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和嵐嵐小時候一起種的,那時候小學裡植樹節活動,我們倆一組,就在這院子裡種下這棵樹。你看現在二十年過去了,這小樹苗都長成參天大樹了。”高興言語間滿滿的成就感。就知道他會來這一招,把他和曾嵐共度的歲月當成資本拿來炫耀。莫嘯白嗬嗬一笑:“嗯,長得確實不錯。”“八月份時候會開花,特彆漂亮。我們十八歲那年我還給嵐嵐拍過照,就在這棵樹下。”高興繼續得意地道。“那肯定很美。”莫嘯白仍是淡笑。“是啊特彆美,我當時看著她穿著白色裙子站在花樹下就想,總有一天我要在這棵樹下讓她成為我的新娘。”高興望著那棵樹,眼神閃亮。總有一天。“那你當年怎麼不早點追她,就算沒有我,她也是有個未婚夫的吧。”莫嘯白饒有興趣地問。“因為她出國那麼多年,我根本沒法看得住,沒想到一回來就帶來個未婚夫。”高興咬牙道。還不是你太笨,幸福是等來的嗎?“高興,你彆怪我多嘴,但我算半個當事人也好算一個旁觀者也罷,總還是要說一句,你跟曾嵐就是做朋友的命,還是彆多想了。”莫嘯白的聲音沉沉的,帶著一股一錘定音的力道。高興冷笑一聲:“莫兄,你這麼說我不怪你,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情況。我已經錯失了一次機會,不會再錯失第二次。曾嵐我要定了。”好大的口氣。莫嘯白笑了:“所以你這是在跟我宣戰?”“也不算,我希望咱們倆最好還是化乾戈為玉帛。你出手快一下子就騙了她六個月的婚,這對你來說也足夠了吧?我隻希望六個月之後你能爽快退出,我要她今後的一輩子。”高興極為認真。一輩子,想得美。莫嘯白側頭,伸手摸著下巴:“我要是不放人呢?我跟曾嵐的婚姻生活過得挺幸福的,不想離了。”高興目冷了幾分:“莫兄,做人要厚道,你根本不愛曾嵐,你把她騙到手玩幾個月也就夠了,乾嗎還要死纏不放呢?這不是你的風格啊。我隻是不希望曾嵐第二次被拋棄,所以就打算在你拋棄她之前撿個剩也不成嗎?”“你怎麼知道我不愛她?”莫嘯白的臉也嚴肅起來。“她其實特彆介意。”高興沒有理會莫嘯白的問題,繼續自顧自地說,“她其實愛過楊繆那個混賬,所以特彆介意被他背叛的事情。”“我當然知道她介意。”莫嘯白壓著怒氣道。“你知道那還要讓她再經受一次!”高興忽然提高了音量,“她現在和你在一起雖然看上去很好很幸福,可那不過是個假象,她也很清楚你給不了她想要的安定生活,所以不會對你強求什麼。這就是曾嵐,多大的痛都是自己給自己用理智壓抑自己的女人。我有時候真希望她能像普通女孩一樣,難過了就大哭一場,哭不夠就大鬨一場。她被楊繆背叛,那麼難過,可看上去還是和正常人一樣你不覺得不正常嗎?莫兄,你隻是運氣比我好,恰好趕在她理智最薄弱的時候出手了。其實就算不是你,隨便換個什麼男人在那個當口都一樣!”隨便換個什麼男人都一樣……莫嘯白皺著眉,手指不覺已經握成了拳頭。“你愛她嗎?你確定你愛她?你有過多少女人你每個都愛吧?愛過了之後呢,你都怎麼甩掉那些女人的?對曾嵐又是怎麼打算的?彆跟我說你真的想要和她一起白頭到老!”高興幾近嘶吼。雙眸緊盯著莫嘯白,噴出火焰。他真的想要和她一起白頭到老?莫嘯白看著眼前這個紅了眼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身後那棵茂盛的梧桐樹。他對曾嵐的感情原來不是這繁茂的枝葉,卻是那深埋在泥土下麵的盤根錯節、無限擴展的樹根。“我要讓她愛上我。”莫嘯白聽到自己的聲音,清清冷冷。“然後呢?等曾嵐真的愛上了你,離不開了你,你打算怎麼辦?得意揚揚地拋棄她?然後看著她再一次地被你害得遍體鱗傷?還是把她當成個擺設扔在家裡你自己出去尋歡作樂?莫兄,曾嵐不是你能碰的女人,可是你已經碰了,那就請你快點離開,我說這話不是為了我自己。我知道就算你離開了她,她也未必就真的會和我在一起,但是至少請放她一條生路。如果愛一個人,不應是隻想要占有,而應該是給予,不是嗎?”愛一個人,不應是隻想要占有,而應該是給予?“莫嘯白,愛情對你而言是什麼?”曾嵐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然後他看到曾嵐那張平靜美好的麵容,清淡無痕的眼神,她說,“莫嘯白,愛情於我而言是一件發生概率極低又不合乎邏輯的事情,所以我從不強求。”他還記得說這句話時候她的唇齒微微開合的樣子,“所以我想說的是,我並不介意你是不是愛上我了。我們隻要儘心儘力把這段婚姻維持好就夠了。”語氣平和真實,她就是這麼想的。再抬眼對上高興那張悲憤的臉,忽然覺得其實他也挺可憐。但敵人就是敵人,在麵對敵人的時候,不管心中有多少感慨憐憫,都還是要把麵上的氣勢做足。於是他嘴角微微勾起:“高興,你乾嗎這麼激動呢?說到底這些都不過是你自己單方麵的臆斷而已。你又不是我,怎麼會知道我對曾嵐是怎樣的感情?同樣道理,你又不是曾嵐,你又怎麼知道她就一定想要離開我?關心彆人是美德沒錯,但這不能成為你對彆人私事指手畫腳武斷乾涉的借口。”高興的眼睛裡透出一股堅定,嘴角也掛起一抹冷笑:“隻要你不強行糾纏,我一定有辦法讓曾嵐六個月之後痛痛快快跟你離婚。”莫嘯白眉頭深鎖,抿著嘴,冷哼了一聲:“高興,你的最大弱點就是自信心用得不得當,該相信自己的時候不能當機立斷,明明沒什麼把握了卻又剛愎自用。”所以注定做不成人生贏家。晚飯是曾嵐和方姨一起下廚做的,曾嵐特意給外婆燉了花旗參烏雞湯。莫嘯白嘗了一口,才知道原來曾嵐的廚藝這麼好。現在想來他們結婚這兩個月來,似乎都是他在做飯,曾嵐隻給他做過幾次早餐。“嵐嵐的雞湯燉得太好喝了!我都想念好久了!”高興抹抹嘴笑道。莫嘯白抬眼,看到曾嵐淡淡地對著高興一笑。明明沒有什麼深意的,就是很隨意的一個回應罷了,可看在他心裡卻是那麼難受。這是今天下午他們自從到了外婆家之後,他第一次見到曾嵐。她都還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她也很清楚你給不了她想要的安定生活,所以不會對你強求什麼。”高興的話又冒出來,於是更加火大。“阿婆,你快看看,這就是養兒子的不中用。他老媽在廚房裡忙活這麼久沒見他吱一聲,曾嵐給他盛一碗湯就讚不絕口。”方玲笑著感慨。外婆露出個笑容:“小方,都是一家人,說那麼多顯得見外了。”一家人。高興得意地笑著看了一眼曾嵐,又看向莫嘯白。莫嘯白將那個眼神照單全收,卻隻是眸光越發深邃。身邊的楚晨仿佛霜打的茄子,蔫得有些不正常。莫嘯白推了推楚晨胳膊:“喝湯。”楚晨抬起頭,一雙眼睛裡全是哀怨,仿佛置身悲劇的霧都孤兒。這情形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又在季姝那兒吃癟了。曾嵐端好菜上桌,便很自然地坐在了莫嘯白身邊的位置,完全無視外婆身邊的高興揮手。莫嘯白這才覺得人生明亮了一點。“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廚藝這麼好的?”他有點小得意地低聲對著曾嵐耳語。曾嵐麵帶笑意:“因為你的廚藝也很好。”他心裡樂開了花,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曾嵐的手:“回家咱們互相切磋。”對麵外婆一聲咳嗽:“吃飯就吃飯,不要那麼沒規矩。”莫嘯白嚇得急忙噤聲,可還是又握了握那隻小手。她也沒掙紮,麵色波瀾不驚。原來他老婆也這麼會做戲。吃過了飯,一群人又陪著外婆聊了會兒天,還是高興母子唱主角,一老一少齊上陣,火力全開地耍寶把老太太逗得甚是開懷。莫嘯白這次學得很乖,也不怎麼說話,就坐在曾嵐邊上甘心當背景,一邊的楚晨仍是一片淒風苦雨自然也沒法參與話題。曾嵐話不多,但笑容很燦爛,不時地與季姝對看一眼交換心思,看得莫嘯白十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