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下起了淅瀝小雨，雨水劃過青石板，成了一道道涓涓細流，演繹著煙雨朦朧。陳名揚進獬豸律師事務所的時候，看到門口有一流浪漢坐著躲雨，手中還抱著一盒花生酥。那流浪漢一見陳名揚，欣喜過望，直接走了上來。陳名揚覺得此人熟悉，湊到這人麵前，撩起他前額的碎發，又看了半天，終於認出來，“你是……李叔？”李大海笑得臉上都要開花了，他將手中的花生酥遞給陳名揚，“我就猜到你是李小四！昨晚見到我還不敢認，可誰讓你這小子長得跟小時候差不多呢？我一下就認出來了！”“昨晚那是您啊？夜太黑沒看出來，失策失策。”陳名揚把李大海領進屋內，介紹起來，“阿秀，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李叔，小時候就是他收養我的，李叔，這位是鄭理秀鄭律師。”鄭理秀正在接待當事人，打了聲招呼便沒再說話。陳名揚一邊吃著花生酥一邊帶李大海把獬豸律師事務所轉了一圈，沈小意正在廚房裡做晚飯。“李叔，這是小意，就跟我妹妹一樣親。”“李叔。”沈小意看了一眼臟兮兮的李大海，笑了笑。兩人再回到大廳，剛才來訪的當事人看了一眼李大海，已經起身準備走了。陳名揚招呼李大海吃飯。李大海知道自己不受待見，準備告辭，“小四，飯我就不吃了，先走了。”陳名揚咀嚼完嘴巴裡的這塊花生酥，“李叔，要不你跟我回去住唄。”李大海搖頭，“不，我怕回去臟了你的床。”陳名揚撇嘴，“沒事，我不怕，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地方去，我看你那顆金牙才剛鑲不久吧，你也不怕出門被人撬咯。”李大海一個巴掌就要拍過去，“你個小兔崽子。”陳名揚帶李大海去了桑拿房，幫他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兩人回去的路上在照相館照了張照片，還買了燒雞燒酒，兩人閒話過去，說到不少陳名揚的少年糗事，又是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好不快哉。李大海端著酒杯晃晃悠悠地走向陽台，陳名揚趕緊把他拉回來。啪，李大海這麼一嚇，手中的杯子也都碎成渣，掉在了陽台的地麵上。“怎麼了？”陳名揚指著不遠處，“這裡有個欄杆鬆動了，不太安全。”“哦。”陳名揚彎腰撿酒杯渣，脖子上的項鏈掛了出來，李大海指著項鏈，“你還留著呢。”陳名揚寶貝地把項鏈塞回去，“是啊，這哪裡能丟啊，我現在就光憑這個回憶我娘了。”陳名揚的娘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李大海眼中泛起了淚光，“你還在想你娘、找你爹？”“嗯，小時候就找了，一直找到現在，後來進了巡捕房也是為了更方便地找他。”“那你找到了嗎？”“沒有，我找了過去二十年報案失蹤的人，沒找到和我媽長得一樣的人。”陳名揚咧嘴笑開，“隻要不放棄希望，就總會找到的。”“好孩子。”李大海把手中的小酒杯遞過去，與陳名揚乾杯，酒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李大海去茅廁，回來的時候腿卻一瘸一瘸的，還時不時地摸著自己的膝蓋。陳名揚見狀，關心地問道，“李叔，你的腿怎麼了。”李大海搖頭，“沒事，風濕性關節炎，一到下雨就疼。”“那我給你弄點鹽袋熱敷。”“你還懂這個？”陳名揚開始翻箱倒櫃地找鹽袋，“行走江湖，什麼都要懂一些的，我大嫂也是這樣的，大哥就常在家中準備著熱鹽袋……”話說到一半，陳名揚突然話停了，他說的大哥大嫂已經不在了，但還是會時不時地提到。李大海在陳名揚麵前揮揮手，“怎麼了，名揚？”“沒什麼。”陳名揚把鹽袋弄熱了，敷在李大海的膝蓋上。李大海好久沒有這麼舒服過了，他伸伸懶腰，問陳名揚，“你一個人住，也不找個媳婦兒什麼的？”“哎呀，已經找到了。”陳名揚的臉紅了。“你跟叔說說，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漂亮，有學識，大方，善解人意。”李大海手指戳了戳陳名揚胸脯，“你小子真厲害，找到這麼一個姑娘，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個鄭律師？”陳名揚撓著腦袋，“是的，是我幸運。”“那你要好好珍惜，可彆被彆人給拐走咯。”李大海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我困了，想先睡了。”陳名揚把李大海扶到床上，又給他捏好被角，自己倒是在地上打了個地鋪。李大海平時睡慣了地上，多年來第一次睡床，倒是有些不舒服，翻來覆去幾睡不著，看著慘白的月光招進來，他問李名揚，“老實說，你想李叔沒？”李名揚還沒睡呢，“想，李叔，其實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爹的。”“真的？”“真的，畢竟是你把我從人販子手裡救出來的，後來又一直這麼照顧我，我又不記得我爹，小時候就把你當爹對待了，如果後來不是你搬家去鄉下了，我現在肯定在贍養你吧。”陳名揚絮絮叨叨的時候，李大海已經漸漸沉入了夢鄉，呼吸均勻，陳名揚給他捏好被角，卻突然聽到李大海一句夢話，“李叔對不起你啊。”陳名揚稀裡糊塗，“啊，李叔你怎麼對不起我了？”這回，陳名揚聽到的是連綿不絕的呼嚕聲。再沒等到回應。“李叔年紀大了，可睡眠倒是好。”陳名揚也躺進了被子。第二天早上，陽光普照，是個晴好天氣。“李叔……”陳名揚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身邊的李大海已經不見了，桌子上擺著油條和豆漿，還有一碗醒酒茶，旁邊留了兩捆錢，估計也是李大海留下的。“李叔走了也不說一聲。”陳名揚撓著自己的後腦勺，“不過我怎麼感覺，這一切，就跟夢一樣呢，李叔真的回來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