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距離來說，當地刑警來得也不算慢。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們40分鐘就開到了。熙熙攘攘的來了十來號人，各個都將工作服穿得甚是妥帖。與之相比，魏然一行人的便服顯得格外草率。尤其是蘇瑾那雙翻毛皮的小高跟鞋，走在鄉村的小路上，做作又誇張。村子占地麵積大，住的人卻不多。鄰裡之間全認識，知道這邊發現屍體後，便攜老少親戚圍了過來。蘇瑾掐著小腰往那一站，當真是比屍體吸引人的多。蘇瑾搓著手道：“有些冷，想喝熱咖啡。”魏然淡淡道：“車裡有罐裝速溶，對付喝一口得了。”“太冷了。”蘇瑾轉而把自己整個貼在夏青檸身上，“夏夏冷不冷？”夏青檸裹了裹那件徒有虛表的外套，堅強道：“不算太冷……那個，你就這樣掛在我身上吧，熱乎多了。”魏然脫了外套，扔給夏青檸：“彆粘著了，過來乾活。”夏青檸乖乖把衣服穿上，跑去陪周和慕找目擊證人。蘇瑾嘖舌調笑道：“領導您還真是偏心，我想喝熱咖啡，您就讓我拿車上速溶的對付一下。夏夏說她冷，您就把外套貢獻了。我們組長魏然先生傳說中堅決不讓彆人碰自己東西的潔癖呢？被夏夏給治好了？”“屍體解下來了，乾活去。”魏然麵不改色心不跳，“你要是想要外套，我讓周和慕把他的給你。我就那麼一件，你要實在想要……我也沒辦法。”蘇瑾默默給他鼓了鼓掌，笑道：“魏然，您還真是偏心偏的理所應當。”魏然若有所思道：“這個偏心指得是我隻罵她不罵你？”“不，我得去提醒夏夏，領導有想要對她潛規則的征兆。”魏然冷笑一聲：“彆侮辱我的品位，乾活去。”乾屍的形成總體可以分為兩種方式，第一種是自然形成，類似於傳說中的“樓蘭美女”與“新疆古代乾屍”。還有一種，是人工製造。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埃及金字塔下的法老木乃伊。這具烘乾塔上的乾屍，顯然不是自然形成。蘇瑾皺眉道：“死者為男性，身高178CM，體重大概在65KG左右，偏瘦。當然，這隻是估算值，畢竟他現在縮水嚴重，本身應該是要比這個胖一些的。醫學製作乾屍，需要先在福爾馬林溶液裡浸泡四個月進行殺菌與固定，然後解剖挖出內臟，再進行脫水處理。嗯，這與屍體的防腐有異曲同工之處。但這一具的製作顯然沒有耗費那麼多的時間，殺死、解剖，而後推進烘乾爐。牛肉乾似的烘個二十四小時，也就成了。”她蹲下去，仔細觀察道：“咽喉至肚臍，整齊割開後又進行縫合。如果我沒猜錯，內臟應該已經被挖走了。至於是否有稻草或其他異物的填充，需要解剖確認後才能知道。性器被整齊割掉，塞進嘴裡。凶手體貼我們，怕這東西被風吹丟了不好找，所以特意用釣魚線把它和死者的嘴巴縫在了一處。頭發全部剃光，上下眼瞼被縫合。極有可能和王大國一樣，眼球被替換成了彈珠。”魏然打開手機，將死者麵部與他先前存下的滕江證件照進行了一番對比。他皺著眉，冷聲道：“沒猜錯，這人的確是滕江。”“你怎麼猜到是他的？”“外出交流學習再重要，園長死了，也該先回來瞧瞧。如果是尋常工作人員不回來也就罷了，可這位校醫不同，他與園長以及副園長的關係應該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魏然冷然道，“畢竟三樓整層，隻有他們三位。”蘇瑾仰頭道：“這能證明什麼？”“證明他們很可疑。”警員的直覺告訴他，春光幼兒園教職員工樓裡一定藏著秘密。人員分布不均的三層樓，一條可以避開所有監控的行進路線，沒有任何監控設備的三層。最可疑的，還是王大國肚子裡那堆稻草裡裹著的蝴蝶結。凶手像是在宣告著什麼，仿佛他才是製裁者，而王大國則是需要被千刀萬剮的罪人。雖然魏然不想被凶手牽著鼻子走，但還是讓人仔細調查了春光幼兒園。而著重調查的，就是他最擔憂、最忌諱的——戀童。也就是夏青檸那日狀似無心提起的，黃賭毒中的“黃”。其實所有人都想到了這一可能性，但始終沒人真的提起過。這像是一種逃避，大人們粉飾眼前的美好，自詡成熟後也不願意去看那些過於黑暗的東西。調差結果顯示，從來沒有孩子被帶到三樓那間疑點重重的園長辦公室，各位領導都是乾乾淨淨。雖然於命案無益，但魏然還是鬆了一口氣。隻要不事關孩子，三樓這三位有什麼樣的秘密現在都無關緊要。魏然盯著滕江的嘴，還有他嘴裡那個突兀的東西——凶手殺人的理由，實在不像與性無關。他問蘇瑾：“我現在就想知道他肚子裡麵有什麼。”蘇瑾猶豫一番，但還是點頭道：“等會兒，我去拿工具。”在當地刑警法醫組的幫助下，蘇瑾將屍體帶到室內。這裡荒廢許久，室內的灰塵也不比外麵少多少。但考慮到屍體已經被烘乾破壞，能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所以在這解剖也不會影響大局。蘇瑾沿著屍體胸前縫合的那條線重新將死者的肚皮劃開，不出意外，內臟掏空，裡麵填滿稻草。她將稻草取出後，發現裡麵有一個真空袋子。袋子拆開，一件醫用白大褂被抖落開來。大褂左側口袋的位置上還繡著死者的名字——滕江。“這是什麼意思？”魏然眯眼瞧了半晌，“把醫生標誌的白大褂塞進胸腔心臟的位置，是告訴死者要心懷醫德？可人已經死了，這個警告也沒什麼用了。所以這是凶手在告訴我們，死者缺少醫德？”蘇瑾放下解剖刀，摘下口罩：“那王大國體內的蝴蝶結呢？一個幼兒園女生普遍都會很喜歡的小裝飾，代表著什麼？”“王大國案，分屍是為了方便搬運，手腳對調是想要混淆視聽，挖出內臟是為了防腐。可是眼球呢？為什麼要特意替換成玻璃彈珠？還有直腸裡的舌頭，混淆視聽應該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魏然輕聲默念，像是在自言自語，“同樣性器被塞進嘴裡，同樣眼球被替換成玻璃彈珠，這是連環殺人案沒錯。但他們體內塞著的東西卻不一樣，為什麼不一樣？從凶手的角度來說，認為他們的罪狀不同嗎？”蘇瑾歪了歪腦袋：“所以凶手是失蹤的安廣民？”“殺人理由呢？”“內部反水？”蘇瑾隨口分析道，“你說過，他們三個一定在一起做過見不得人的事。可能是分利不均，王大國與滕江將安廣民排除在外。安廣民一時氣憤，便殺了他們兩個。”魏然搖頭道：“如果是這種殺人理由，那安廣民不會采取這種‘製裁’手段。屍體疑點這樣多，警方肯定是要深入調查的。如果他們真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那安廣民自己也跑不掉。”“也許是良心發現？”“那怎麼不直接拿著證據來報警？”蘇瑾眨了眨眼：“喂，你該不會是覺得安廣民已經死了吧。”“誰知道呢。”魏然多少有些焦躁，“當務之急，我們必須先找到殺人動機。”門被推開，夏青檸探頭探腦了走了進來。她裹著魏然的白色棉服，活脫脫一隻熊崽子。自己板板正正的衣服被她穿成這樣，魏然忍不住嗤笑出聲。眼見活閻羅人設坍塌，魏然轉又板起臉來：“找到目擊證人了嗎？”“沒有。”夏青檸搖了搖頭，“我們拿照片問了一圈，大家都說沒見過滕江。我又讓他們認了一下王大國，村主任說他見過。王大國來找他聊過幼兒園的事情，可第二天人就消失了。主任以為人已經回去了，倒也沒多想。”魏然皺眉道：“沒人見過滕江，滕江是怎麼掛在上麵的？”夏青檸嘿嘿笑道：“雖然目擊證人沒找到，但也不算一無所獲，我們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查詢目擊證人一無所獲時，夏青檸突然靈機一動發現此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倒是個殺人分屍的好地方。她立即求著當地刑警一起幫忙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排查，就在快要放棄時，周和慕大聲喊道：“老夏，我可能是找到了！”空曠的房間，幾個巨大的水缸。掀開蓋子，是蘇瑾最愛的福爾馬林的味道。沾有血跡的砍刀放在角落，還有一個快速烘乾糧食的烘乾箱。水泥地麵滲了點點血跡，夏青檸看了看，分析道：“凶手應該在這裡鋪了一張巨大的塑料布，分屍作業都在其上完成。砍刀無意劃壞了塑料，所以有血跡滲出。他打掃過，但血跡不是那麼輕易能打掃乾淨的。我去找蘇瑾，讓她驗驗這是不是王大國和滕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