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檸忙忙跑過去,捧著本本和筆,滿臉寫著謙虛。卡西,本名徐卡西,二十一歲,遊戲主播。死因,窒息。凶器應為麻繩一類,但現場並未發現。死亡時間,昨晚十點至淩晨兩點之間,具體要等到解剖才能確認。屍體雙手被砍下,不在現場,應該被凶手出於某種原因帶走了。除了這雙手,凶手帶走的還有被害人的手機。相冊有一頁空白,不知缺失的相冊是凶手拿走的,還是卡西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丟掉了。前後分析,那似乎應該是小學時期的畢業照。屍體被安置在電競椅上,被砍斷雙手後的手臂放置在電腦桌上,一副正在打遊戲的姿態。屍體有拖行痕跡,凶手在殺死他後故意將屍體擺成現在的姿勢。鑒識科再查不出更多線索,除發現屍體的臥室外,整個案發現場似乎都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魏然不再盯著現場,走出警戒線去找第一發現人問話——卡西雇傭的保潔阿姨,四十八歲,身形有些消瘦。她站在門前,抱著肩膀,臉色難看。她說自己每隔一天就要來給卡西打掃一次房間,今天是打掃的日子,她有備用鑰匙,就自己進來了。因為平時這個時間卡西都在睡覺,她還小心翼翼的怕弄出聲響影響卡西。外麵都打掃乾淨後,她怕耽誤下一份工作,就推開了凱西臥室的門。電腦亮著,卡西坐在椅子上,似乎正在打遊戲。如果不是地毯上的血跡,阿姨真的以為卡西就是在打遊戲。聽到這裡,魏然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原以為是凶手打掃的現場,不想卻是這位阿姨。可她應該不是凶手……“小徐不是本地人,自己生活,在做什麼遊戲主播,我也不太懂。反正這孩子幾乎從不出門,他不會打掃衛生,所以雇傭了我。他也不會做飯,全靠外賣。冰箱裡放得全是可樂,還叫什麼肥宅快樂水。“哎呀,現在這年輕人,生活可真是太不健康了。”阿姨擦著眼淚,說話內容雖然讓人抓不住重點,但也是哭得真心實意。旁聽的夏青檸忍不住老臉一紅,因為卡西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幾乎和她一模一樣。隻是她得出門上班,一切都是為了生活。魏然回頭看了一眼夏青檸記錄的小本:1、宅2、接觸快遞人員、送餐人員的次數偏多總結還算精辟,領導勉強滿意。魏然繼續追問:“你來得時候,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雖然案發時間是在深夜,可也難保案犯不會特意跑回來案發現場查看。得到阿姨否定的回答後,魏然反倒鬆了口氣——還好,凶手沒有變態到需要回現場看看自己的功績。阿姨知道的隻有這些,在留下聯係方式後,魏然就放她離開了。現場勘查工作基本結束,警戒線不能撤,但大致可以收隊了。夏青檸小心翼翼跟在蘇瑾身後,唯恐這什麼線索都沒有的案子點燃了老大的火氣,自己被誤傷……雖然魏然一早就想掐死她了。怕什麼來什麼,魏然停下腳步,回頭冷冷看著她。待夏青檸的心臟快要被嚇得不會跳動後,他才幽幽道:“你和周和慕留下,挨家挨戶查。”“查、查什麼?”“這還用我告訴你?”查是否看到了可疑的人,是否聽到了可疑的聲音,以及這些鄰居的不在場證明。這些是基本,當然不用魏然告訴。無奈夏青檸腦子被嚇得短路,神誌不清,沒反問魏然“為什麼你不留下調查”已經算她求生欲旺盛。蘇瑾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夏青檸的腦子突然被拍得開了竅,她抓住蘇瑾的手,滿懷希望詢問:“你剛剛說‘這要是把人家和小慕嚇跑了’是什麼意思?是我可以被嚇跑得意思嗎?”魏然轉過頭來:“彆人行,你不行。”夏青檸欲哭無淚:“我比彆人多條腿?”“你當自己長得比彆人美就好了。”蘇瑾安慰道。雖說已是立春時節,可外麵依舊天寒地凍。卡西住的是一片老樓區。自己買的房子,重新進行了裝修。因此樓身外麵雖然看起來破舊,但裡子還比較上得了台麵。現在令夏青檸比較頭疼的是這種老城區攝像頭資源匱乏,她和周和慕找了許久,才在小區門口找到一個攝像頭。它孤孤單單對準小區大門,視野狹窄不說,夜視能力也實在不夠優秀。可有,總好過沒有。周和慕留下查監控,夏青檸則整棟樓挨家挨戶的敲,希望可以找到目擊證人。一棟樓,四個單元門,七層,三戶,八十四家。可憐她忙成除夕之夜放飛在夜空中的炮仗,也沒能找到一點兒有用的線索。腳不離地忙了一上午,夏青檸踩著虛浮的步伐爬去便利店買冰鎮可樂,一邊喝一邊罵。這次罵得不是魏然,而是凶手。過年的喜氣還沒散乾淨,這小王八蛋怎麼好意思跑出來殺人?夏青檸又給周和慕買了奶茶薯片,才晃悠悠跑去交錢。往收銀台裡一看,才發現這便利店的門口也安了監控。算算角度,勉強能照到斜對麵卡西家樓下的花壇。卡西家的一樓住了一對老夫婦,勤儉節約慣了,就喜歡撿一些瓶瓶罐罐拿去賣。過年期間收破爛的都回家過節了,這些雜物就在門口堆起了一片“小山包”。雖然看著影響市容,可多虧它,所有人在進入樓道前都要特意繞到花壇邊上。換句話說,想要進入卡西家的樓道口,就必須進入便利店門前攝像頭的監控範圍內。“這個晚上也開嗎?”因為激動,夏青檸喊這句話時差點把嘴裡的可樂噴出去。收銀員有些驕傲的點了點頭:“我們畢竟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夏青檸掏出警官證,調走了昨晚的監控。周和慕那邊將所有出入小區的人員都“截圖”,除生活在這裡的居民外,就隻有幾個外賣、快遞的工作人員。保安說:“這邊外賣都是送上樓的,快遞則放在我這裡或是放在超市。你說的那個徐卡西我知道,孩子搬來這裡三年了,我一共就見過他不超過十次。他的快遞都是存放在我這裡的,再由他家保潔阿姨給取上去。”年輕人那邊忙成狗,“老家夥”這邊自也沒閒著。魏然聯係了卡西在老家的父母,又調查了卡西的人際關係。魏然活了二十八年,不得不承認,自己第一次看到卡西如此乾淨的關係網。爹、媽、公司簽約的負責人。那麼大的主播經紀公司……他的聯係人列表裡竟然隻有自己的負責人!卡西高中沒畢業就輟學了,因為他和學習這件事實在不怎麼親。這就好比把一隻喜歡公貓的公貓和一隻喜歡母貓的母貓塞進一個籠子裡,不管主人用儘何種手段,它們兩個也不可能孕育出愛得結晶。徐老爹雖然是個粗人,但也明白“強扭的瓜不甜”,所以就同意卡西輟學了。卡西通過做遊戲代練生活了一段日子,日光族,當天賺的錢當天就花完。後來,主播行業興盛,卡西自己置辦了儀器,蹭了一回熱度。沒想到就此一炮而紅,後來被現在最厲害的直播平台簽約,他這個玩電腦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周和慕那個玩電腦的要出息得多。他沒什麼朋友,從前的同學也隻是在微信上偶爾說幾句話而已。一個朋友列表乾淨到快要自閉而且連門都不出的宅男,究竟得罪了誰?不但在家中被活活勒死,還被切走了手。鑒識科的人彙報說,卡西家裡的洗手台有清洗血液的痕跡。可能是凶手在洗手,也可能是凶手在洗卡西那被砍掉的手……魏然叼著煙,眯著眼睛站在窗前,他想象著凶手在用洗手液一點一點清洗卡西那雙已經涼到僵直的手,平靜?興奮?從現場的痕跡來看,不可能是驚慌。這畫麵的衝擊性阻礙了他腦子的運轉,與此同時,風風火火自帶一身涼氣跑回來的夏青檸毫不客氣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上,並大聲道:“老大,我們找到線索了。”魏然差點沒被嘴裡那口煙給嗆得斷了氣。他說想拍死彆人,可能隻是威脅恐嚇。他想拍死夏青檸,是真心的。魏然麵不改色把嗆在嗓子眼的那口氣吐了出去,轉身默默伸出手來。他在心底暗暗發誓,如果夏青檸找來的“線索”與案情推動並沒有太大幫助的話,他就讓她了解一下為什麼警校的小崽子們都喜歡背地裡叫他“黑麵羅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