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保護欲(1 / 1)

此女難撩 商錦維 1453 字 3天前

十九歲的高興和曾嵐,根本沒法體會那時候季姝的思想境界。他們倆聽了這話,互相對看一眼,都不由得生出一種“這才是成熟的大人啊“的感覺。但是現在,二十八歲的高興和曾嵐再次回想起這句話,才發覺,十九歲的季姝,當年原來那麼幼稚。蘇尚淳住在A大的教師公寓,季姝作為一個學生出入很不方便。所以他們就在學校周圍租了一間小民房,隻有十幾平方米,特彆窄,窗戶在陰麵,常年見不到陽光,又潮濕,而且總是彌漫著一股發黴的味道。但那卻是季姝第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她把房間布置得很溫馨,鮮豔的床單,可愛的抱枕,蘇尚淳買了一台二手小電視,還配了一台影碟機。沒有廚房,他們就窩在床上,用電熱杯燒水煮泡麵,然後抱在一起看電影。季姝那時候覺得特彆滿足。她對曾嵐說,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願意陪著她這樣吃苦,這樣瘋鬨,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她覺得她要把她的一切都給他,一切全都給他。然後她懷孕了。她至今仍記得蘇尚淳聽到她懷孕時的表情,瞪著眼睛,眨著長長的睫毛,微張著嘴,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季姝說,咱們結婚吧。他仍是沒說話,沉默了半分鐘之後,他抱緊她,用儘全身力氣將她箍在懷裡。後來季姝才意識到,那時候的他不是因為太開心而激動的,卻是因為即將要發生的事情而緊張得不知所措。季姝說反正再等半年我就畢業了,然後就可以結婚了。她沒有告訴他,其實她是算準了這一個時間的。畢業,結婚,生孩子。A大的教師是不可以與在讀學生結婚的,這是規定。蘇尚淳仍然沒說什麼。那時候高興和曾嵐就覺出不對勁兒了。曾嵐對季姝說,結婚生子是件大事,你必須和他達成一致。高興對季姝說,我怎麼覺得他好像不大想娶你?季姝卻沉浸在幸福裡無法自拔的癡迷狀態。正好那時候高興的老媽重逢了他老爸,高興頓時一躍成為小少爺。他父親雖然人在香港,A城的勢力範圍卻仍是不容小覷,所以高興隻是很簡單地派人查了一下蘇尚淳的底細,一切真相馬上就暴露了。這個叫蘇尚淳的男人,原來在老家F城,是有老婆孩子的。至於他為什麼在A大一直謊稱自己未婚,原因大概也隻有文學院的那個年過半百的女副院長知曉。所以說沒有身份地位隻有臉蛋長得好看的人,無論男女,其實都一樣。想往上爬能耍的也就是出賣色相這麼一種手腕了。後來季姝總結出一點,三十歲以上的男人,如果還不是個成功人士,那麼一定要切記遠離。因為這種男人其實是所有男人裡最陰暗、最沒有下限,也是最窩囊的一夥人。他們覺得自己還年輕,總覺得人生還有再拚一把的機會。但他們又已經失敗了十幾年,很明顯那種堂堂正正的拚搏道路根本不適用,那麼想要熬出頭就隻剩下不擇手段這一招了。他們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表現得不屑一顧,實際上卻是各種小心眼兒,暗地裡拚命打壓。他們對四十幾歲或者已經成功的同齡人,卻擺出一副搖尾乞憐的狗腿相,阿諛奉承,專當弄臣,然後得到機會就小人得誌,翻臉不認人。三十幾歲的不成功的男人,經曆過了社會的打磨,卻仍然找不到一個合適自己的位置。所有的壓力、抱負、鬥誌,都被這混沌殘酷的社會扭曲成一種凶殘變態的心理。他們希望能被男人看得起,他們希望能被女人捧為天。但現實的不平等卻隻會讓他們根本沒有立足之地。蘇尚淳其實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他在季姝那裡故意表現成自己理想的樣子,被季姝奉為天。轉身卻蹲在那個老女人腳下,恬不知恥,當哈巴狗。他對老家人故意做出一副很忙很辛苦的樣子,對妻兒不屑一顧。放下電話卻沉迷於風花雪月,不知今夕何夕。這樣的男人,一個“渣”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季姝後來躺在醫院裡,蒼白著一張臉,對曾嵐和高興笑道,她很感謝這個男人給她上了這樣一堂深刻的課。她在這個男人身上,學到了太多,太多。她身體裡流著與季青一樣的血,也終於吃了和季青一樣的虧。好在孩子沒了,她不會像季青一樣,做一個荒唐頹廢的媽媽。二十三歲的季姝,才終於告彆了青澀的夢,真正地成熟了。——蘇尚淳的葬禮定在了農曆臘月二十二,季姝知道了笑著對曾嵐說,挺好,把舊事都留在舊曆裡,然後過個嶄新的大年。曾嵐說,季姝,我陪你去吧。她真的擔心季姝那一天天鼓起來的肚子。季姝笑得很爽朗,說不用,人都死了她還有什麼好激動的。那個人就這麼死了。季姝還記得那時候她用顫抖的手指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蘇尚淳,你不得好死。於是,這個人真的死了。老天原來這麼公平的。季姝真恨不得雙手合十,朝天拜一拜了。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裙子,是很早以前買的,現在肚子大了,穿上腹部勒得挺緊。外麵套上羽絨服,穿上平底的雪地靴,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笑了。勉強算是個漂亮的孕婦吧。見蘇尚淳最後一麵,她絕對不能醜。葬禮比想象中還要小規模,隻是租了火葬場的一間特彆小的靈堂,來吊唁的人一共大概也就二十幾個吧。所以這個人造了多少孽,就算生前藏得再好,等他死的時候也一覽無餘。季姝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語道,季安生,你看到了吧,這就是壞人的下場,死了都沒人難過。季姝很大方地包了一個“白包”,遞給那個女人時候,淺笑著說了一句“節哀順變”。那女人抬起頭,滿眼的驚訝,然後目光落到季姝的肚子上,神情複雜起來。“我懷孕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女人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季姝冷笑著問。“當年,是我對不起你。”那女人垂下眼簾。“彆這麼說,咱們倆誰都沒錯,錯的那個已經遭了報應了。”季姝的話說得很直。“是啊,到底還是遭了報應。”女人苦笑。遺像裡的男人微笑著,仿佛聽懂了兩個女人的話。“你保重。”季姝說完,轉身就走。“季姝,你等一下。”那女人叫住她,走過來,看著她,“蘇尚淳臨死前對我說,他這輩子隻愛過一個女人,就是你。”季姝怔了三秒,隨即笑出聲來:“這男人臨死前也不知道積德,到了下麵肯定得打去十八層。”然後她轉身,大步走出去。一出火葬場的大門,一陣冷風就吹得臉生疼。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已淚流滿麵。她伸出手又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語,季安生,你可彆學你媽,為這種男人流淚太不值了。人這一輩子這麼短,彆沒事給自己添堵。楚晨一直躲在一旁,看著那個女人站在火葬場的門口,那麼小的一個身影,在寒冷凜冽中獨自站著,臉上有未乾的淚痕,嘴裡不知在嘟囔些什麼。有那麼一種衝動想要走過去抱緊她,可這股衝動在身體裡橫衝直撞了那麼久,就是不能化為行動。他覺得自己快要被憋得七竅生煙了。他從來沒想過這女人的過去竟然是這樣的,簡直比電影還慘。他活了三十年,還沒真遇見過誰是這麼倒黴的呢。可她居然還能笑得那麼燦爛。這個女人的精神境界,他果然不懂。如果她知道了他現在的心情,肯定又會嘲笑她,怎麼,老娘的那點過去又激起你那無聊的大男子主義保護欲了?可他就是想保護她,想把她捧在手心裡,這又有什麼錯呢?誰來告訴他,他對她的這種保護欲,到底,哪!裡!有!錯!想到這忽然就理直氣壯了不少,於是振作了一下精神,整理了一下情緒,甚至連第一句話要說什麼都默默練了兩遍,季姝,我就是愛你,沒有為什麼。那女人仍然傻在那兒,麵對著火葬場門口那條川流不息的馬路,呆得像尊雕像。楚晨邁出第一步,卻忽然發現她也往前走了一步,可是,左側的馬路上眼看有一輛大卡車疾速駛來……“季姝!”他想也沒想就飛奔過去!身體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流衝擊,不由自主就被甩了出去,楚晨艱難地動了動胳膊,看著懷裡的女人:“季姝,你沒事,就……好……”“楚晨!楚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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