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晚風涼，吹在兩人的臉上。陳名揚取出自己的自行車，把自己的圍巾與帽子戴在鄭理秀身上，“鄭大狀，請問我是什麼時候跟你有婚約的？”鄭理秀一下結巴，“那個……那個……騙人不會嗎？不那麼說孟斯年肯定還要再纏著我。”陳名揚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怔怔地看著鄭理秀，等著她怎麼把這個謊給圓過去。鄭理秀被陳名揚看得心裡發毛，她攬過陳名揚的胳膊，“好啦，走，我們一起去吃好吃的。”陳名揚大長腿跨上自行車，鄭理秀跳著坐在了後麵的坐墊上，抱住陳名揚的腰，自行車歪歪扭扭地行駛在馬路上。陳名揚問她，“你想吃什麼大餐？我帶你去。”鄭理秀想了想，“你以前不是帶我去吃過一家餛飩店，我想吃那家夫妻店。”“那有點遠，到的時候有點晚了，話說你怎麼不怕胖啦？”“不怕。”“為什麼？”“因為吃胖了就沒有其他人敢要我了，這不正是你所想的嗎？”陳名揚嗬嗬笑了，“你就不怕我也不要你嗎。”“你會嗎？”鄭理秀脫下手套，把冰冷的手伸進陳名揚的棉襖裡，對著他的腰部就是一頓猛掐。陳名揚吃痛，哇哇大叫，自行車也騎得歪歪倒倒，他趕緊求饒，“姑奶奶，不能捏了，車要歪了……”刺——幸好陳名揚及時刹住了車，不然真要撞到正在樹下坐著乞討的一個老流浪漢。那流浪漢麵前乞討的瓷碗被撞碎了。流浪漢正在打盹，被嚇得不清，張開手就罵起來，“哎，你們不長眼睛啊！”陳名揚和鄭理秀趕緊跳下車，“大伯，你沒事吧！”那流浪漢本來還準備繼續罵，看到兩人如此誠懇，態度也突然好轉，擺了擺手，“我沒事，沒事。”“沒事就好，”鄭理秀趕緊遞上名片，“大伯，如果你要是有事，就來這上麵的地址找我。”陳名揚也不忘囑咐一句，“有事來巡捕房找我也行。”這回陳名揚騎車不敢再造次了，可鄭理秀卻得理不饒人，還在埋汰，“你看你，不注意騎車，都撞到人了，人家都上街乞討了，肯定沒錢治病。”“那未必，剛才那位老伯的金牙可閃了，我估計上街乞討也就是玩玩的，”陳名揚倒是觀察仔細。鄭理秀跳上自行車，自行車突然變重，自然下沉了，陳名揚好心提醒，“哎呦，阿秀，胖了啊，怪不得剛才騎得那麼累，感覺馱了啦一頭大象。”“那你還要不要？”鄭理秀掐著陳名揚的腰。陳名揚對著天空大喊，“當然要啦，怎麼都要，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都要！要！要！”路人紛紛側目，用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這兩個人。可他們兩卻哈哈大笑。和平飯店。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孟斯年等人一起走到了飯店門口。方也異拉著沈小意走到方也周麵前，“哥，我送小意回去。”方也周正在角落裡和孟斯年抽雪茄，他衝著前方吐了一圈煙霧，“好，去吧，晚上注意安全。”煙霧繚繞，方也周看著沈小意的背影，眯起眼睛，同孟斯年調侃，“沈小意那妞不錯啊。”孟斯年把抽完的雪茄頭丟在地上，高檔皮鞋踩了上去，狠狠地轉了兩圈滅掉。“也周兄，那可是你弟弟看上的。”“我弟弟看上的怎麼了？我弟的女人我不能碰？”方也周輕蔑地看了一眼孟斯年，“大不了就像當年一樣再騙一次好了。”孟斯年看著方也周，眯起眼睛，“你弟弟比你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人。”“這世道，人早就活得不如狗了，”方也周撇撇嘴，“我那個弟弟方也異，是二房生的，他媽又死得早，在家裡被我媽嫌棄慣了，從小就膽小怕事，一直跟在我的後麵，除了成績好點，沒啥其他優點，我實在是想不通，小意這種水靈靈的姑娘，怎麼會喜歡他呢。”孟斯年又點燃了一根雪茄，火柴的光燃起又滅掉，“我也想不通，鄭理秀怎麼會喜歡陳名揚那個小癟三。”方也周伸手攬過孟斯年的肩頭，往他的眼鏡上吹了一口煙霧，“要不然，我幫幫你，怎麼樣？”孟斯年低下頭，“怎麼幫？”餛飩攤。兩人坐定，鄭理秀熟門熟路，對老板娘說，“要兩碗麵條，再加兩個雞蛋。”“麵條？”陳名揚困惑了，“我以為你是想來吃餛飩的呢。”鄭理秀歪著頭，“是啊，當然要吃麵條啦，我剛才聽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既然是生日，就是要吃長壽麵的。小時候我娘每年生日都會給我煮一碗麵，煎一個雞蛋。”陳名揚的臉拉了下來，轉身就打算走，“我不過生日。”鄭理秀攔在他的麵前，“為什麼？”“沒這個習慣。”“總有原因的，”鄭理秀拉住陳名揚的手，還是想讓他留下來，她眨巴眼睛，淚都要出來了，“那你就當陪我吃一碗麵吧。”“好了，服了你了。”麵條送上來的時候冒著熱氣，陳名揚望著麵條，發呆半天，鄭理秀問他怎麼了。陳名揚眯起眼睛,“我多希望我娘也會下麵條給我吃……”鄭理秀順口問他，“你娘呢？”“我是孤兒啊，從小就沒有家，我對我娘的印象除了項鏈裡那張發黃的照片再沒有其他。”“怎麼會生來就沒有家呢？你又不是孫猴子蹦出來的。”“據說，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拐走了，後來被一個叫李大海的流浪漢救了，又過了幾年，李大海養不活我了，就把我送去了福利院。”鄭理秀恍然大悟，“怪不得，所以你才不願意過生日是嗎？”陳名揚取下脖子上的寶石項鏈，看著自己和母親的合影，“嗯，因為我會想起我娘，想起我爹，但是我想，自己這輩子都可能見不到他們了。”鄭理秀問，“你還記得你家在哪裡了嗎？”陳名揚苦笑，“不記得了，不過我算過命，說我是生在富貴人家的。”鄭理秀夾了一個蛋放進陳名揚碗裡，“那你多吃一個蛋，荷包蛋就像太陽，裡麵包裹著媽媽的愛。”孟斯年邊走路邊思考方也周剛剛和自己說的話，腳還沒有踏進自家的大門，就被一雙手拽住了衣角。是上次找他的流浪漢李大海，李大海衝孟斯年咧開自己的大嘴，雖然是夜晚，他最近剛鑲的那顆大金牙卻更加閃亮了。李大海打了個哈欠，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李小三，我終於等到你了。”孟斯年拍拍剛才被他碰到的西服衣角，後退兩步，滿是嫌棄，“我不是給過你錢了嗎？怎麼又來？”“不夠花的呀，上次給的錢都送到賭場了，”李大海搓搓手，“小賭怡情嘛。”孟斯年皺著眉頭，“我給你的錢你拿去賭了？你不是說你生病了要治病嗎？”李大海嘻嘻笑著，一屁股坐在了大門口，開始威脅孟斯年，“病嘛，好多年了，能拖就拖咯，一下也死不了。我就是一時手癢，就進了賭坊，其實哦，一開始還是有賺的，不過後來就又被我給輸進去咯，你再給我點，贏了我到時候還給你啊，李小三，好歹當年我也幫了你不少嘛。你要是不給，我就隻能坐在這裡了，到時候把你不是孟家大少爺的消息告訴彆人！”孟斯年不想與他過多糾纏，直接問道，“你要多少？”李大海笑了，比了比，“這才乖嘛，我要這個數。”孟斯年取出錢包，隨便抓了幾張給他，“不必找了。”那李大海數著手裡的錢，美滋滋地笑了，“不過李小三，你以後可要小心了，我看見了！”孟斯年滿臉疑惑，“你看見什麼了？”“我看見那位小少爺了，就是當年和你掉包的小少爺。”孟斯年心頭一顫，也顧不得臟，揪緊了李大海的衣領，湊近他，咬牙切齒地問，“在哪裡？”李大海嘿嘿笑著，右手作出數錢的動作，“我有那麼傻嗎？直接告訴你？那你現在吃香的喝辣的，我可苦咯。”孟斯年直接又取出兩張大額的法幣，輕飄飄地丟在地上，“是誰？”風一刮，那兩張法幣便要飄走，李大海撲過去，抱在懷裡。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李大海湊到孟斯年身邊，“說來也奇怪，我今天在路上乞討，正打著瞌睡，就被一個騎自行車的小夥子給撞了，他後麵還載了一個大姑娘，看起來就是個大家閨秀。”李大海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張皺巴巴的名片，遞給孟斯年，“那姑娘還說我要是有啥事就去這名片上的地址找他，小夥子還說我能去巡捕房中找他。”孟斯年揪著李大海的領口，惡狠狠地爆出了臟話，“你是說，孟家丟失的小孩，是陳名揚那個小癟三？”李大海喃喃，“陳名揚，原來他叫陳名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