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那個新聞了嗎?女高中生被班主任教師猥褻,還被威脅如果說出去就不能畢業。現在這人啊,可真是人麵獸心,還是老師呢,以後我女兒上了學可怎麼辦呦。”麻將聲,摻雜著女人的抱怨聲,在客廳內快速擴散。夏青檸摸過一隻幺雞,隨手打了出去。姑婆嬸子們聊得熱火朝天,她閉著嘴,完全不想參與討論。終於,三姑將名字點到她的腦瓜門上:“青檸啊,秦威能判多久?”秦威,是那個猥褻犯的名字。媒體完全沒保護他的隱私,方方麵麵扒了個底朝天。警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種畜生,誰看都不順眼。“證據不足,辯方律師堅持隻是猥褻未遂。強奸未遂都判不了多久呢,何況一個猥褻未遂?據說他是個慣犯,又有輿論壓力跟著,應該能判個三年。”夏青檸有氣無力的應和著,“四五十歲的人,出來估計也找不到工作,這輩子就算是完了。”“哎呀,隻判三年啊,你們警方不能想想辦法,彆讓他再出來為禍社會了嗎?”夏青檸歎了口氣:“我們隻負責抓人,檢方負責量刑。而且,秦威這種,不歸我們管。”“對對對,青檸是特案組的,哪能管這些連人命都沒出的小案子?”二姑這話誇得誠心誠意,可就是聽起來怪怪的。夏青檸是警察,剛畢業,實習期是在特案組度過的。家裡七大姑八大姨都忍不住在麻將桌上對她豎起大拇指,老夏家的閨女就是有出息,當了警察不說還是其中的佼佼者。特案組,聽起來就甚是霸氣。當然,如果她當初沒有考警校而是隨便找個商業大學混個文憑等待繼承家業,那就更優秀了。夏青檸打腫臉充胖子,搓著麻將陪著笑。隻有她知道,自己進特案組不是因為優秀,而是因為得罪了分配實習單位的那位大佬。警校裡麵誰不知道,特案組族長魏然外號“黑麵羅刹”“活閻羅”。到他手下工作,都不如去派出所站崗,感受北風呼號。魏然不黑,很白,顏值極高。入警校第一年,未來的警花們就眼巴巴盼著自己可以被分去和他一個機關工作。三年後,魏然同誌憑借實力坐到特案組組長的位置,可麵臨實習單位分配的姑娘們卻都在想方設法避開他。連顏值都拯救不了他的人氣,可見這人脾氣有多暴躁。夏青檸也想避開,甚至還十分狗腿的去拍大佬馬屁,要錢要命隨意,反正彆送她去那見那位活閻王就行。無奈大佬記仇,至今沒忘她在入學軍訓時當著全校同學的麵兒踹在他下巴上的那一腳。夏青檸就這樣被送去特案組,同窗好友揮淚送彆,甚至自發組織送給她一曲百人大合唱——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我望外邊。夏青檸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從教學樓上跳下去,可想著自己那些年做過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與跑過的八百米彎道,到底還是沒舍得。是騾子是馬拉出去溜溜,黑麵羅刹如何?活閻羅又如何?還能剝了她的皮不成?夏青檸苟延殘喘堅持到實習期結束,當初的雄心壯誌被領導磨成了狗膽熊心。魏然隻要一個眼神,就能嚇得她汗毛倒豎。領導讓往西,她就往西。領導讓上樹,她絕對不下河。實習結束返校解決畢業瑣事時,看到她活著回來的同學們忍不住淚灑現場。趕在他們又要獻上百人大合唱前,夏青檸拍著胸脯道:“什麼黑麵羅刹,不過就是嗓門大些,哪裡有那麼嚇人?本姑娘這不是熬過來了嘛。”說完這句話,她心跳速度仿佛剛剛玩了蹦極。隻怕魏然從身後鑽出來,似笑非笑的問她:“是這樣嗎?”不是!假的!特案組那個鬼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麻將桌上搓了兩圈,手機嗷嗷叫了一聲。魏然大人的專屬鈴聲,嚇得夏青檸手一滑扔出了三餅,便宜三嬸撈了個杠上開花,笑得花枝亂顫,火樹銀花。夏青檸哪有心情計較麻將桌上這點兒破事,忙忙溜去衛生間,接通電話並諂媚道:“領導,過年好,有什麼事兒,勞煩您親自給我打電話。”“年後回特案組報道。”“啥……”“試用期合格,你是特案組的一員了。”領導惜字如金,掛了電話。留夏青檸孤身一人在洗手間內飄搖,外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客廳麻將劈裡啪啦吵得不行。夏青檸抬手給自己一巴掌,疼,真的不是在做夢!都怪自己本命年沒穿紅!所以才放出魏然這個夜叉……以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啊?夏青檸搬了家。一個和警局很近的出租屋,兩室一廳,有一個大大的浴缸,沒時間泡澡的話養魚也行。仗著自己工作繁忙,她就把搬運工作交給搬家公司,整理工作交給保潔公司,朋友任小溪忙裡偷閒去替她監工。夏青檸心安理得當了甩手掌櫃,順便得了便宜還賣乖在酒店軟踏踏的床上和任小溪抱怨自己工作實在是太累了。任小溪說:“你家對麵住了個帥哥。”“有多帥?”“身高,長相,衣品,氣質,都很帥的帥哥。”夏青檸歎了口氣:“對不起,我們老大也是這種極品。然而,金絮其外敗絮其中。”因為魏然,一貫花癡的夏青檸現在對任何帥哥都不感興趣。當然,如果她家怪盜基德衝破次元壁來到她身邊,她的春心還是會蕩一蕩的。房子已經整理乾淨了,今晚拿著鑰匙入住就行。夏青檸心情大好,辦理酒店退房手續後還不忘在路邊給自己買了倆包子當早餐。包子還沒咬進嘴裡,就接到周和慕的電話——遊戲主播卡西被發現死在家中。這幾天夏青檸仗著搬家遲到早退,魏然耐著性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出了命案,她必須拿出點積極的態度,否則這新年正月還沒過去……她可能就一直過不去了。夏青檸拎著包子衝上出租車,在報出案發地址的同時,已經將包子吃了個乾淨。司機稱讚:“姑娘,好飯量。”夏青檸抱拳:“師父,看前方!”泉海市,二線偏一線的城市。城市發展不算緩慢,生活節奏比一線城市緩和些許。有錢人很多,缺錢的也不少。身為頂級遊戲主播的卡西算是這個城市的有錢人,但他住的地方卻很低調。偏城市邊緣的一個小區,七層高的樓房他住在第四層。黃金樓層,勉強配得上他的身價。夏青檸手腳麻利的爬上樓,便見周和慕趴在樓道口和她打招呼。周和慕從小學到警校,一直與夏青檸同班。雖然家住得不近,但也勉強夠得上是青梅竹馬。夏青檸在算清這層關係後忍不住感慨,為啥毛利蘭的竹馬是工藤新一,她的竹馬卻隻能是周和慕?一個除了玩電腦就隻知道玩手辦的快樂阿宅,能混進特案組完全是因為高超的電腦技術。小時候他媽天天罵他“天天玩電腦能有什麼出息”,現在成了人民警察,多少也算是出息了吧。“老大忍你很久了。”周和慕壓著嗓子小聲道,“估計就想攢一起送你一場柔道課。老衲掐指一算,天時地利人和,今天你要狗帶了。”這話不中聽,但是實話。平時晚到早退就算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她竟然來得也比人家慢半拍,不收拾她還能收拾誰?夏青檸跑上來,捏著周和慕的耳朵,齜牙咧嘴道:“明明知道老大想收拾我,你怎麼不早點給我打電話?這警戒線都拉好了,鑒識科取證都要結束了才叫我,你這是謀殺。”“不怪我啊,老大不讓我給你打電話。說是你最近有點皮,他準備攢一起好好收拾你。”夏青檸的心“哢嚓”一聲,碎得跟刨冰似的。現在抱誰的大腿能保命?因為魏然這個老大的脾氣實在不好,現在特案組固定成員加上她就隻有四個。魏然的大腿,驢蹄子似的,抱了絕對被踢。周和慕,沒用。剩下的就隻有法醫蘇瑾了,大美人,不管求誰什麼,對方都得給她點兒麵子,但唯獨魏然例外!夏青檸歎了口氣,自己現在是涼透了。想著死前掙紮鯉魚打挺倒不如抓緊工作,對社會做些貢獻,死後墓誌銘有些內容。魏然掐著腰站在屍體兩米外,眼神煩躁。夏青檸硬著頭皮進去,悄咪咪道:“老大,我來了。”“擦擦你那一嘴的油。”魏然皺眉,“看看你這幾天胖了多少?這麼光明正大的貼秋膘,你把特案組當豬圈了?”夏青檸連連點頭稱是:“老大罵得對,老大罵得好。”魏然被這種不要臉的精神噎住了,胸腔悶了一口氣,嗓子也是難受的不得了。守在屍體旁的蘇瑾笑了笑:“彆嚇唬人家小姑娘了。這要是把人家和小慕都嚇跑了,特案組又隻剩下咱們兩個。夏夏來,幫我做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