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簡單。大概就是那個被打的孩子和一個同學發生了口角，他氣急敗壞直接動了手。那個同學人緣比較好，便隨口又喊來一大堆的狐朋狗友。於是，互毆變成了群毆。“我以為多大的事呢，這不就是同學間的小打小鬨？”其中一個家長皺著眉頭道，“我看他也沒受傷，沒必要叫我們來吧。而且，難道不是他先動的手？”被打的孩子站在角落，腦袋垂得低低的。不知什麼原因，他的家長還沒來。顧宇軒站在他身邊，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反觀那個大腹便便的訓導主任，站在一旁像木頭樁子一樣。這裡明明是他揮舞小教鞭的主場，可不知為何，他卻是一臉不想多管閒事的模樣。夏青檸反手把包扔給夏景誠，走過去擼起那個被打男生的袖子。如她所料，青紫相間。這是剛剛被打，待明天早晨，傷痕絕對更加明顯。她扭頭看向那個喊著“小打小鬨”的家長，幽幽笑問：“您管這叫沒受傷？”那家長瞪了夏青檸一眼：“你又不是他家長，管這閒事做什麼？”“看你眼瞎，提醒你一下。”夏青檸從小就不是什麼溫柔恬靜的美少女，動手的也好動嘴的也罷，她就從來沒輸過！雖然遇到魏然瞬間就慫了。那女家長從麵相看就不是什麼好招惹的，在孩子的學校勉強收斂，但還是忍不住扯著嗓子喊道：“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這麼難聽？”夏青檸沒理他，盯著被打的男孩看了半晌。她柔聲問道：“剛剛他們說的，是真的嗎？是你先動手打人的？”男孩兒眼神飄忽，背在身後的雙手戳來戳去，可把臉頰漲的通紅也沒憋出一個字。夏景誠瞧著，突然冷“哼”一聲，倒像是他受了委屈。“當然是他先動的手。”一個男孩兒挑著眉梢，不屑笑道，“你沒看到他都不敢否認嗎？”夏青檸轉身，冷冷盯著他。這個男生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偏瘦，留著細碎的短發。他眼睛不大，笑起來時幾乎貼合在一起。年紀輕輕，莫名透著陰狠。看站位，似乎是那群男生裡的領頭羊。但夏青檸總覺他有些色厲內荏，不像能成什麼大事的。她上下打量著他，似笑非笑道：“真的嗎？”夏青檸這眼神能把殺人犯盯得後背發麻，更何況是個半大的熊孩子？男生突然心虛，打著哈哈笑道：“我當然不能騙你，姐姐您的威名夏景誠可是和我們講過的。對吧，景誠？”夏景誠翻了個白眼，好像很看不起這個男生。顧宇軒揮了揮手：“薑廣鑫，你先彆說話。”薑廣鑫乖乖閉了嘴，站在父親身邊，像是小混混剛剛從了良。薑廣鑫的母親，一個穿著黑色套裝戴著無框眼鏡的漂亮女人，踩著高跟鞋緩緩向前一步。她像是在控場的主持人，把主題拉回正軌：“孩子們發生矛盾，也算是家長的過失。雖然雙方各有過失，但我們的孩子以多欺少也是事實。我建議，讓孫達先去醫院檢查，我們會照價賠償醫藥費。孫達同學，你認為這樣可以嗎？”原來被打的孩子叫做孫達。孫達眼神遊離，最後顫顫道：“不、不用了，我也有錯。而、而且，不是什麼大傷。”夏青檸皺眉，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這似乎並不是什麼青春期男孩子的普通摩擦。人群中的另一個家長笑了笑：“這樣也好，不過同學間的玩鬨罷了，何必上綱上線呢？這個年紀的男生，身上哪能不帶點傷？既然孫達同學都說沒事了，那是不是可以讓我們孩子回去上課了？我家孩子物理本來就不好，實在不想在這浪費時間。”其他家長附議。教導主任摸了摸自己有突出又下垂的肚子，齜牙咧嘴的笑道：“快讓學生們回去上課吧，隻是一些誤會，就麻煩你們來學校，實在是我們的失職啊。”“是我們的孩子給學校添麻煩了。”薑廣鑫的父親夾著他的公文包，客氣道，“三中的足球隊一直是泉海之光，貴校真是在方方麵麵都不會讓人失望。”主任的把腦袋又放低了幾分：“還得感謝各位家長捐贈的球場。”他轉身看向顧宇軒：“帶學生們回去上課吧。”顧宇軒輕輕道了聲“好”，就讓那幾個打人的孩子和家長先離開了。夏景誠戳了戳夏青檸的肩膀，小聲問道：“那我也回去上課了？”夏青檸反手拎過他的耳朵把人拽到孫達麵前，冷聲道：“道歉。”“我沒打他……”“那怎麼把你也抓來了？”“我就是不小心攪合進了戰局。”夏景誠努力想把已經紅腫的耳朵掙脫出來，“不信你問他，我是不是從來沒欺負過他？”“從來？”“老姐，你當審犯人呢，怎麼還套我的話？”夏青檸鬆開手，轉而對準他的屁股踹了一腳。這一腳結結實實的把踹到了牆上，哼唧半天才站直了腰。她笑眯眯詢問：“同學被欺負的時候，你做了什麼？”夏景誠委屈巴巴：“我真的什麼也沒做。”“既沒有幫助施暴者，也沒有幫助被施暴者。所以，你就是個路人？”夏青檸又踹了他一腳，“其它路人怎麼沒被抓來這裡？”夏景誠欲哭無淚：“我可能比普通路人多說了兩句廢話。”夏青檸一巴掌拍在他後脖頸上：“知道我為什麼揍你嗎？”“我都快要被打傻了，哪裡知道你為什麼打我？”夏青檸瞪了他一眼。夏景誠再不敢撒潑，對著孫達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十分有誠意的說道：“對不起。”孫達像是被嚇到了，連連喊道：“沒、沒關係。”教導主任也笑嗬嗬的過來勸：“孩子間的正常交流，也不是什麼大事，快讓孩子回去上課吧。”“也快到放學的時間了，最後一節課夏景誠就不上了。我先把人領回去，好好教他一下你們不方便教的東西！”最後幾個字，她說的咬牙切齒。夏青檸看向顧宇軒，“顧老師，可以嗎？”“可以。”顧宇軒微微一笑，“反正留下他也不會聽課。”夏景誠發出悲鳴：“軒哥！你不能這樣出賣我！”夏青檸看了一眼還站在角落裡的孫達，所有人都走了，隻有他還在那裡孤零零的站著，仿佛他才是需要被製裁的施暴者。她想帶他去醫院，又怕傷了孩子的自尊心。猶豫半晌，孫達的家長終於來了。一個從上到下都是很普通的普通女人，雖不至說穿得窮酸，但和剛剛那些家長比，的確是差了很多。她進門先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主任坐下來，笑道：“不是什麼大事，現在都解決了。你家孩子先和人家動了手，哎，現在的孩子都驕縱，回去好好教育吧。”女人走到孫達麵前。孫達剛剛被夏青檸擼起來的袖子還沒放下去，塊塊淤青也不知換來媽媽的多少心疼。不料溫馨的場麵沒出現，他倒是反挨了一巴掌。女人歇斯底裡：“我每月省吃儉用送你來上學，你好的不學，竟然學會了打架鬥毆！”夏青檸被嚇了一跳，真想采訪一下這位媽媽不問前因後果就打孩子的心理活動。但畢竟是彆人的家事，她也不好插嘴。左思右想，還是帶著夏景誠默默撤了出去。才出校門，就看到了等在車裡的魏然。他搖下車窗，沉著臉道：“特意喊我來做司機？”夏青檸打開車門，先把夏景誠塞了進去，緊接著自己也鑽了進去。她嘻嘻笑道：“剛剛看門口停了那麼多車，我以為會是一場惡仗。我怕自己打不過，隻好向領導您呼救。”“你打不過？”夏景誠揉著自己紅腫的耳朵，抱怨道，“就算那幾位家裡七大姑八大姨全來，應該也不是你的對手吧。而且，明明隻是家長見麵談個判，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約架？”夏青檸冷颼颼的看著他：“和人約架的難道不是你嗎？”夏景誠閉嘴了。魏然透過後視鏡看了他倆一眼：“打架了？這個年紀倒也正常。”他高中那會兒也不是特彆的聽話。“不是打架。”夏青檸冷笑道，“是單方麵的霸淩。”夏景誠陪著笑臉，一言不發。夏青檸繼續分析道：“那孩子身上的淤青不全是新傷，是一層一層疊起來的。顯然，被欺負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臉上精準無傷，如果是衝動和人廝打在一起，怎麼可能準確避開脖子以上？孫達被欺負怕了，所以不敢說實話。在場的人都知道真相，但都不想多管閒事。既然校方怕得罪那些人的家長，為什麼要特意把家長叫來了？”“因為太多人看到了。”夏景誠默默道，“主任發現時，一大群學生正好也看到了。學生在校不得打架鬥毆，如果主任不把學生家長叫來，這事傳出去既不好聽也難以服眾。”夏青檸歎了口氣：“所以，你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夏景誠坦白道：“攪屎棍。”夏青檸眨了眨眼：“……你是語文太差所以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了嗎？”在本次事件中，夏景誠的確不是什麼壞人的角色。三中的學生在入學時，自動劃分為三類。學霸，富二代，不是學霸但是努力想要成為學霸的自費生。孫達是第三類人，自費上三中的那筆錢是他媽媽省吃儉用攢出來的。他想好好學習改變自己的命，不料卻平白無故被薑廣鑫那夥人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