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檸急需找到命案現場的第一發現人，也就是那個因為受到驚嚇至今還沒有來上班的保潔阿姨。她找周和慕要來對方的電話號碼，兜兜轉轉經過其兒子、孫子、侄子、老板以及二舅的同意，才終於聽到了阿姨那有些慈祥又有些顫抖的熟悉音調：“警官呦，我真的不想再回憶那天看到的東西了，我這血壓已經高到170了，怎麼也降不下去。我這條老命啊，怕是要徹底沒了。”“您放心，我要問的東西與你不想回憶的部分沒有任何關係。”夏青檸輕聲安慰道，“我就是想要知道，您平時打掃園長辦公室，主要都做些什麼？”阿姨認真想了想，回答道：“掃地拖地，擦擦窗台和玻璃。”“除此之外呢？”夏青檸追問道，“我看辦公室裡還有許多櫃子，你會打開進行打掃嗎？”“當然不會！”阿姨尖著嗓子道，“我每月工資隻有2000塊，掃地拖地是本分，擦擦玻璃是極限。如果還讓我整理櫃子，那必須得給我加錢。”眼見這命案問訊就要變成工薪糾紛，夏青檸趕緊將話題拉回來：“不打掃櫃子是你的習慣，還是公司的要求？幼兒園其他人都知道嗎？”阿姨想了想，道：“既是我的習慣，也是他們的要求。我沒啥文化，如果不小心把櫃子裡那些資料弄亂了的也不好。而且，櫃子關了門，那就是個人隱私的地方。我打掃衛生可是專業的，絕對不會去碰的。”掛斷電話後，夏青檸默默看向蘇瑾：“凶手分屍的用意，我可能已經看透了。”蘇瑾微微一笑：“願聞其詳。”夏青檸摸了摸下巴：“以防萬一，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屍體身上那些線，你能看出是什麼時候縫上的嗎？”“具體時間不知道，但肯定是在屍體被做完防腐處理後。”蘇瑾勾著垂在肩前的長發，“屍體做過脫水刷上樹脂晾乾後，會像臘肉一樣變硬許多。醫用縫合線怕是不好拉扯，所以凶手才用的釣魚線。而且，暴露在外的釣魚線沒有過多腐蝕的痕跡，這就是先防腐、後縫合的證據。”夏青檸點頭道：“我一直以為屍體身上所有的痕跡都來自於凶手變態的心理，直到聽你說不理解凶手為什麼還要砍掉王大國的雙腿與雙臂，我才意識到凶手並非在追求什麼變態的藝術性，他隻是想要方便搬運屍體罷了。”凶手將屍體拆分為十部分，像分裝鴨貨似的進行了防腐處理。而後，凶手進行分撥運輸，每天攜帶一小部分運往學校，並藏起來。而藏屍地很大概率就是園長辦公室，因為園長本人再不可能會來，其他員工也不會在園長不在的情況下闖進最高領導的辦公室。清潔阿姨雖然每天會進行打掃，但也不會打開櫃子。“死者辦公室內有很多實木櫃子，除了這個玻璃櫃門的書架外，其他空間全都可以進行藏屍。凶手隻要將原本放在櫃子裡的東西搬去雜物間，就可以把這些屍塊放進去。”夏青檸打開櫃門，看了一眼堆放在裡麵雜物，“等屍塊全部搬來，將它們整合在一起放在床上後，再把這些雜物搬回來。屆時警方來勘察現場，看到這般擁擠的櫃子，肯定不會連想到凶手將屍體分屍的真正意圖。”蘇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凶手將屍體的手腳對調，就是為了讓他的行為看起來很變態。這樣，警方一定不會想到，如此誇張的屍體背後，隱藏著的是另一段想要瞞天過海的欺詐手段。”“凶手將屍塊重新縫在一起，就是希望我們可以先入為主。”夏青檸冷笑道，“因為第一眼看王大國的屍體是一個整體，我們就條件反射的以為，屍體是整個被搬運到這裡的。誰能想到屍塊是分撥進來的，凶手最後要做的，隻是用釣魚線將它們縫合在一起而已。”蘇瑾補充道：“這應該也是凶手給屍體做防腐處理的原因，因為有了基礎防腐，才能實現這個手法。否則今天一塊明天兩塊的搬進來，怕是沒等縫合，屍塊已經爛了。不說縫不縫得上，保潔阿姨應該早就能聞到腐爛的臭味了。還有一個問題，雖然屍體被分為屍塊，的確比較方便攜帶。但王大國畢竟有75KG，就算分開，就算脫水處理後有肌肉收縮，估計也不太方便攜帶。畢竟不是真的豬肉鋪，壓扁了，想塞哪裡就能塞哪裡。”“但畢竟是分開的140斤，總會有辦法的。”夏青檸掰著手指細細數道，“背包，行李箱，蘋果箱……最近園內似乎還在搞綠化，借著搬運器材的縫隙塞一兩條人腿進去，絕對不是難題。而且，凶手還把比較大的部件全部拆分成兩半。現在想通這個手法，再查凶手倒是容易很多。”蘇瑾托著下巴皺著眉：“大隱隱於林，這不聲不響的，怎麼就容易了？”夏青檸聳了聳肩：“凶手每天都得將一部分屍塊帶來幼兒園，尋常小包肯定是裝不下的。隻要讓周和慕往前翻監控，誰連續四五天每天都拎著厚重的行李來，帶著空包走，應該就是凶手了吧。而且，如果是普通教師，那辦公區域在一樓的他們每天特意爬上三樓到園長不在的園長辦公室裡存放屍塊，實在太過招搖。所以，我推測，凶手就是辦公室也在三樓的那兩位其中的一個。要麼是那個小熊維尼似的副園長，要麼就是那位因為外出交流學習至今未曾露麵的校醫。”蘇瑾點頭表示讚同。夏青檸打開周和慕畫得那張亂碼七糟的路線圖：“現在，我們已經可以推斷出凶手的作案順序。首先，用電擊槍擄走出差的校長，並在偽造錄音後，將其殺害。然後，挑選一片沒有人會來的空曠場地，對屍體進行分屍、防腐等工作。待樹脂基本讓屍體定型後，再每天將屍塊運往春光幼兒園死者的辦公室裡藏好，直到搬運完整具屍體。最後，凶手下班打卡後沒有離校，而是悄悄潛入這裡，將屍塊進行縫合。以這種方式來說，如果凶手是男性，那就不需要幫凶。目前這些都是猜測，還需要對這些櫃子進行痕跡檢測。當然，還得讓周和慕這位人才好好看看監控，才能把嫌疑人揪出來。”聽她說完，蘇瑾“噗嗤”笑出聲來：“對周和慕怨念這麼深？該不會是因為魏然表揚了他，所以你吃醋了吧。”夏青檸的臉紅一陣，綠一陣，她索性湊到蘇瑾身邊，坦然道：“你說我不如周和慕優秀嗎？可在老大眼裡，周和慕就是天才，我就隻是一塊磚！”“能成為磚，證明你綜合素質高啊。”蘇瑾拍著夏青檸的肩膀，語重心長，“這才是最高待遇的稱讚。”雖然感覺是歪理，但畢竟是句好聽的話。夏青檸被誇得甚是受用，當即便原諒了魏然的差彆待遇。她捋著頭發，會心一笑：“老大也真是的，想誇我就誇我嘛，非得用這麼委婉的方法。嗬，死傲嬌，真是拿他沒辦法。”蘇瑾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寶貝兒，你開心就好。”夏青檸掏出手機，將這段推理彙報給魏然。最後總結道：“老大，現在站在你身邊的那位安廣民同誌很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您小心些。”“哦，謝謝提醒。”魏然淡淡道，“讓周和慕先按照你的想法查，然後通知痕檢科，去查查死者辦公室的櫃子。沒有證據支撐，一切推測都隻能是理論，先把證據找出來。”夏青檸沒得到想象中的誇獎，著實有些委屈。“還有……”魏然放緩語氣，“辛苦了，做得不錯。”“不辛苦！不辛苦！謝謝老大！”第一次被魏然誇獎的夏青檸瞬間像打了雞血般蹦了三尺高，即使隔著中國移動的通信網絡，魏然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她支棱起來的尾巴和爪子。他下意識笑出聲，但轉又嚴肅起來，“彆飄了，趕緊乾活去！”夏青檸依舊很飄：“遵命，我馬上就去！”魏然掛斷電話後，轉身看向安廣民：“你們的校醫，現在都沒有回來？”“滕江醫生外出交流學習了，按時間來算，下周一才能回來。”安廣民抓了抓頭皮，“怎麼？騰校醫也、也有作案嫌疑？”“有，但是不多。”魏然的嘴角緩緩上挑，“現在的主要嫌疑人，是你啊。”“魏警官，這種玩笑不能隨便開得！”魏然笑了笑，溫柔吐著刀：“我沒開玩笑，講講合理懷疑而已。王大國消失這麼久，一直隻與你有聯係。如果你是凶手的話，那應該連電話錄音都不用準備了。你隻需要拿他的手機給自己打個電話，湊個兩三分鐘再掛斷就可以。如果你是凶手，果然行凶會很方便。”“警官您可彆嚇我了，我哪有膽兒殺人啊？我為什麼要殺園長啊？”“我隻是說出懷疑而已，您彆緊張。”魏然拍了拍安廣民的肩膀，“回去上班吧，給自己休個假也行。想要跑也沒關係，反正也抓得到你。”安廣民一臉的欲哭無淚：“警官，我不會跑……不、不對，我沒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