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新春殺人(6):奇怪少年(1 / 1)

民國女律師 劉藍之 1465 字 5天前

鄭理秀去見田家強。她第一次用的是自己名字,說自己是田家強的朋友,也是律師,結果自然被打了回來。第二次她學乖了,換了一身裝束,說自己是芸娘,還偷偷潛到田家去找了一身家強的衣服,說是來帶給他換洗的,果然讓她進去了。田家強正抱著自己剛送進來的衣服,雙眼熱淚盈眶,幾日不見,田家強的頭發已經白了,臉上也是胡子拉碴。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田家強的雙手還戴著鐐銬,看得鄭理秀鼻子發酸。那是怎樣的一番場景,才會讓田家強看起來這麼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動起那麼殘酷的殺人念頭?是什麼樣的絕境,才會逼迫一個人憤怒到了結另一個人的生命?她不敢想,不用想,卻也知道。那場麵,必然太血腥,太殘忍。田家強抬頭看到鄭理秀的第一眼,眼神便由深情成了詫異,“怎麼是你?來看我的不是芸娘嗎?”鄭理秀施施然坐下,“是我,家強哥,我是來幫你的。”田家強放下衣服,擦乾眼淚,搖了搖頭,“鄭大狀,你就彆白費功夫了,殺人的事我承認,隻要不牽連芸娘和孩子就好,他們是無辜的。”鄭理秀撂下紙筆,“你如果到現在還不配合我,告訴我當天發生的全部真相,那麼我真的無法幫你了。”田家強微楞片刻,便痛苦地搖頭,仿佛他再也不想去想象那晚發生的任何,“鄭律師,沒用的,我殺了人了,我知道你收費高,我也付不起律師費,那些錢我還不如多留一些給芸娘和昊蒼。”鄭理秀儘量保持著語氣的柔和,她服田家強,“家強哥,如果是律師費的話,你不用擔心,念在你是名揚大哥,又是我朋友的份上,我不收你的錢。”“真的嗎?”田家強皺起眉頭,偷偷抬眼看了下鄭理秀,頭又迅速放了下去,“我記得名揚評價過你,說你工作上其實是隻鐵母雞。”“鐵母雞?”陳名揚還這樣說過她?她可得好好去問問了。“對啊。”“家強哥,”鄭理秀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不收錢,並不代表我不會獲利,你這個案子這兩天已經見報了,記者們現在都說你是殺人狂魔呢,大過年的,連殺了兩個人,這多厲害啊,你說我要是給你這個殺人狂魔把案子扭轉過來了,那我多厲害啊,是吧。我就有名氣了,名氣上去了,那案子也自然都來了,屆時我便名利雙收了。”“這麼說,那你覺得我是真的有希望嗎?”田家強的眼中燃起一絲光亮,但那光亮又很快逝去,如流星短暫,隻見田家強又垂頭喪氣道,“不,一定是沒有什麼希望了,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我殺了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挽回呢?”鄭理秀打斷他,“有沒有希望是法官說了算,而你要做的,就是告訴我當天你做了什麼,我要做的,就是儘自己最大的可能,幫你爭取屬於你的利益。”見田家強仍舊沉默不語,鄭理秀從公文包裡取出一張黑白照片,遞給他,上麵是田家強、芸娘和小昊蒼,那時小昊蒼剛滿月,是他們去照相館拍的。照片裡的田家強站著,芸娘則坐著,把小昊蒼抱在懷裡,三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喜悅。田家強看著照片,忽然沒有控製好情緒,嚎啕大哭。那哭聲本來還隻是輕微的抽搐,帶著隱忍和不甘,但隨著時間的變化那哭聲逐漸變大,到後麵已經完全成了失聲痛哭,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仿佛在釋放連日來的壓抑與隱忍。鄭理秀沒有打斷,她默默地等待著田家強哭完。這世間最殘酷的事情,莫過於捏碎那些曾經存在的美好。等田家強的哭聲變小,鄭理秀默默拍著他的肩膀,“家強哥,如果你還想重新再擁有曾經的這一切,能夠牽上芸娘的手,能夠把昊蒼抱在懷裡,那麼就請你相信我……”田家強把手中的照片捏成對折,緊緊地攥著,他抓著鄭理秀的手腕,“好的,我知道了,鄭大狀,求你幫我。”鄭理秀拿起筆,知道時機已經到了,“家強哥,請你現在告訴我,除夕那天晚上,你做了什麼?”田家強擦乾淚水,眯起眼睛,看著前方,陷入了回憶,“那天晚上,你們都走了以後,來了兩人,就是白天也來過的兩個人,門當時沒鎖,隻是掩著,他們一進門,就吆喝著‘討債了’、‘討債了’……”說著說著,田家強的聲音哽咽了,他說不下去了。這是一個尋常冬日的上午,鄭理秀記到一半,忽然覺察到一陣光反射在自己的眼睛上,她眯起眼睛,看到窗外暖陽高照,又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麵的田家強,這一刻,她突然慶幸起來,慶幸自己當初的回國,慶幸自己選擇了律師這個職業,才能坐在這裡幫助那麼多人。鄭理秀知道,冬天很快就要過去了,春天也已經注定不遠了。哪怕田家強描述的場麵,是那麼的血腥、暴力,哪怕田家強經常會出現泣不成聲、無法繼續描述的時候,她也必須選擇告訴他,說下去。隻有腦海裡了解的那個故事越接近當時的真相,她才越能幫助他們。說完了,田家強臉上早已是涕泗橫流,他緊緊地握著鄭理秀的雙手,鄭理秀能感覺到田家強雙手在強烈地發抖。田家強問她,“鄭大狀,我還有機會活著出去見芸娘和孩子嗎?”鄭理秀在筆記的中間圈了一個大圈,沉思之後說道,“會有的。”“真的?你不是在騙我?”“不,我從不騙人。”鄭理秀猶豫了片刻,補充了一句,“作為一個律師,我從不騙人。”醫院。芸娘的病情比之前有所好轉,但神誌仍舊是時而清楚時而糊塗,並不穩定,醫生建議她繼續住院觀察。鄭理秀來看望芸娘時,芸娘正躺在床上織毛衣,鄭理秀走近芸娘,芸娘還衝著她笑。可等鄭理秀剛提到家強的名字,芸娘整個人便瘋了似的,開始哇哇大叫,鄭理秀根本靠近不了。仿佛對於芸娘來說,她是一個惡魔。芸娘這麼一鬨,本來還在安靜睡覺的小昊蒼也被吵醒了,鄭理秀沒辦法,她隻好叫來護士照顧芸娘,自己抱著孩子暫時離開了病房。鄭理秀抱著昊蒼去盥洗室換尿布,回來的時候看到芸娘的病房門口站著一個黑衣的瘦高小孩,鄭理秀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是誰”,那小孩便好像受了驚嚇一般,回頭警覺地看了一眼鄭理秀,便躥地一下,往前跑去,離開了。鄭理秀覺得那個孩子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加上她懷裡還抱著小昊蒼,便也顧不得追上去。正思忖著,陳名揚拎著水果趕來了,他見鄭理秀呆呆地看著前方,便問道,“怎麼了?怎麼楞在門口?怎麼不進去?”鄭理秀指指前方空蕩蕩的走廊,“剛才有個少年在這邊,見到我後又突然走了。”“少年?”“嗯,一個怪怪的孩子,大概這麼高,這麼瘦,”鄭理秀用手指比劃著,忽然自戀地問了一句,“你猜是不是喜歡我的小孩子?”“你彆臭美了,除了我,這個世界上怎麼還會有人喜歡你啊?”陳名揚撇撇嘴,見鄭理秀一臉得意,,湊過來打趣道,“肯定是因為你太凶了,把他嚇走了。”“怎麼會,我這麼溫柔,小孩子都喜歡我,你看,小昊蒼就喜歡我。”鄭理秀逗逗懷裡的小昊蒼,果然,小寶寶對著她笑得燦爛。“那我們以後也生一個。”陳名揚看了一眼鄭理秀,順著她的話說下去。鄭理秀的老臉一紅,“誰要跟你生啊。”陳名揚嘴角揚起,又忽然沉下,他歎了口氣,轉移了話題,“其實,你彆看小昊蒼現在這麼可愛,可以在芸娘和家強哥的撫育下成長,如果他再早生幾年,估計又要被家強哥送去給其他人當繼子撫養了。”鄭理秀皺眉,“又?難道說他們還有過彆的孩子?”陳名揚點點頭,他伸出右手的食指,輕輕地勾了勾小昊蒼的鼻尖,昊蒼的臉上依舊是甜甜的笑容,他必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是啊,窮人哪裡養得起孩子,他們當年就把另外一個孩子過繼給彆人了,真是可惜,算起來,那個孩子現在已經有九歲了吧。”“九歲……那也有半人高了吧,難道說我見到的那個孩子……”鄭理秀和陳名揚四目相對。周圍本是寂靜無聲,直到小昊蒼的一聲突然的啼哭,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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