斷定道：“殺人不是目的，引誘我們前來查春光幼兒園的犯罪鏈條才是你們想要的。每一具屍體就像一個道標，將我們帶往事情的真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安廣民應該也已經死了，鬼知道屍體被你們做成了臘肉還是風乾腸。你們也不必擺出這一臉的有恃無恐，覺得我們拿不出實際性給你們定罪的證據。王大國死在龍陽，屍體發現在泉海。在龍陽村那個廢棄儲糧庫，你們將王大國進行分屍，而後將處理好的屍塊分包搬運回泉海。這些屍塊在搬進王大國辦公室前，需要一個臨時的儲存地。雖然王大國被分屍，但畢竟也是成年男性。雖然做了防腐處理，但儲存溫度也不可過高。周法醫，你父母在泉海市的工作，是搞冷鏈物流的吧。”周健端著茶杯，沒有說話。“我們的痕檢科已經過去進行搜索了，當然，他們不一定找得到足以定罪的證據。”夏青檸笑了笑，“但如果找到，你的父母也脫不了乾係。包庇罪，也不知要判多少年。五十多歲的老人了……”“與他們無關！”周健淡淡道，“與所有人都沒關係，都是我一人做得。”夏青檸眯著眼笑道：“與宋妍小姐也無關？”“有關。”宋妍答應的極快，“我們本來也沒想逃，殺了幾個畜生，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們為什麼要逃？”她看了一眼周健，繼續道：“我出生在楊錦村，上小學時就覺得來這裡支教的老師們很偉大。我想要做教師，但成績不怎麼理想，所以我就考了幼兒教育。我二十歲畢業，聽說有人給楊錦蓋了幼兒園，想也沒想變回了這裡。我是來做老師的，我是來讓孩子們接受教育的，我不是給變態培養覬覦對象的！”周健補充道：“你們沒見到薑彤彤的屍體，你們不會知道當時我看到那孩子，心裡有多絕望。隻有五周歲的孩子，她的身體還沒長成。下體撕裂，渾身上下都是傷。孩子的眼球沒了，從屍身痕跡來看，一開始是意外，但後來……是被活生生挖走的。”夏青檸皺眉道：“挖孩子的眼睛做什麼？”“我怎會知道變態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魏然皺眉道：“王大國的屍體，你們怎麼運進幼兒園的？”周健道：“不是我們，是安廣民。我們拿這件事威脅他，讓他不得不聽話幫我們搬運屍塊。”“然後由周健潛入進去，將屍體縫合？”宋妍挑眉道：“為什麼是周健？就不能是我嗎？”魏然淡淡道：“屍體縫合的針腳雖然倉促，但也可見其專業性。你不是醫學生，做不到。畢竟縫屍體，不是縫衣服。”“你猜對了。”周健承認的極快，“的確是我縫的。”“應該不是你吧！”終於趕回來的周和慕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他氣喘籲籲道，“王大國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天，你一直在警局。因為當天有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作為四達這個小縣級市唯一的法醫，你加班到淩晨兩點。你沒有時間去泉海，將王大國的屍塊拚接起來！”周健是四達的法醫，宋妍是春光幼兒園楊錦分校的老師。二人即便看到了薑彤彤的屍體，對王大國平日裡所作所為的細節也不會有過多的了解。他們所了解到的信息，都不是自己這個身份可以查到的。所以，一定還有其他人參與了這場命案。這個人，很了解泉海市春光幼兒園總校的內部構造，很清楚王大國本人的所作所為以及出差計劃。他還能威脅安廣民，讓安廣民乖乖幫助他們搬運屍塊。縫合王大國屍體的，應該也是這一位。所以，他應該也有一定的醫學經驗……魏然皺眉看著周健：“你們的幫凶，應該還有一位。”周健搖頭否認：“隻有我們兩個人而已。”“你們為什麼主動出現在警局？”周健道：“我是法醫，很清楚做了這種案子，我們是很難逃掉的。既然如此，不如主動些。”魏然冷笑道：“可你剛剛一直在矢口否認。”“心存僥幸，也是人之常情。”“若當真心存矯情，夏青檸說會連累你父母時，你就不該認罪認得那樣快！冷庫裡保存幾塊已經沒有血跡、做過防腐處理的屍體，痕跡不是輕易可以找到的。你是法醫，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你主動來與我們拉扯，就是想讓我們早些結案，借此隱藏另一位幫凶……”魏然眯起眼睛，一字一頓，“不，應該說是主謀。”周健聳肩道：“既然你非說有這個人，那你就自己找。”魏然有些焦躁，腦子一團漿糊，讓他拿什麼找！夏青檸伸出手指，戳了戳魏然的腰：“老大，我有一個想法，要聽聽嗎？”“說！”“主謀者威脅得安廣民，所以安廣民一定知道凶手是誰。雖然現在安廣民失蹤了，但是我們可以想想那天詢問他時的細節。”見魏然不說話，夏青檸繼續道，“安廣民雖然是被威脅的，但他也是幫凶。既是王大國的幫凶，也是凶手的幫凶。為了自己能平平安安不被抓，他一定會努力幫凶手打掩護。他那個人很擅長職業假笑，無論我們問什麼，他都能回答的很得體。他唯一一句有失分寸的話，是我們想要去詢問王大國的夫人張曉菁時。安廣民說，張曉菁的身體不好，希望我們不要嚇到她。他似乎不希望我們去找張曉菁，因為他怕我們發現破綻！”夏青檸說這些時，魏然始終盯著宋妍的眼睛。負責幼兒教育的小姑娘，不像周健那般老油條。聽著聽著，已經慌了。魏然抓住她眉眼間的閃爍，沉聲道：“張曉菁像是在刻意隱瞞自己與王大國是形婚的秘密，但交代起來卻又毫不猶豫。她就是想證明，自己與王大國不熟。”他轉而吩咐周和慕道：“去查張曉菁……”話還沒說完，周和慕已舉起電腦開啟了搶答：“張曉菁嫁給王大國前，做過獸醫。獸醫也是醫，縫合屍體沒什麼問題。”夏青檸掐著腰，懶懶道：“這不能當做提審證據。”周和慕嘿嘿一笑：“幼兒園的監控什麼都沒拍到，但張曉菁的小區有。隻要去查王大國屍體被發現的前一晚張曉菁有無離開，離開後什麼時候才回來，是不是就可以了？”夏青檸挑眉道：“你確定你能查得到監控！”周和慕發了狠：“再查不到我就把它吃了！”話音未落，魏然的手機接到張局來電：“上網看看，警察再一次被打上無能的烙印，因為凶手主動出現了。”周和慕聽後，忙忙打開電腦，“幼兒園園長猥褻幼童”這條消息，掛在熱搜上並且被標注了“爆”字。打開後，是張曉菁錄製的小視頻。“大家好，我是張曉菁，是春光幼兒園園長王大國的妻子。我以自己的信仰人格起誓，我接下來說得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的丈夫王大國，因種種原因無法對成年女性有生理反應，這滋生了他戀童的變態癖好。他以慈善為名，在多處鄉村投資建造幼兒園。並在入學孩童中，挑選留守兒童、智力低下、原生家庭矛盾多的孩子下手。“王大國在滿足自己獸欲的同時，不忘以此牟利。他為一些有錢有勢的戀童癖提供猥褻孩子的機會，並就此形成罪惡的利益鏈。園長王大國是主謀，校醫滕江負責醫療與善後，司機孫佳鑫運送孩子，副園長安廣民負責調查孩子們的家庭情況。“女孩薑彤彤，在他們猥褻的過程中出現意外。孩子身上到處都是傷痕，甚至還被挖了眼睛。隻因他們喝醉了酒，並相信了民間謠言：童子眸，可延年益壽。事後，他們聯合四達警局局長孫嘉興，給了女孩兒家長30W，此事就此完結。“這條利益鏈過於黑暗，我怕即便拿出證據，也不能將他們全部法辦。於是，我殺死了四位主謀，引發警方關注。泉海市警局特案組一直在跟進此案，我知道，你們已經找到了我，也找到了兩個幫助我的朋友。為配合警方，我今天就會自首，並向大家公布我所知染指了這份罪惡之人的名單……張局道：“張曉菁，已經來局裡自首了。你們把餘下二位也帶回來，然後去把張曉菁提到的那些人都帶回來。孩子們需要一個交代，社會也需要一個交代。”話語間，蘇瑾從外間走進來。她敞著門道：“有人送來一個包裹，說是給魏然的。我隔著箱子聞了聞，一股子屍體的腐臭味道。”魏然衝出去，看箱子上貼著一張紙條“你見過黑暗嗎”。魏然不管不顧的將箱子上的膠帶撕開……安廣民提線木偶般死在裡麵，屍體被防腐分解，而後以釣魚線重組，像極了魏然所見父親的最後一麵。他突然覺得天旋地轉，惡心得跑去洗手間，吐出一攤子的酸水來。“我就說莫朝生不會是凶手，看吧，真正的凶手已經帶著他的挑釁回來找我了！”魏然轉身，紅著眼睛看著站在身後的夏青檸。他挑起嘴角，笑得淒厲，“我還沒去找他，他倒是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