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嗯?什麼孩子?”陳名揚一頭霧水。“小昊蒼。”陳名揚撇嘴,“可昊蒼隻是幾個月的孩子,就算他看見了這一切又怎麼樣?”鄭理秀攤手,“但是你確實漏掉了他。”“你這是詭辯。”“也許。”陳名揚無奈,“那這個案子到底有沒有戲?”鄭理秀攤手,“我不知道,掌握的信息太少,不好說。”“那你接這個案子嗎?”“我也還沒想好。”陳名揚無奈,“那你想好了什麼?”“不知道。”陳名揚忍不住翻白眼,他又問,“我今天要去福利院,你去嗎?”鄭理秀撇了眼陳名揚手中的方盒,“又去送甜點嗎?小朋友吃太多甜食不好。”陳名揚搖搖頭,“不,是去給一個小女孩過生辰,我答應過她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去陪他。我自己從小就沒爹沒娘,在福利院長大,所以但凡見到和我同樣遭遇的孩子,我都想儘可能地幫助他們。”“好,一起去吧。”福利院的那群小孩還是人小鬼大,過生辰的小女孩認出了鄭理秀,她還有模有樣地問陳名揚怎麼這麼久才帶女朋友過來,弄得鄭理秀哭笑不得。陳名揚不知道在哪裡買來的生日蛋糕,還給小女孩專門做了一碗長壽麵,兩人倚靠在旁邊,看著這群小孩子跑來跑去,在陽光下嬉戲打鬨,鄭理秀忍不住感歎,“真羨慕他們,可以這麼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仿佛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考慮。”陳名揚撇嘴,“才不是呢,正常人家的孩子或許是無憂無慮的,但我知道他們肯定不是,喏,我跟你說,那個坐在那裡的小胖子,他其實有先天性的心臟病,因為這個病,他爸媽不要他,直接把他丟在了福利院的門口,還有那個跑來跑去皮得不得了的小瘦子,其實他的爸媽都死了,家裡窮,沒有一個親戚願意收留他,在家裡餓了兩天兩夜,才被鄰居發現送進醫院,後來才來了這裡。還有今天我給她過生日的這個小女孩,她以前也是個大小姐,後來被人販子拐走了,自己又記不得家在哪裡,便一直在這裡住了下來。”幾個小孩玩的皮球滾到了兩人的腳下,小女孩跑過來撿起皮球,仰頭對陳名揚說道,“名揚哥哥,我們一起玩遊戲吧。”陳名揚半蹲下身體,摸了摸小女孩的鼻尖,眼神溫柔得連鄭理秀都懷疑自己看錯了。陳名揚問她,“好啊,你想玩什麼?”小女孩歡呼得把皮球丟在一邊,“躲貓貓!”“躲貓貓?”陳名揚雙手叉腰,看了一眼不遠處大擺鐘上的時間,“好吧,那就躲貓貓吧,你們現在開始躲,給我一刻鐘的時間,肯定把你們全都找出來!”“哇!快跑!玩躲貓貓了!”小孩子們四散逃開了,陳名揚問鄭理秀為什麼還楞在原地,讓她也找個地方躲起來。鄭理秀哭笑不得,隻好在院子裡四處找躲藏的地方,終於她找到了一株大樹,身體蜷縮,倚靠在了大樹後麵。陳名揚走到房子裡麵去了,鄭理秀知道自己一時不會被找到,夕陽的餘光打在鄭理秀的身上,懶洋洋的,她便索性閉上了雙眼。鄭理秀做了一個夢,背景是一片虛無的白色天空和綠色的草坪,她和襲文月在那片草坪上手拉手奔跑,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笑得很大聲,看起來很開心。直到她們遇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跪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大聲哭泣,很悲傷。兩人走過去。鄭理秀問她怎麼了,那女人抬起頭,鄭理秀才發現女人是芸娘。芸娘臉上淚水縱橫,楚楚可憐地看著她。芸娘拉著鄭理秀的褲腳,四體伏地,“求求你,幫幫我。”鄭理秀不知所措,她問身邊的襲文月,“如果你是我,你幫她嗎?”襲文月放開了鄭理秀的手,邊跑邊回頭,襲文月的笑聲鈴鈴,“當然幫啊,因為她就是當初的我啊。”一陣強烈的光照讓鄭理秀睜開了眼,她聽見耳邊傳來陳名揚的呼喊,“喂喂喂……醒醒,天都黑了。”兩人坐在草坪上,陳名揚的手電在前方四處亂晃,他問鄭理秀,“你可真是睡神,就這會功夫,怎麼睡著了?”“我也不知道,”鄭理秀揉揉太陽穴,大擺鐘敲了六下,原來才過了半小時,可她卻覺得頭痛。兩人走出福利院,陳名揚開著手電,給鄭理秀照著前麵的路。那個夢還一直在腦海裡轉來轉去,鄭理秀拉住陳名揚,“喂,你今晚有事嗎?陪我做一件事。”“什麼事?”“去家強哥家裡看一看。”“現在?”鄭理秀笑了,“嗯,我決定接這個案子了。”“為什麼?怎麼這麼突然?”鄭理秀故作神秘,“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得,不告訴我也沒事,反正你接下來我就開心了。”鄭理秀回過頭,對著陳名揚燦然一笑,“為什麼?你不怕我輸啊?”這一回頭,鄭理秀便沒有注意到路,一輛自行車猛然竄過來,陳名揚下意識地拉上鄭理秀的手,待鄭理秀身體穩定了,兩人的身體接觸,目光相彙,那一刻兩人的眼中都閃現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陳名揚讓鄭理秀站正了才放手,他看著對方,笑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我對你有種莫名其妙的信任吧。”“莫名其妙的信任?”鄭理秀不明所以。陳名揚拿手電給鄭理秀示意前方的路,他點點頭,“嗯,大概是因為,我喜歡你吧。”鄭理秀停下了腳步。日月山川,星河湖海,仿佛都在那一刻停止了。大概是因為,我喜歡你吧。這句話,不輕,不重,卻注定了將會一直縈繞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鄭理秀停下了腳步。陳名揚感覺不對勁,回過頭叫愣住的鄭理秀,“喂,怎麼不走了?”鄭理秀瞪大眼睛,“就完了?”“什麼就完了?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陳名揚撓著腦袋。看來小意說的也不對。”鄭理秀反問,“你不是喜歡沈小意嗎?”輪到陳名揚一頭霧水了,“我什麼時候喜歡沈小意了?”“昨天,我買餃子回來,聽見沈小意向你表白了,我聽見你說喜歡她了。”“是啊,我這麼說了,怎麼了?”鄭理秀隻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傻子的對話,“那今天你又同我說喜歡我,這不是腳踏兩條船嗎?”陳名揚思索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來你是說這個,不一樣,我對小意的喜歡是兄妹之情,對你的喜歡是男女之情。”鄭理秀心中竊喜,可很快神色恢複如常,她嗔罵,“你大哥殺人都被抓了,你還有心思在這邊跟我說男女私情。”“因為我怕。”“怕什麼?”“怕以後沒機會了,人有旦夕禍福,我大哥今天這樣,或許有一天,我也這樣,這個世道,一切都是說不準的……”鄭理秀伸出右手,一把捂住了陳名揚的嘴,左手食指,則放在嘴唇中央,“噓,彆瞎說,我們都會命很長的。”陳名揚點起頭來,“這個倒是真的,算命先生給我算過,說我這輩子啊健康長壽。”鄭理秀臭他一眼,“瞧你得意的。”陳名揚趁著鄭理秀不注意,抓住了她的手,“走吧。”鄭理秀叫了一句,“喂,我還沒答應你哎,你怎麼就握我的手了。”“我是怕你又摔倒了,誰讓你總是不看路呢?”陳名揚實在是沒好氣。田家強的家。陳名揚熟門熟路地點了一盞煤油燈,昏黃的光照亮了整個屋子。鄭理秀看到室內桌椅東倒西歪,很明顯這裡經曆過一番激烈的打鬥,還有兩處有斷裂的繩子,看起來是被掙脫開來的。鄭理秀長吸一口氣,待看清腳下是一灘已經凝固的血液後,又趕緊後退兩步。“嚇死我了。”陳名揚故意在鄭理秀麵前擺了個動作,“就這你還嚇,上回碎屍的照片你看了不也沒嚇麼。”鄭理秀抓住最近的椅背,拍了拍胸脯,“誰說的,看照片和看實地還是根本不一樣的。”“可是你自己要來看的,現在怎麼又怕起來了,哎,果然是女人。”陳名揚無奈,隻好把手遞過去,讓鄭理秀抓住。在陳名揚的牽引下,兩人向前走著,鄭理秀忽然腳後跟被硌住,她似乎踩到了什麼物體。“這是什麼?”順著手電的光,鄭理秀發現地上郝然躺著一個小小的木偶,是個孫悟空的造型,大街上隨處可見,並不稀奇。鄭理秀皺眉,“這裡怎麼會有這個?”“也許是小孩的玩具吧,估計是誰買給小昊蒼的,”陳名揚拿手電在上麵照了照,並沒有在意。“那我帶去醫院給昊蒼。”鄭理秀彎下腰把木偶撿起來,裝進了包裡。兩人在混亂的大堂裡並沒有看到其他可疑的物品,臨走前,鄭理秀掏出那個小小的木偶,又看了兩眼,歎了口氣,“看起來我們一無所獲呀,真是辛苦了陪我跑一趟。”“習慣了。”陳名揚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車後座,“來吧,鄭小姐,回家了。”“你哪裡來的車?”“他們家門口的,我估計是死掉的哪個討債鬼的吧。”鄭理秀渾身打了個冷顫,“我不坐。”“得令,那您待在這裡吧,我先走一步。”說罷,陳名揚就跨上自行車準備騎走。鄭理秀回望了一眼陰森森的道路,趕緊拉住陳名揚,“哎,彆。”一路上陳名揚把車故意騎得飛快,鄭理秀無法,隻好緊緊抱住他的腰部,頭靠在他的背上。陳名揚便騎得更歡更快了。陳名揚把鄭理秀送到家,把手電放在鄭理秀的手心,“這個手電給你,你以後晚上一個人出去,記得帶手電。”鄭理秀接過手電放進包,“謝謝你,這麼小的事情都記得。”“謝什麼謝,應該的,早點休息,我大哥還需要你,”陳名揚拍了拍鄭理秀的肩膀,“我們的事以後再說。”鄭理秀點頭,“嗯,也是,反正時間還長得很。”陳名揚吹了聲長長的口哨,轉身走了兩步,又猛地一步跳回來,趁鄭理秀不注意,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啄了一下,鄭理秀反應過來了,臉色通紅右手本能地揮,到半空中又忽然僵住。陳名揚嘻嘻笑開,“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等我大哥的官司結束,我帶你去約會吧。”“啊?”鄭理秀驚愕。陳名揚已經騎上了自行車,他的話越來越遠,“不過這次你也是隻準贏,不準輸啊。你贏了我就帶你去約會。”鄭理秀立在原地,雙手捂住臉頰,隻覺得自己的臉發了燒似地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