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思索片刻,道:“我們要分批,有人得守在船這邊,現在快艇沒有停在碼頭,但不能說就是安全了,暫時停靠的位置可能隨時要變,你們誰會開船?”坎傑指指身旁的坎輝,“他會。”江零還要補充,“光留他一人不夠。”江難深深看了蘇粒一眼,“我留在這。”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進了船。那仰波金自然是跟著江難。蘇粒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去看江沅,上山的事他們都要去的,但此時蘇永波在,她又有點猶豫,想著老蘇好不容易找到她,萬一她再斷胳膊少腿的,老蘇該怎麼辦。江沅懂她的意思,剛想說點什麼,卻被蘇永波搶了先,他拍拍鄭文樂的肩,“我們也留下,這邊地形不熟,不敢貿然行動。”他知道蘇粒跟眼前這個叫江沅的男人關係非同尋常,雖然蘇粒提到他的時候不多,但知女莫若父,蘇粒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是明晃晃寫在臉上的,他懂。隻是……兩個不同世界,能安穩走下去麼。還有就是,蘇粒身份的特殊,她去或許反而能更容易成功。蘇永波為了讓蘇粒安心,他補充:“我和文樂都有槍,你放心吧。”鄭文樂聽蘇永波的,“你不用擔心我們的。”鄭能本來想說不去,但餘光一瞥冷不丁就撞上了仰波金的目光,後背一縮,不,他絕對不要留在這裡。他派上用場的時候到了。他忙不迭舉手,“那個,我也想去東南山。”果不其然,蘇粒拒絕,“不行。”鄭能又掀開自己的風衣,滿滿當當的塞滿了各個口袋,蘇粒簡直沒有眼看。反倒是江沅,出乎意料的同意了,“行,想去就去吧。”“唉!”蘇粒嘖了聲,埋怨的打了他一下,“你也跟他一起瘋?”江沅眼神示意蘇粒讓她先彆說話,“那就這麼決定吧,整理一下,今晚出發,可能需要紮營,該帶的都帶上。”最終,去東南山的人是蘇粒、江沅、江零、鄭能和坎傑,其餘人留守在船上。*東南山是富翅島上眾多山峰中很普通的一座,江零說的山頂監獄,普通人看來,是戰時年代的瞭望塔舊址,範圍很廣,差不多占據半個山頂,周圍攔起了高高的鐵絲網,因為建於山頂,荒涼空曠,久而久之,鬼屋的傳說層出不窮,各個版本都有。看著鄭能的微型無人機傳回來的照片蘇粒覺得著實有點瘮人,要不是江零是從那邊逃出來的,她真的有點不太相信,這地方能住人。三座高度差不多的瞭望塔,高聳的樹木叢生,擋住了大部分塔身,遠看更像是西方電影裡的幽森古堡,指不定會飛出幾隻要命的蝙蝠。“你沒有被發現吧?”蘇粒問他。鄭能專心的調試遙控器,視線先抬高,又慢慢往下,無人機嗡嗡像蜂叫似的聲音傳入幾人的耳朵裡,最後平緩落在地麵。東西真的很小,放在鄭能掌心還綽綽有餘。他得瑟的說:“不會,老子的東西高檔著呢。”江沅靠在樹下整理東西,鄭能身上那幾把槍,江沅隻拿了兩把,其餘幾把全部留在船上備用,一來坎傑不需要,他自己有,這兩把主要是給江沅和江零用,蘇粒用不慣槍,更喜歡拳拳實乾,這二來嘛,如果給鄭能留一把的話,他們幾個人都怕他誤傷到自己人,那就得不償失了。江零知道路線,也知道他們的巡邏地點和時間,還是要等到入夜,從廢棄涵管裡爬進去,因為最終目的地不是山頂,到時候還要提前爬出來。最後一絲落日餘暉掉進山縫裡時,天色漸晚,他們幾個人根據江零的指路順利到達涵管口。這個下水道口不是全封閉的,管壁上有好多不規則的破口,有大有小。江零說:“這麼多年了,滾石砸兩下,雨下幾場,這東西,禁不起這麼折騰。”時間不著急,趁還能看得見事物時,五人並排坐在管口,不能打光,不能生火,手裡吃著壓縮餅乾。他們身處的位置已經有約百米高,植被還比較稀疏,放眼望去都是稀稀拉拉的矮樹叢,再遠些,甚至還能看到燈火通明的城市,江零說再往上走,就能看到大海了。“哪還有閒情逸致看海啊。”鄭能恨恨的咬了一口餅乾,歎氣,“你們說,我這麼一個身價過億的小開,怎麼就落到如此田地。這個時間,我應該在郵輪上的賭場贏錢才是正常的。”蘇粒撐頭,接過江沅遞過來的水,正準備喝,又停住,拿近一看,“你怎麼又給我帶保溫杯?”江沅不以為然,“習慣了。”他還抽空回答鄭能,“其實你現在下山還來得及。”鄭能梗著脖子,“那怎麼行。都到這了。回去跟一窩蛇待在一起?那我還不如跟著你們安全。”蘇粒了然,敢情是怕蛇才死活要跟過來的,江沅同意,也是照顧到鄭能,與其讓手無寸鐵的鄭能跟並不了解的人待在一塊,還不如把他帶在身邊。也是奇了,雖然他看上去沒什麼用,但總能在關鍵時刻幫上點什麼。蘇粒其實有些擔心,說了句:“我們這麼上山,席君堯知不知道啊。”坎傑一顆一顆往彈匣裡裝子彈,熟練的裝進槍裡,子彈上膛,手臂拉遠,調試距離,嚇得鄭能連忙用雙手把他的手臂推向另外的方向,不讓槍口對著自己,“您悠著點。”坎傑收回手,仔細端詳自個兒的寶貝槍,“不會,他現在應該沒有精力注意到我們這邊。”蘇粒問:“什麼意思?”“他惹到我們老板了。我們老板發現曾經跟蹤他的人是那老頭的手下。上次在地下室拿榴彈槍轟你們的斷臂佬,那手,老板親手砍的。他脾氣不大好,這次,直接就把那老頭的祖墳給扒了。”其餘四人:“……”是個狠人。蘇粒回想當時的一舉一動,思路也逐漸凝聚,“仰波金也說過,席君堯本身需要換血,現在少了仰波金,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江沅對蘇粒說:“李檀是在給你爭取時間。”鄭能捏著鼻子,聲音變娘,“喲喲喲,哪裡來的好大一股酸味啊。”江沅哂然,不搭話,坎傑附和一句,“我也聞到了。”蘇粒手肘頂了江沅,“陰陽怪氣的乾嘛呢?”江沅反唇,“我有說錯嗎?”蘇粒無法反駁,好像確實如此。江零這時候開口,“我們得儘快,拖不了多久的。吃完我們就進去吧。”江零打頭陣,緊隨其後的是鄭能,再是蘇粒,江沅坎傑殿後。春末時分,富翅島雨天增多,涵管大部分都是漏的,泥土黏底,鞋子踩在上麵,啪嗒啪嗒帶著回音。手電筒的光打到最暗,僅能允許看到前方的路。鄭能嘀咕:“你們說兩個世界,那個什麼侯為啥要在兩個島上修墓呢,有強迫症嗎?”蘇粒說:“不一定有墓,隻能說有這樣的可能性,但這個位置是跑不掉的,我們得去看了才知道。”再說了,以前哪有這麼多破事兒,就算兩邊都修了墓又如何,一切都相安無事,在蘇永誠筆下記載的乙君候在富翅島上因為管理得當,深受當地居民尊敬,誰能想到,後邊會亂套。安靜的走了一段路,江沅的聲音在後邊響起來,“你怎麼逃出來的?通過這個涵管道?”幾個人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江零。江零給了他肯定的答複,“是的,這裡背對監獄,幾乎無人問津。這裡的基建基本都是沿照幾十年代的來,設施陳舊,經常會有問題,當時關我的那個房間,下水道堵了。”鄭能臥槽一聲,“你從下水道出來的?”江零無語,“當然不是,我放倒管道工,穿著他的衣服出來的。”江沅適時提醒,“幾百米了。”鄭能停下,低頭看了眼手表,“512。”江零說:“那歇一會吧,離日出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爬出涵管,他們找了一處乾燥的區域,席地而坐,關掉了手電筒,月光明亮,待適應了黑暗,還是能看到點東西的。“蘇粒,過來。”江沅招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邊。晚上林子裡涼,江沅脫掉外套給她套上,周身一下子暖和,蘇粒心裡暖洋洋,貼著江沅更近一點。江沅說:“我守夜。”江零說:“後半夜換我。”或許是真的有些乏了,沒有人調侃江沅和蘇粒是有多麼膩歪,蘇粒靠著江沅,鄭能靠著江零和坎傑,開始補眠。蘇粒是被江沅搖醒的,她迷迷糊糊醒來聽到江沅說要繼續往前走。待她徹底清醒時看時間,已經淩晨四點過半,天蒙蒙亮,比晚上稍微亮堂一點。五人打起精神,沒有從涵管走,往上通的管道與露天基本無異,也沒有從裡麵走的必要。鄭能走兩步看海拔高度,眼看著越來越接近,他緊張到碎碎念。終於,高度定格在985米。繞了一圈,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墓,走到林子邊緣,有一處空地,用青磚石鋪麵,約莫五平米,角落裡立著一塊小石碑,上麵刻著“985”。蘇粒覺得,要是在她那邊,這塊碑可能會被一大堆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們摸的鋥光發亮,摸一摸,孩子就能上985重點大學。站在這個點望出去,如江零所說,能看到一望無垠的大海。附屬島嶼孤零零的在海裡立著,基本都是無人島,僅有漁民會在上麵暫作休整。“看不出什麼花頭啊?蘇粒,你爸不會搞錯了......”鄭能話還沒說話,就被江沅捂住嘴巴,此時已經過五點了。“你們看。”江沅指向遠處的天空。天仍然還未完全變白,天上還掛著星星點點,但仔細看,星是在動的。數了一下,總共六顆,看似雜亂無章,但蘇粒卻覺得有些奇怪,這樣的位置,似乎在哪裡見過?江零看了一會,“不會是星宿吧?”電光火石間,蘇粒想到了,她在席君堯住的昌鄉釘子樓見過!當時他畫的是,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蘇粒之後回想起來,他畫的這個,指的是東方青龍七宿。蘇粒腦子裡一個想法慢慢成形,她迫不及待的問江沅,“那邊是什麼方向。”“西。”那就對了。西方是白虎七宿,昴為第四宿,昴有六星,其形促聚,一般以正冬時氣出現。但就像蘇永波說的,在這個世界,什麼東西都會有誤差,星象不變,但時間會變。平行世界的時間過得比現實世界要快,那邊是冬,這邊要比那邊快,所以已經是春末,這就不難得出,為什麼六星會在這個時候還能看到。鄭能手舞足蹈,“唔......還在動.....唔”星象還在動。就在這會,坎傑似乎發現了不對勁,他愣住,抬手讓他們看向海麵,“海上......”幾人把視線回到海麵上。蘇粒對眼前的景象不算陌生,像是影碟機卡帶一般,海麵上的一艘船的船身突然擰成一股,又恢複原狀,畫麵閃過很快,幾秒重複一次。之前江沅和江難隔空站在同個地方,也有類似的反應。江沅有點不敢置信:“那邊難道就是山海門?”江零卻不覺得,“應該不會,離海岸線這麼近,不可能的。”蘇粒也認同,“星象還在動,應該磁場受到影響了,船其實都沒事,隻是部分時空重疊了,有點像海市蜃樓。”鄭能連忙拿出無人機,讓它飛過去查看到底怎麼回事,嘴裡還念叨著,“跟你們在一塊,真的是神了,什麼奇葩事都能碰到,回頭我一定得寫本書,名字就叫鄭能曆險記。”無人機傳過來的畫麵還在繼續,除了船,還有海水的顏色,一會藍,一會綠,但暫時看不到其他的。“哎有了有了。”鄭能激動的大叫,幾個人又圍過去看。海麵上憑空出現了一艘郵輪,正在緩緩航行,因天還沒有完全亮,船艙裡的小窗透出燈光,裡麵的遊客還在沉睡。突然想到什麼,蘇粒說:“這裡緯度坐標是多少。”江沅拿出導航儀,定了位置,“北緯28.35。”蘇粒嘖了聲,“知道了。”江沅問他:“怎麼了?”“在我們那,北緯30度,是一條神秘的地帶,什麼光怪陸離的事都會發生,以後跟你細說。”同樣的,這裡也八九不離十。天越發透亮,郵輪很快消失,六星也不再動,也慢慢被雲霧所遮蓋,一切回歸正常,最終指向北方向。研究所給了江沅十年找她,今年剛好滿十年,蘇永誠說,七十年一次動蕩,今年剛好是第七十年。六星本在西,卯時階段卻指向了北。是到該動的時候了。蘇粒心下明了,“席君堯找錯方向了,他以為是東,其實是向北。我們到時候往北緯三十度靠近,應該問題不大。鄭能,收工,我們下山。”鄭能不動。坎傑推了他一把,“磨蹭什麼呢?”鄭能轉過來,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我、我們好像被發現了?”他把即時畫麵顫抖著手遞給蘇粒。無人機的攝像頭正對瞭望塔頂,上頭開了一扇窗,對上同樣懵逼的一雙眼睛。那人很快舉起槍瞄準,謹慎的對著無人機。下一秒,無人機失去信號,黑屏。被打下來了。蘇粒恨鐵不成鋼,一記爆栗打在鄭能腦門,“叫你不要飛那麼高!乾什麼?想上去和太陽肩並肩?!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