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遲行正義(5):意外事故(1 / 1)

民國女律師 劉藍之 1774 字 3天前

這可真是一樁當代奇聞,女律師為未婚夫辯護,且未婚夫殺害的還是前未婚夫。一大早,鄭理秀便收到了不少小報,那些記者亂寫的水平一個比一個高,甚至還有的寫這次謀殺內裡玄機竟然還是情殺。鄭理秀告訴陳名揚這些的時候,自己都笑翻了,“他們現在可都刊登了,說你是我的未婚夫,也不知道憑什麼這麼說。”陳名揚認真地盯著報紙,“看來我是該早日為自己證明了,我倒是後悔啊,沒早點跟你訂婚。”鄭理秀也被陳名揚的這個樣子給逗笑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沒有,我是說真的,我真的想同你結婚,如果這次我能平安出去,我們就訂婚吧。”陳名揚難得正經,鄭理秀倒是有些不適應,她正襟危坐,瞅了眼把守的人,咳了幾下,“陳名揚先生,你現在可是嫌疑犯,請你自覺做好一個嫌疑犯。”陳名揚指著麵前一桌子的美酒佳肴,手中叼著牙簽剔牙縫裡的牛肉,恢複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沒事,把守的都是我兄弟,你不用管我,除了不能出去,我在這裡麵跟在外麵沒什麼區彆,還是好酒好菜供著,我要是想啊,找個揚州姑娘來修修腳,也是行的。”“你敢,”鄭理秀嘟囔著嘴,在陳名揚的身上狠狠揪了幾下,她端起麵前的紅茶,“你就不怕我在法庭上輸了,你真被定個故意殺人罪?”“你那麼厲害,你要是都沒辦法,那我就甘願去死了,不過你可要記得明年在你家窗台上,朝著東海的方向上三炷香。”鄭理秀喝了一口茶,“為啥?”“因為我跟他們說過,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到長江,長江不是流入東海嗎。”鄭理秀嘴裡的茶噗嗤全都噴了出來。“你怎麼了?”“沒什麼,就是沒想到你這個小痞子還挺有文化。”“那可不。”誇了一句,陳名揚還上房揭瓦了。鄭理秀又問,“名揚,那天,除了方也周,就沒有其他人出現在你家了嗎?”陳名揚搖了搖頭。鄭理秀握住陳名揚的手,兩人目光對視。鄭理秀問他,“名揚,當時真的是你推的嗎?”陳名揚閉上眼睛,回想著當日場景,“當時很混亂,他們兩個人都在打我,打著打著,方也周忽然死死地抱住了我,不讓我動彈。”“然後呢?”“然後,我把孟斯年踢倒在了地上,孟斯年站起來,但是他好像還沒走過來,就被誰踢了一腳,然後整個人都沒有站穩。”鄭理秀追問,“是被你踢的嗎?”“不是,雖然我這麼說很有嫌疑,但記憶中真的不是我。”“當時在場的隻有你們三個人,難道說?”陳名揚睜開眼睛,四目相對間,都沒有說話。鄭理秀第一個想尋求幫助的人是孟振華,可孟家的大門卻對她緊閉,一聽到她的名號,孟公館沒一個人表現出好意。在門口等了兩天,終於等到孟振華的車,鄭理秀索性心一橫,擋在了大馬路的中間。伴隨著一陣急刹車,鄭理秀也看到孟振華搖下了車窗。鄭理秀撲過去,“孟叔叔,真的不是名揚做的,你就放過他吧。”喪子之痛令孟振華的頭發全白了,他看了一眼鄭理秀,聲音平靜,卻依然令人感覺到難以掩飾的悲愴,“阿秀,叔叔看著你長大的,斯年也是從小就喜歡你,你出國後,他總是惦記著你,你回國後,我讓他和你解除婚約,他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袒護你,但是你怎麼對他的,你一再踐踏他的尊嚴……”鄭理秀昂起頭,“孟叔叔,我沒有,強扭的瓜不甜,我和斯年兄並不合適,我追求的是平等與獨立,他並沒有給我我所想要的。”孟振華冷笑。他把車窗重新搖上。“那你就自己去追尋想要的吧,我如今想要的,就是上天還我兒子的一個公道。”汽車揚長而去,車輪駛過路邊的小水坑,激起了一地的汙水,濺在了鄭理秀的身上。沈小意扶著鄭理秀,擦掉她臉上的汙漬,“理秀姐,我們還是回去吧,如果名揚哥看到你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人,也會難過的。”鄭理秀歎了口氣,“若是彆人也就算了,這次名揚怎麼偏偏就和斯年扯上了,難道都是天意?”沈小意給鄭理秀打氣,“如果有天意,我想,是老天爺故意安排讓你幫名揚哥打贏這場戰吧。”鄭理秀捏緊右手,“好吧,我也不求彆人了,好好打仗,真沒想到,名揚的性命會被捏在我的手裡。”兩人相伴著走到獬豸律師事務所的門口,沒想到卻已經有個中年男人在那裡等著了,他的手裡拿著一份報紙,鄭理秀探身上前,遲疑地問道,“你是……李叔?”形容枯槁的男人抬起頭,握住鄭理秀的手,“是我,鄭律師。”三人進了屋,沈小意端了鄭理秀珍藏的大紅袍上來。鄭理秀衝著李大海禮貌地笑笑,“李叔,你怎麼來了?”李大海舉著報紙,上麵刊登著孟斯年被陳名揚推下樓的事情,“這是真的嗎?孟斯年死了?名揚被抓了?”“是,不過不一定是名揚做的,我會為他辯護,”鄭理秀以為李大海是為陳名揚的事難過,親手把茶遞到李大海麵前,“李叔,喝茶。”李大海長歎一口氣,話還沒說,淚水就已經溢滿了眼眶。鄭理秀猜想其中必有隱情,“李叔,你不用著急,慢慢說。”李大海點點頭,“那天,名揚從這裡把我帶回了家,給我買了吃的,照顧著我……”李大海的描述七零八散,沒有重點,鄭理秀努力分辨著其中的重要信息,聽完後,她問李大海,“李叔,這麼說你早就知道名揚家的陽台欄杆是有問題的?”“嗯,我清楚地記得,名揚叫我注意來著。”鄭理秀抓住了這點,“李叔,那你能出庭作證嗎?你隻需要說陽台的欄杆本來就有問題就好。”李大海沉默片刻,終於鼓起勇氣坦然相告,“鄭大狀,既然小三……也就是孟斯年死了,我也不怕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了,其實,他是我的兒子。”鄭理秀大吃一驚,“是你的兒子?怎麼會?”“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貪念,過程太長了,以後有機會我再說給你們聽。”“好,”鄭理秀點頭,忽然又想起來,“李叔,那你還願意幫名揚嗎?”“當然,我來,就是想問你,我能不能幫他。”“可死的畢竟是您的兒子,而名揚又是最有嫌疑的人。”李大海歎了口氣,老淚縱橫,“生兒不如養兒,從他們兩人對我的態度來看,孟斯年根本沒把我當成他爹,但是名揚卻把我看得比父親還要親啊,我相信他不會做這些事,名揚是個好孩子,他是清白的。”鄭理秀遞上了擦淚的帕子。開庭日。陳名揚被指控犯有故意殺人罪,方也周作為證人出庭。鄭理秀開始詢問方也周,“方也周先生,你指證我的當事人陳名揚先生案發時將孟斯年先生推下陽台,那麼現在就請你詳細描述一下案發經過。”方也周很鎮靜,“那天我和斯年去了陳名揚的家裡,後來我們起了衝突,當時很混亂,但我看到陳名揚把孟斯年推下了樓。”很簡單的陳述,越是簡單,說明裡麵越有情況。鄭理秀咬住筆頭,緊皺眉頭,“你們那日去找陳名揚是要做什麼?”方也周看了眼陳名揚,沉默片刻,回答道,“我們勸陳名揚離開上海。”“為什麼要勸他離開上海?”方也周冷笑,“因為孟斯年想和你在一起啊,陳名揚總是從中作梗。”旁聽席上有人笑出了聲。恐怕明天那些小報又要添油加醋亂寫一通了。“你們打架打了多久?”“沒多久。”“具體多久。”“大約,大約半柱香的時間不到吧。”鄭理秀清清嗓子,“方先生你剛才說,當時你們三人在打鬥,那你怎麼就能確定是陳名揚故意將孟斯年推下呢?”方也周聽出鄭理秀在懷疑自己,聲音也大了不少,“不是他推的,難道是我推的?我跟孟斯年可沒有仇,我從小跟孟斯年一起長大的,我們是好朋友。”鄭理秀望向推事官,“我請求法庭允許我進行演示。”“準許。”鄭理秀叫上來三個年輕男人,一個很高,一個很瘦,還有一個很胖,容易區分,她在法庭上用粉筆線條劃定了一個長方形的區域,將這三人的眼睛都蒙上了布條,讓他們在區域內相互打鬥,三人纏在了一起,足足打了半柱香的時間,最後胖子被推到了區域外。鄭理秀指著被推出去的胖子,問法庭,“請問這個人是被誰踢出去?”“那個高個子的。”“不對,應該那個瘦子推的吧。”“我看到明明是那個高個子做的。”明明就一個人被推出去了,可幾位推事答案卻不一。鄭理秀把目光轉向了方也周,“方先生,請問你覺得是誰推的呢?”方也周其實根本沒看清楚,隨手指了一個,“我怎麼知道,是那個高個子吧。”鄭理秀揭曉了答案,“其實都不是,是胖子自己沒站穩倒到了外麵。”群眾嘩然。方也周臉紅了。公訴人提出了不一樣的意見,“鄭律師的這個測試恐怕不合適,為什麼要把他們都蒙上布條呢?案發時在場的三人可都不是瞎子啊。”鄭理秀搖搖頭,“推事大人,陳名揚家的陽台可沒有燈啊,大晚上的,黑燈瞎火,他們三個人誰又能看到呢?”“這……”鄭理秀趁熱打鐵,“下麵,我想向法庭申請證人李大海出庭。”李大海走進法庭,他坐在證人席上,摸摸衣角,渾身不自在。“你是誰?”“我叫李大海。”“你和陳名揚是什麼關係?”“陳名揚以前是流浪兒,我以前收留過他一陣子,他叫我叔叔。”“你前來作證,是要說什麼?”“那個陽台欄杆本來就不穩當,我前幾天去的時候就已經鬆動了,名揚還讓我不要靠近那裡。”鄭理秀轉向推事所坐的方向,“推事大人,雖無直接證據,但方也周的話不足以證明本案的凶手即為陳名揚,不足以排除方也周的嫌疑,且結合試驗結果和李大海的證言,足以認定,本案是一起意外事故,與我的當事人陳名揚毫無關係,即便不是意外事故,也不能排除本案凶手不是陳名揚的可能性,疑罪理當從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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