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廣民失蹤了。但從現有角度來說，還不能說他的失蹤屬於畏罪潛逃，因為春光幼兒園的監控出現了問題。周和慕努力用人類能聽懂的語言給眾人解釋道：“總體來說，幼兒園門前的監控攝像頭是正常工作的，但存儲出現了問題。第二天的攝像內容會對前一天的內容進行覆蓋，也就是說，我現在能看到的視頻內容隻是從現在往前數24個小時而已。你們讓我查到王大國出差那天，我實在是無能為力。”魏然翹著二郎腿靠在窗邊聽著，沒有搭茬。周和慕感覺自己遭到了信任危機，忙忙替自己挽尊道：“我之所以回來這麼晚，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修複的可能。我用儘所有辦法，監控倒是給他們修好了，但以前被覆蓋的內容實在是找不到了。真的不是我無能，放眼整個警視廳，我搞不定的，他們也一定搞不定。”魏然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了夏青檸一眼。夏警官附議，拍了拍周和慕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彆傷心，我們沒有說你無能。”周和慕備受感動。夏青檸補充道：“我們隻是覺得你沒用。”周和慕剛剛熱乎起來的心，就這樣結了冰碴子，險些碎得連渣都不剩。夏青檸轉身看向魏然：“老大，安廣民去哪兒了，您應該知道吧？”魏然懶懶抬起頭，似笑非笑道：“你覺得我有時間跟蹤他？還是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身上裝GPS？”“我說過他有作案嫌疑，雖然沒證據不能直接把人請回去，但您也不會不派人跟著的。”“我的確是派人跟著了。”魏然戳著太陽穴道，“和老張借來的人，說是什麼跟蹤天才。我拖到這位天才抵達現場，才放安廣民自由行動。兩個小時以後，天才給我消息，告訴我把人跟丟了。夏青檸同學，請問這件事給了你什麼樣的啟示？”夏青檸顫顫道：“不可以輕易把自己的工作交給他人？”蘇瑾攪拌著咖啡，微微一笑：“他想說的是，寧可要虎一樣的對手，也絕對不要豬一樣的隊友。”夏青檸陪著笑臉道：“畢竟是張局的人，這麼評價不好吧。”“我什麼也沒說。”魏然冷哼道，“早知如此，不如派你去跟著？”夏青檸指著自己的鼻尖，眉毛擰成問號，領導剛剛說的這個“不如”是她嗎？魏然淡淡道：“你就算再笨，至少也有人類該有的智商。”這是誇她還是罵她？夏青檸心情略顯複雜。魏然站起身子，抻了抻手臂：“監控壞了，人也丟了，除痕檢科在櫃子裡找到的少量樹脂留存可以勉強佐證你的推論外，這個案子，我們毫無進展。最搞笑的是，我們連凶手殺人的理由都沒有找到。”現在的魏然越是平靜，夏青檸就越是害怕。因為這極有可能是暴風雨前的安寧，等一下風暴來了，他們這幾個廢物手下也就沒命了。為求活命，夏青檸忙忙勸道：“老大您彆急，咱們還沒到絕路呢……安廣民隻是失蹤了……”如果監控沒壞，他們就可以憑著證據對安廣民實行搜捕。可眼下他們有的隻是懷疑，拿不出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彆說搜捕了，就算安廣民拎著低音炮到警局門前跳廣場舞，警方怕是都不好逮捕他。她想不出更多勸慰的話了……“的確還沒到絕路。”魏然挑眉道，“因為王大國死在春光幼兒園，我們的調查就始終圍繞在這裡。但我們忘了一件事，王大國是在出差途中被凶手帶走的。我們或許可以去他出差的目的地看看，也許凶手真正殺人的理由與場地，都是在那邊。”周和慕聽完，當即會意。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敲，轉而彙報道：“王大國這次出差，是要去四達。四達市是泉海市下的一個縣級市，因為地形、交通等原因，其間一個叫龍陽村的地方，教育一直落後於平均水平。雖然政府給蓋了小學和初中，但一直缺少學前教育。去當地支教的老師反映，大多數孩子已經上一年級了，但是連最基礎的拚音和十以內加減法都不太會，很耽誤教學進度。王大國知道這事後，就一直想要在當地投資蓋一所公益幼兒園。這次去，主要就是要和當地領導談這件事。”夏青檸去冰箱看了看，最後挑了一瓶比較清火氣的茉莉茶。她倚在冰箱邊上，忍不住笑道：“查得這麼清楚？”“不用查。”周和慕調轉電腦屏幕，又開始裝大尾巴狼，“春光幼兒園的官網，每天都在宣傳他們園長做了什麼好人好事。”魏然將盒子裡最後兩塊巧克力全部塞進嘴裡，勾勾手指道：“走吧，四達市龍陽村。”“好。”夏青檸喝了一口茉莉茶，有氣無力道。“精神點兒行不行？”魏然冷哼道，“就當是公費旅行，去體驗風土人情。”“好！”夏青檸十分配合，故意蹦了三尺高。可惜領導對她的配合並不滿意，留下一個白眼，轉身就走遠了。魏然把搜捕安廣民的工作留給張局借給他的追蹤專家後，便帶著特案組三人旅行團般風風火火的出發了。四達原本就是一個小縣城，因為後來發現了煤礦資源，經濟得到發展，這才晉升為縣級市。後來資源枯竭，經濟衰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弊端也就跟著顯露出來。因為經濟下滑，所以人口流失嚴重。因為人口流失嚴重，所以經濟大幅度下滑。這是一個死循環，致使整個城市都在走下坡路。市區已經繁榮不再，何況是更偏遠的鄉村？進村前，魏然特意去找了個加油站準備先把車喂飽。蘇瑾夏青檸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點方便攜帶的零食和日用品，周和慕則鑽進加油站後一個雖然被稱作景點但幾乎沒什麼人來的小寺廟，求了四張“事業順利”的平安福。他一本正經把這平安福掛在脖子上：“最近事業一直被針對，我得想辦法轉轉運。怕你們挑理，特意多請了三個，一起戴戴？”看到魏然與蘇瑾那迷惑的眼神後，夏青檸默默伸手將那三個護身符全部接過來，然後塞進自己的背包裡。她陪著笑臉向魏然解釋道：“老大，您彆介意，他就是最近有些懷疑自我存在的意義。”魏然努力扮演待人親切的好領導，遂拍著周和慕的肩膀道：“壓力彆這麼大，等回去找莫亞斯看看吧。”車子前行，還沒開進龍陽村，一個男人突然瘋了似的從拐角處衝出來。好在魏然車技上佳，即時踩住刹車，這才沒鬨出人命來。魏然本就壓著案子查無進展的火氣，如今被這樣一恍，自然火氣更盛。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曆聲道：“你在馬路上亂跑什麼？”“出、出人命了！”男人白著臉，大聲喊道。魏然沒好氣道：“還沒出呢，你這不是還活著嗎？”“不、不是我！是、是……我也不知道是誰！有、有人死了！”“在哪？”“糧、糧庫，廢棄糧庫。”魏然拿出警官證：“帶我們過去。”男人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真的看不懂，端詳了整整一分鐘，才反應過來道：“你們跟我來。”龍陽村之前有一個儲糧庫，但因為一些原因搬了家，原來的廠址也就荒廢了。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工作了，剩下一些老年人都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這地方沒什麼用，便一直閒置著，平時也沒人會來。“聽說有人要給我們蓋幼兒園，需要一片場地，村主任就想把那片廢棄糧庫給推了。我在城裡就是給人包工程的，比較了解這些東西，主任特意打電話讓我回來瞧瞧。娃娃們教育的大事，我肯定要回來幫忙的。主任有事比較忙，我就先來了。原本是想要先看看工程量，結果就看到烘乾塔上搖搖晃晃的好像掛著什麼東西……”男人停下腳步，倒吸一口涼氣，“我以為是飄來的塑料袋，湊近一看，才發現上麵掛了個人啊！”話語間，眾人已趕至廢舊儲糧庫。十米多高的烘乾塔側麵階梯上，臘肉似的掛著一具屍體。風很大，屍體搖晃的厲害。赤條條的，周身成脫水成紅褐色。蘇瑾打開手機的攝像功能，變焦放大後，嘖舌道：“凶手這手藝，可以直接去做牛肉乾了。”她微微一頓，繼而道：“看身形是男性，具體細節看不清。但是，他的性器好像也被塞進了嘴裡。”夏青檸皺眉道：“手腳有無對調？”“應該是沒有……太遠了，用手機聚焦也看不清，得放下來細查。”蘇瑾合上手機，“現在隻能確定一點兒，看身形，這人不是安廣民。”魏然掐著腰，火氣看來不小：“通知當地刑警，過來保護現場。讓他們拿好工具，得先把屍體放下來。這人不會是安廣民，他就算是死，也不會超過24小時，沒辦法弄成這樣。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位多半是春光幼兒園那位始終未曾出現的校醫，滕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