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初中時的班主任老師宋城轉行了。他回家搞了自媒體,養了兩隻哈士奇,每天拍拍搞笑段子。兩隻狗子血統純正,一眼就能看得出是最純正的西伯利亞雪橇犬——夏青檸和魏然找到宋城時,他正在遛狗。一隻向左,一隻瘋狂向右。宋城站在中間,死死拉著狗繩不肯鬆手。若不是這些年遛狗鍛煉出了強大的臂力,現在胳膊怕是已經脫臼。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狗子拽回家,並隨意交代跟進來的兩位警察道:“你們隨便坐,冰箱裡自選咖啡和可樂。除了這兩樣都不要動,因為大部分都是喂狗的,怕你們吃錯。”夏青檸:“……不用麻煩了,我們不渴。”“你們剛剛說要找我問什麼?”“四年前,你在英紅執教。你們班級有一個名叫陸銘的男生跳樓自儘了,學校給出的解釋是學習壓力過大。可剛剛我們法醫找到了他當初真正的屍檢報告,他身上有許多生前傷,那些並不是跳樓撞擊可以造成的。”夏青檸一字一句問道,“我們今天來就是想要問問,宋老師是否知道陸銘自殺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遭受了校園霸淩。”宋城稍一晃神,狗子當即奪走他手中拿著的咬膠撒丫子衝了出去。因為勢頭太猛,一腦袋撞在廚房的玻璃門上。好在這狗本來就傻,所以很難撞得更傻。它朝著玻璃門嗚嗚嗷嗷喊了半晌,便似泄了氣的皮球般,隨便找個角落窩起來,像是在生悶氣。而它費儘周章搶來的咬膠也被另一隻狗子偷走了,此時啃得哈喇子流了一地。宋城默默用抹布擦乾淨狗子的口水,轉而苦笑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想不到我還能再聽到陸銘的名字。可即便我說出真相又能如何?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那些施暴者又全部都是未成年。而且,陸銘的確是自己從樓上跳下去的。他是自殺,這案子,沒有凶手。”“薑廣鑫死了。”魏然摸著二哈的腦袋淡淡道,“梁軍也死了,我們懷疑有人在給陸銘複仇。你說得對,陸銘是自儘,無論原因為何,都隻是一樁沒有凶手的命案。但我們可以還原當年的真相,讓他不用背負著‘學習壓力過大’這種荒唐的理由長眠。”宋城微微一怔,轉而冷笑道:“梁軍也死了?嗬,看來這複仇者當真是個知情人。”宋城研究生畢業第一年就進了英紅,他以為自己會在三尺講台上發光發熱,為教育祖國的花朵貢獻餘生。不料上班第一日,所見所聞就讓他惡心的要命——校園霸淩,這個他以為隻會出現在影視劇內的現象,真真切切發生在他的眼前。那個名叫陸銘的孩子,被人圍在男廁所內。他們逼著他喝馬桶裡的水,陸銘死活不同意,換來的就是拳打腳踢。而後,他的頭部被按進小便池內,腰部被鞋底踩得青紫。宋城趕到製止,那些孩子懶懶收手,為首的竟還嬉皮笑臉道:“陸銘有些渴了,我們請他喝水而已。”宋城生氣了,揚言要找他們的家長。梁軍恰巧經過,看到這場鬨劇後將宋城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小孩子們的打打鬨鬨罷了,哪裡就有那麼嚴重了?”梁軍笑得溫和,“小宋啊,你剛來,有很多東西都不懂。既然如此,就要懂得虛心學習。那些孩子的家長可都是為泉海市發展建設作出貢獻的人,哪有時間來學校聽你為這點兒小事發牢騷?”那樣欺負同學……是小事?梁軍嗬嗬笑道:“你隻要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好。”對於班主任老師來說,究竟什麼才是分內之事?梁軍繼續道:“現在這社會,找一個有編製的工作可不容易,想進咱們英紅更不容易。做好了,這裡是你繼續向上的跳板。做不好,心心念念的鐵飯碗怕是就保不住了。年輕人,要學會為自己考慮。”努力為自己考慮的宋城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個月後,陸銘爬上天台,結束了年輕的人生。“我不配做老師。”宋城苦笑道,“我這種人哪裡配為人師表?”魏然問道:“你可還記得,欺負陸銘的人都有誰?”宋城在仔細回想。夏青檸追問:“我們換個問法,當時帶頭欺負陸銘的學生……是李銘嗎?”“是。”宋城點頭道,“李銘是那群孩子的頭兒,他簡直就是學校裡的土皇帝。”夏青檸皺眉道:“他們是換著人欺負,還是一直在欺負陸銘?”宋城回憶道:“我說過,他就是學校裡的土皇帝。看誰不順眼,便恨不能馬上讓那個人消失。其他人還好,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特彆不喜歡陸銘。”事情大致可以連接在一起了。李銘是個被家裡人寵壞的熊孩子,當然,他的熊和夏景誠的熊並不是同一種熊。他沒了基礎的是非觀,他的“熊”已經延伸成為一種“惡”。可無論他做什麼,家裡人都會幫他解決麻煩,包括他逼死一條年輕的生命。所有人都以為陸銘是因為學業壓力過大所以自儘了,他生前遭受的那些全部化作曆史,卻又無人銘記。這件事過去後,李業成給李銘下了最後的通牒。因為他有了新的繼承人,一個雖然是外麵女人所生、但的的確確是他血脈的男孩。雖然年幼,但乖巧懂事又聰明。與李銘相比,那個“野種”才更像李業成,才更適合繼承家業。李銘原也沒在意,直到父親在一次酒局上隨口給他答應了一門親事——路惠美,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孩子。這意味著父親對他的徹底放棄,他怕是已經失去了繼承家業的資格。李銘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隻好低調起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反倒認為父親之所以放棄自己都是因為那個名叫陸銘的窮小子給他招惹得麻煩。所以,他更加討厭那些和陸銘有些相似的人,比如孫達。窮酸,無用,卻總想著要憑借知識改變命運。螻蟻隻是螻蟻,憑什麼想要爬到雲層之上?李銘不敢放肆,但壓抑的怒火讓他越來越生氣。於是,他想到了“下棋”的法子——讓薑廣鑫和其他人出麵,他隱藏在後麵,細細欣賞。所以,他才是真正的“孩子王”。薑廣鑫隻是律師的孩子,隻是一個狐假虎威的傀儡。他的死亡並沒有換來同伴們過多的悲傷,他們首先想得是,該用什麼樣的辦法藏住隱匿在人後的李銘。現在搞好與李銘的關係,以後這層親密總能用在生意場上!畢竟他現在雖看起來地位岌岌可危,但到底還是李家正統。“孫達讓李銘想起了陸銘,所以被霸淩的格外嚴重。”夏青檸摸著下巴嘀咕道,“如果凶手連續殺人的目的是為了給陸銘複仇,那他一定不會放過李銘這個罪魁禍首。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把李銘保護起來?”手機鈴聲響起,又是周和慕來彙報消息。“路惠美父母的死似乎不是意外的車禍……”周和慕沉聲道,“當時的狀況是一輛貨車刹車失靈突然撞上路惠美父母所在的轎車,二人當場死亡。案發一個月後,那個貨車司機妻子的銀行卡突然入賬100W,轉賬人用的是李銘的私人賬戶。也就是說,這個貨車司機很有可能是李銘雇傭的,他為了解除與路惠美的婚約,殺了路惠美的父母!”夏青檸聽後,有些反應不及。這是一個高中生……不,當年隻是初中的少年能做出的事?隨後,魏然的手機鈴聲響起,是蘇瑾。蘇瑾的聲音有些沉重:“路惠美來了,她說她要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