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君堯比蘇粒想象中還要沉不住氣。沒等她來得及換船,大老遠的,密密麻麻像是行軍的螞蟻朝他們駛來。他們越過界線,架起武器,烏壓壓的一片。海岸警衛隊的船上前,掩護蘇粒他們往後退,而靠近屏障的船,都是蘇家人牽頭。蘇比另外安排了兩艘船待命,一艘上鄭能和坎家兩兄弟,另一艘上江難、仰波金、蘇永波和鄭文樂。兩船緊挨在一起,但卻好像隔絕了兩個世界般,船上的人麵對麵站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蘇粒沒上任何一艘,她跟蘇比還在原先的船上,準備駛離。鄭能不知為何,眼睛酸的狠,他趴在欄杆上,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似的,“蘇粒,你一定得活著回來,我那本鄭能探險記你還得給我寫序呢。”坎傑也說:“你得活著賠我們倆錢。我們倆這次虧大了。”蘇比說:“她已經拜托我了,你們放心。”坎傑、坎輝:“.......”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啊喂!蘇粒無語,“你們一個個說什麼呢,真以為我會死呢,我天煞孤星,不會有事的昂。行了走了......”她示意開船,話音未落,她又驚呼,“你們倆又乾什麼呢?”蘇永波和江難幾乎同時跳上了蘇粒的船。蘇粒趕忙把他們倆往外推,“你們腦子有病?!快回去!停船,快停船。”一個都推不走。船也沒有停。蘇粒急得去拉蘇比,卻在看向他的那一刻,停住了手,“你早就知道?”蘇比歎氣,“我阻止不了。他們態度很堅決。說要送你去山海門下。”“蘇粒。”蘇永波叫了她一聲。她太不爭氣了,老蘇也跟平常一樣啊,可就是讓她忍不住想哭,她吸吸鼻子,抱住蘇永波,“老蘇……”蘇永波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但在此刻,想到他的女兒能獨當一麵,感動和不舍浸滿他的心扉,他紅了眼眶,摸著她的頭發,“老爸在這呢,彆怕。”蘇粒再看向江難時,他就站在一邊靜靜看著她。蘇粒走過去,驀地揚手,江難沒躲,眉頭都不眨一下, 最終玩笑似的捶了他胸膛一拳,“唉,你呢,吃飽了撐的?”也是在一刻,所有的恩怨,在蘇粒的這一動作下煙消雲散。江難笑,抓住蘇粒的手,不帶任何一絲讓蘇粒彆扭的感覺,握了一會,輕輕放下。“再怎麼樣,還是要陪你一起。”船往屏障的方向開動。江難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仰波金的方向。船越來越遠,仰波金就站在船頭,看著他離開。她沒有阻止他,就這麼放他走了。他做這個決定,仰波金似乎早就預料到,第一次對人下情蠱,卻也有失效的例子,是她的蠱蟲不夠毒,還是江難在乎蘇粒太深。她始終都想不明白。想久了,她索性也不再想了。她隻是想讓江難知道,在這裡,他不再是一個人。*看著蘇粒的船開遠,船上的人皆回頭,麵向逐步壓過來的敵人。鄭文樂半蹲,調整著他拿到手的長管狙擊槍,單眼適應狙擊鏡的位置,找了一個適當的架槍點,對準船隊。雖然他在擒拿上略遜蘇粒一籌,但論槍法,在警校也是數一數二,沒幾個人能乾的過他。坎輝拿著他的心愛巴雷特,走到鄭能邊上,瞥了一眼他手裡拿的東西,挑眉,“會用麼?”鄭能手裡是兩顆手榴彈,本來手就抖得厲害了,聽到坎輝的話,差點沒拿住,但他還是挺起不肯服輸的胸膛,“怎麼不會用了,引線一拉,一扔,齊活!”坎輝無奈搖頭,叮囑他:“彆扔到自己人就行。”坎傑手裡,是一把榴彈槍,有四五個鮫人從對麵船上繳了幾把扔到了蘇比的船上,都不是空槍,一槍能抵他哥一堆子彈了。“唉,我們能活著回去嗎?”鄭能咽咽口水,碰了碰坎傑的手臂。“不知道,你慫什麼,人家蘇粒可是豁出命去的,我們總要表示點什麼啊。”鄭能一聽這話,瞬間打了雞血,是啊,慫什麼,他們得給蘇粒爭取時間,他是蘇粒的忠實小弟,應該更英勇無畏的衝在前麵替她擋住才是。“喝!”鄭能高吼一聲,給自己加油,不停吐氣吸氣,上前走了兩步,站在了坎傑和坎輝輝中央,一手一個手榴彈,氣勢不能輸。仰波金平靜的掃了一圈,天空雲層外,有幾道閃電劃過,暴風雨之前的征兆。半晌。她食指和拇指完成一圈,放到嘴邊,用力吹了一口響亮的哨聲。後方的水麵開始有了動靜,本來平靜的海麵瞬間劃開一波一波的長條漣漪。漣漪越來越快,拉開的長線也越來越寬,有人好奇的往水麵瞅了一眼, 目光所及,頭皮驀地收緊。水裡劃過的,是一條又一條的巨型森蚺。因為體型過於龐大,蛇尾還甩到了幾艘船的船身,船上響起驚呼聲,水花撲向了甲板。“我靠啊。”隔壁船上的鄭能又怪叫了聲,“這些玩意兒怎麼跑來這了?”要不是提前通知到了人,不然這些突然的“大驚喜”怕是要先嚇癱掉一批人。仰波金催眠了森蚺,她的苗咒如同魔音,刺激著這些龐然巨物,它們沒有冒頭,靜靜沉在水裡,不動聲色的,往距離不遠的船隊遊過去。既然鮫人族當不了排頭兵,那就讓森蚺群先上,它們都是淡水生物,在海水裡活不長,此時也僅僅是受仰波金控製,而且又在海水裡泡了這麼長時間,本就耐不住消耗,這一衝,是有去無回。***遠處的某一艘船上,望遠鏡下的一雙眼睛跟隨自己的手在慢慢移動,突然,動作停住,看著某一個點。鏡頭裡是一排整齊有序的警衛隊,但仔細看,後麵有一艘快艇正在往北快速移動。北,是山海門的方向。望遠鏡一摔,露出席君堯看不出喜怒的眼睛,唯有不受控製抖動的老肉出賣了他的情緒,“把他拖出來。”手下從船艙側室裡拉出一隻木籠。木籠內豎著倒刺,將裡麵的人紮得血肉模糊。“潑醒他。”幾大桶的海水不同方向傾數倒了下來。“嘶。”籠子裡的人動了動,緩緩睜開眼,血水糊住他的視線,他隻能隱約看到有人在走動。“江沅,我還真是小瞧你了。”江沅循著聲音方向微微抬了抬頭。“你在給蘇粒爭取時間。”“嗤哈……”江沅咧開嘴笑了,口腔裡布滿鮮血,他淬了一口,艱難的仰直脖子,倒刺又刺過他皮膚的邊緣,拉出一條血淋淋的傷口。在場的人不約而同閃過一絲錯覺,仿佛此刻,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們的,是籠子裡的這個男人。“你不會贏……你殺了……了自己一個又一個的親人,是,自己是活的夠久了,可你找的這些東西,跟誰分享呢,哈哈哈……”說到後來,江沅嘔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因為劇痛,忍不住蜷縮起來,但他還是在笑,笑他們所有人。他贏了。“把他扔下去!”席君堯再也忍不住,氣火攻心,“給我沉海!”木籠子被拉上半空時,江沅叫住了席君堯,“席太爺。”這次是真正的居高臨下。席君堯抬頭,籠子上的血滴在他的腳邊。江沅笑了笑:“我在地獄等著你。”繩索被砍斷。木籠子急速往下,砸起黑色的浪花,水聲震響。他沉的很快,不知為何,他很想睜眼,最後再看看他僅存意識的世界。前方,似乎有長條的黑影朝他這邊遊來, 但更快的,是底下帶著水花衝過來的另一個影子。接著,他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