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幼兒園,刨除三座建築物,園區共有八處監控。校門口一處,遊樂設施四處,易有不法分子翻入圍牆的部分有三處。副園長安廣民跟在魏然身後,介紹得儘職儘責:“為保證小朋友們的安全,我們的圍牆全部安裝了防盜電網。如果有不法分子敢進來,80%就直接掛在上麵了。這個所謂的易翻入,其實是因為園內綠化種了樹。樹身貼著牆皮,園長擔心有人順著樹翻進來,所以就在附近都裝了監控。保安們以交接班的形式二十四小時盯著,發現有苗頭直接就拉響警報器。哎,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們的安全著想。這樣儘職儘責的園長,怎麼就落得這種下場?”魏然仰著頭,盯著牆上的電網道:“這牆其實不算特彆高,如果沒有這層電網,想要翻進來還真不算什麼難事。”安廣民陪著笑臉道:“可這電網24小時通電,我們可從來沒有因為想要省電而疏忽過。”魏然側身給了夏青檸一個眼神,夏青檸會意,轉身跑去保安室。值班警衛信誓旦旦地保證,昨天一整天學校都沒有過斷電現象。凶手想要翻牆而入,怕是比登天都難。夏青檸四下看了一圈保安室,笑著問道:“這麼確定?這裡沒有洗手間,你如果想去廁所,最近也得跑到體育活動室。來回路程加上方便至少有十分鐘,這期間如果有人關了電網的電,你應該也不知道吧。”保安微微一怔:“電網總閘在我這個保安室裡,天氣冷,我熱茶喝得多些,昨晚的確是跑了三四趟廁所。如果中間有人潛進來,那還真不好說……”“凶手要將屍體運進來,避開監控,隻能翻牆,但是牆上有電網。如果他想要關掉電網總閘,就必須得翻進來之後等保安想要去廁所,才能有機會。但這樣邏輯是前後矛盾的,有電網就進不來,進不來就無法關電網……”夏青檸撥通魏然電話,口條清晰的分析著,“現在有兩種可能,第一,咱們推理方向有誤,凶手根本不是翻牆進來的。第二,行凶者不是一個人,他在園裡有內應。內應下班後沒有離開,等保安去廁所時拉掉電網,裡應外合地將屍體運進來。”魏然掐著腰,冷聲問道:“周和慕呢?”“查監控。”夏青檸道,“我讓他去查教職員工樓的監控了,重點不是監控內容,而是從一樓入口,到三樓園長辦公室,有沒有可以完全避開監控的路。”魏然思考三秒後,吩咐道:“思路是對的,但用他有點大材小用,這活兒換你去乾。”夏青檸倒吸一口涼氣,陪著笑臉道:“行,我就是一塊磚,您看哪需要就把我往哪搬。那您把周和慕這種人才空出來了,是準備讓他做點什麼?”“查校門口的監控。”魏然幽幽道,“不用看有沒有陌生人進來,就看有沒有人到了下班的時間卻沒有出去。”春光幼兒園的教職人員在上下班時,采用的是人臉識彆打卡製度。打卡機器在教職樓一樓的大門前,如果不按時打卡,就會影響當月的績效工資。昨天幼兒園沒人請假,每個人都有簽退打卡。所以,如果凶手真的有內應,為掩人耳目,那就需要先去打卡簽退,然後再繞回學校隱藏起來。因此,校門口的監控攝像裡,應該不會有他的身影出現。夏青檸思索一番,提出疑問:“是否需要延長時間範圍,因為凶手也有可能會去而複返。”“去而複返更容易引起他人注意,倒不如索性不離開。學生放學時人流量極大,少一個兩個的沒出來,門衛也隻會以為自己記錯了。”夏青檸皺眉道:“我們的推理有紕漏,首先,我們斷定凶手很了解春光幼兒園的布局,有90%以上的可能,凶手就是園內的工作人員。所以,為什麼說凶手是有內應呢?我們是不是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也許,凶手從一開始就將屍體隱藏在了園內,不需要關閉電網,也不需要裡應外合,他隻需挑一個僻靜無人的時間,將屍體搬到園長辦公室就好。”“屍體一定是從外麵運進來的。”魏然淡淡道,“尋常殺人藏屍也就罷了,可王大國是被做成了‘人體標本’。蘇瑾說了,那需要很大的場地,以及相對專業的設備。這個幼兒園咱們搜遍了,沒有符合的地方。所以,搬運屍體這件事,的確是需要裡應外合。但校內這位是主謀還是幫凶,目前還不可知。”雖然知道魏然看不到,但夏青檸還是點了點頭:“那我這就和周和慕換線。”“你以為打遊戲呢,還換線!”夏青檸不敢回答,果斷掛了電話。希望等一會兒再見麵時,老大就把這事給忘了吧。周和慕奉命去查監控,臨走前把自己捋好的線路圖亂碼七糟地畫給了夏青檸。周和慕這人雖然玩電腦厲害,但畫圖水平怕是連春光幼兒園的小朋友們都比不過。夏青檸看得雲裡霧裡,真想自費給周和慕報一個幼兒繪畫班。她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隻能淡淡留下一句:“沒關係,我可以自己領悟。”的確是有一條可以完全避開監控的路,從存放閒置物品的雜物間的窗子翻進去,開門左轉,看到一間辦公室。正門進去,後門出來,就能避開前後兩門中間那個監控。繼續左轉,這樣走過兩間辦公室後,抵達最左側的樓梯。隔層拐角處的監控是能看到整個樓道的,但是已經壞了很久了,可以當做無監控看待。沿著樓梯向上,二樓的樓道沒有安置監控,三樓更安全,一整層都沒有。按這條路線走,凶手便可以做到了來無影、去無蹤。夏青檸推開園長辦公室的門,挨個櫃子打開,想要看看有沒有可以暫時放置屍體的地方。她始終覺得,凶手一定是有十分穩妥的手段,才會將王大國的屍體特意運來這個辦公室。剛剛他們推理的路線雖然可以實現,但還是有些冒險。她回身推開發現屍體的那個小隔間的門,卻發現蘇瑾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著天花板。夏青檸被嚇得原地蹦了三尺高:“你怎麼不活活嚇死我!”蘇瑾翻了個身,側身撐著下巴道:“我什麼也沒做。”“您要是做點兒什麼,我可能就不能被嚇到了。”夏青檸壓著胸口,長長歎了口氣,“您這是累了還是困了?”“都不是,我隻是在想,王大國躺在這裡時,在想些什麼。”她重新躺平,緩緩閉上雙眼,“被子很軟,天花板有些壓抑。周遭安靜的過分,感覺多少有些寂寞。”夏青檸倚門問道:“您感受的,是生時的王大國,還是被分成十塊的王大國?”“當然是分屍後。”蘇瑾坐直身子,“我是法醫,感受一個活人的感受做什麼?”她托著下巴看向夏青檸,“有一件事我實在想不明白,凶手為什麼要把王大國的屍體弄成現在這副樣子?分屍重組,眼眶裡的玻璃彈珠,胸腔裡的稻草與蝴蝶結,聽起來都很像是某種變態的儀式,但我總覺有些道理說不通。比如,想要手腳對調,那就砍掉手腳,為何還要砍掉雙臂與雙腿呢?想要挖空內臟,隻需胸前一刀,為什麼要把軀乾部位砍成兩半呢?砍掉之後再進行原部位的縫合,這實在沒什麼意義。”夏青檸摸了摸耳垂,瞳孔驟然擴大:“你說……變態在殺人時,是否也有自己特殊的邏輯?”蘇瑾捋了捋亂掉的長發,輕聲淺笑:“變態是怎樣想得我不知道,但我總覺這次的犯人,算不上是什麼變態。凶手解剖屍體的刀法十分嫻熟,但縫合的針腳卻不夠細。忽悠外行人倒是還好,但從專業角度看,除眼皮外,其他部分實在是有些倉促。”她輕聲歎氣道:“如果是想要變態的快感,那縫合是應該最能滿足他變態欲的地方。他這倉促的手法,看起來生疏又無奈。就像無良廠商出廠的衣服,從上至下,都是瑕疵。他是這害怕了?還是後悔了?”“不是!”夏青檸快速否定道,“凶手不是後悔,也不會害怕。他隻是時間倉促,因為留給他進行縫合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