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粒從包裡拿出風塵仆仆的頭骨時，蘇永波有一段很長時間的安靜，他盯著那個頭骨看了許久，像是要在這上頭上盯出一朵花來。“老蘇，看什麼呢。再看，小叔也就剩一個頭了。“蘇粒說完這句話，突覺哪裡怪怪的，她又補充，”當時那個情況，就頭骨還能拯救下，我覺得既然找到他了，以後就不用再麵對衣冠塚了。”蘇永波回過神，看著蘇粒點點頭，“你說的沒錯。“他小心翼翼將頭骨再次放進包裡，沉思了會，“把永誠留下來的東西都拿來我看看。”蘇粒遞給他考古筆記和絕筆信。又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擺，“看，我剛來的時候受的傷，就是月牙形，玄乎吧。”蘇永波瞄了一眼，“衣服放下來，小心感冒。”他先是大致掃了眼信件，“的確是永誠的字跡沒錯，他的字很秀氣，也很特彆。”具體的事情，他已經聽蘇粒講過。接著，他又翻開考古日記。蘇永誠快畢業的時候就開始跟著老師一起下考古工地了，他的筆記很厚，已經記載到後半部分，能用的張數也屈指可數。蘇永波看了幾頁，手頓了頓，開始前後重複翻頁，在紙張上用拇指和食指磨撚，思索幾分，他對蘇粒說：“永誠是在水下考古時失蹤的，但這本筆記浸泡程度其實還好，你跟我說過，他是有意借水下考古的契機回山海門，但因為不幸遭遇風浪，所以出了意外。”蘇粒點頭。蘇永波合上筆記，掌心在打了蠟的封麵上慢慢劃過，“永誠應該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為了回山海門，會搭上他同事的命。”蘇粒有些聽不懂他的話，“聽你這個意思，怎麼我感覺他好像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一樣？”說到最後她越說越輕，見蘇永波表情不變，她是猜中了？“那這個契機，你覺得指的是什麼？你難道真的覺得隻是借考古離開隊友的視線，獨自返回山海門？”這麼一想，確實經不起推敲，考古隊就這麼幾個人，失蹤一個，怎麼可能還會繼續下麵的工作，借考古回山海門不可能行得通。除非……“除非需要這樣一個契機讓大家都覺得蘇永誠失蹤是合理的。”蘇粒慢慢睜大眼睛，“不可能吧？蘇永波重新翻開筆記，這次他帶有目的性的從後麵開始翻，翻到某一頁停住。“乙君侯墓葬水下考古工作：擬采取提取城牆夯土工作來對土中包含的C14（年代測定）進行測年，希望能確定修建在水下的墓葬群的具體位置及範圍。”乙君侯？蘇粒準備拿出手機搜，但又很難想到，蘇永誠是現實世界的人，那乙君侯自然也是現實世界的古人了。蘇粒文科曆史最弱，她沒什麼辦法，高中學曆史的時候，皇帝諸侯朝代她就記不住。這個乙君侯是五代十國時期，當時正處於諸侯割據盛期。蘇永波繼續往前往後翻找有價值的信息，然後在考古前期準備工作的記錄上又停了下來。租借臨時可以用於科考的船隻，當時那個年代還沒有像現在考古隊那樣，會有專門的科考船，當時一些專業的設備，例如門字吊、低壓氧艙之類的設備都是沒有的，都是靠當地漁民的豐富經驗出海。還有就是當時帶隊出海的船長，是蘇永誠負責去對接的。有意思的是，老船長也姓蘇，叫蘇康。“蘇康我知道，算是我的姨姥爺。老一輩都以為他是因為妻子去世受刺激導致腦子不正常，三十多歲就離家出走了，再也沒音訊。”繼續往下看。因為天氣對考古工作十分重要，如果下雨，那工作就很難再進行下去，所以一般來說，考古隊員會對未來十五天的天氣做一個簡單的梳理。但在筆記上，當時這次墓葬考古出海的天氣，寫的是晴，但有個括弧，裡麵寫的是【可能有雨，風力8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蘇永誠在逆行。彆說考古了，就連漁民出海，風雨天氣天氣都是大忌，可他們還是出海了。光靠蘇永誠說是沒用的，怎麼樣才能說服考古隊答應一同出海。那就要靠蘇康出馬了。老船長經驗豐富，沒有理由不信他。所以，蘇永誠等的，不是出海考古這次機會，而是這次出海的天氣。“我需要糾正你話裡的一點，不是突遇風浪導致意外，而是不知突遇這麼大的風浪，所以才導致的意外。他當時也才三十歲，雖是當家人，但他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普通世界裡生活的，他知道怎麼回去，但我想，回去的次數應該屈指可數。因為事情緊急，要趕回去，你說他有時間準備這麼多嗎？”蘇粒心裡當下就臥槽了。蘇永波翻到乙君侯介紹那頁，掃了一眼，不禁嘖了聲。蘇粒忍不住靠近，湊上去看。乙君侯，蘇姓。良久，蘇粒扶額，“老祖宗？”蘇永波作了總結成詞：“另外，最重要的一點，他這裡所記錄的內容，皆是以現實世界富翅島為基礎，我們處於平行世界，關於地理方麵的東西，不能立馬下判斷，兩者會有誤差，但相差應該不大。筆記上說，乙君侯的墓葬除了水下的主墓群，在富翅島主島也疑似發現一座子墓，但因山體塌方，發掘意義不大，便沒有再動。這個位置……哦，在東南山，海拔……1022米。手稿裡不是有說985米這個點嗎，那就去985米處找找有沒有這個墓室，或者其他什麼線索。時間挑在單閼，也就是卯時，早晨七點之前，應該會有發現。”被他們一直忽視掉的考古筆記，原來裡麵藏了這麼多玄機。蘇粒不禁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這個。”老蘇就是老蘇，吃過的鹽就是比她的飯要多。*“東南山？”江零臉色變了又變，似是很為難。蘇粒奇怪的問道：“怎麼了？”江零胸口起伏有些急促，“監獄就在東南山頂。”那就是有危險了。可是按照目前來看，這個東南山，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