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粒醒來是後半夜了，“嘖.....啊，好麻......”她想撐著手肘起來，但無奈半個身子都還是僵著的，試了幾次依舊失敗，索性不動了，自言自語，“不會癱瘓了吧。”“不會，你麻藥勁還未完全過。”駕駛座上冷不丁冒出個聲音，著著實實又嚇了蘇粒一跳。江沅麵無表情的轉過來。蘇粒以一個極度詭異的姿勢躺在車後座，她不得不看向讓她魂牽夢繞，但她又死不承認的男人。這一望，她卻看愣了。江沅，怎麼會變得那麼瘦了，臉頰有瘦的些凹陷，即便沒有那麼明顯，可她能感覺出來，胡子也有段時間沒處理，青色拉碴的，怎麼看怎麼萎靡。他的眉眼其實偏女相，以前那眼神往她那一瞟，那叫一個柔情似水，可這會，犀利暗沉，這危機感讓她忍不住鼻頭發癢。她彆開眼，聲音有些悶：“你怎麼來了。”“不來等著你被人發現？”江沅說話有些嗆，蘇粒動動嘴皮子，沒跟他多扯皮，一來是占不了上風，二來她著實沒力氣。“住哪？”蘇粒不開口。“行，那住我那。”江沅發動了車子。“唉唉。”蘇粒叫住他，可接下去又開不了口，住他那不行，可告訴他自己住哪裡更加不行。綜合思量，她選擇前者，大不了她再跑唄，反正，絕不服軟。見她沉默，江沅也沒有跟她再閒扯，哄著油門就往前開。待到了下車點，蘇粒的腿還是直打顫，走不動路，她慢吞吞的往車門上挪，想借著車門的勁兒坐起來，“轟——”車門被人從外打開，蘇粒哎呦一聲就往外麵倒。江沅不慌不忙的拖住她，眼睛一瞥，“能走嗎？”“你看我像能走的樣子嗎？癱了都。”蘇粒腹誹不已，想著今兒個也太衰了。江沅不廢話，半截身子鑽進車裡，打橫把她抱了出來。蘇粒這才發現，這地方竟然離江零暫住的地方隻隔了一條河道，一個在頭，一個在尾，沒被發現可真是萬幸。她正低眸打算著怎麼跟江零說這事，讓他注意彆傻不愣登出門碰見自己親兒子了，江沅倏地來了一句：“瘦了。”操，她剛剛在想什麼來著？她給忘了！蘇粒回過神，鼻間皆數都是他的味道，再聞下去，感覺不妙，“放我下來。”“放你下來像毛毛蟲一樣爬過去嗎？”蘇粒：“......”頓了兩秒，她終於爆發，“你丫的這嗆人的話一套一套跟誰學的？！”“抱在懷裡呢。鑰匙在兜裡，幫我拿出來。”蘇粒剛想來一句不拿，江沅又把她的話堵回去，“彆作，不拿就這麼站著。”她氣呼呼的往他口袋裡掏，摸出一把有些老式的鑰匙，“這個？”“嗯，開門。”蘇粒邊開邊問，裝作第一次來這，“這哪啊？”“我姑婆留給我媽的房子，臨走前，我媽把鑰匙給我了。”一個住裁縫鋪，一個住老屋，要不怎麼說是父子呢。蘇粒嘟囔了一句，“這邊不是要拆了嗎？”江沅眉眼挑動，“你怎麼知道？”蘇粒心驚，打著哈哈，“房子看上去很老了啊。”江沅沒在意她話裡的心虛，隻是說：“要拆的是對麵的鋪子。那邊才是危房。”蘇粒說哦。老屋有電，蘇粒沒細問，想想也是江沅去交了電費。把蘇粒放在床上，他卻不著急走，而是探過身子逼近，蘇粒不得已往後仰，江沅兩指鉗住她下巴，蘇粒一時間甩不掉他的手。隻聽他一字一句沉聲問：“好玩嗎蘇粒？不告而彆，對我公平嗎？你自以為離開我，那群人就會放過我們嗎？我從沒想過，你會這麼蠢。”就在她怔忡間，江沅又放開了她。他打開後門，走了出去，外麵是一個小院子，石塊地，四四方方的，靠近牆角半米都被人用瓦片擋了起來，裡麵填了土，許多年前，那是茂盛的生物角，有花有草，有蟲有蜂，隻不過現在植被都已經枯到融進土裡，以至於重新長出了新的雜草，掩蓋了曾經的輝煌。但唯有院子中央的那棵梨樹，依然孤零零的在那，枝丫已經冒出嫩白，年複一年，又迎來了新的春天。靠近門的地方有石板槽，接了水龍頭過來，再往上，是新換的節能燈泡，幽幽的光吸引了不少飛蛾過來盤旋。江沅拿著臉盆打了水，又彎腰拿過門角的熱水瓶往裡麵摻了熱水。蘇粒看出來了，他在給自己準備熱水洗漱，想到這，她扶著床角站起來，酥麻感已經緩了很多，她瘸著腿一步一步往後門挪，江沅餘光瞥到她，“你回去坐著。”“我都走到這了。就在這洗吧。”江沅手一擋，“誰說是給你的？”蘇粒吃癟，悻悻收回手，本想側身越過走出去，江沅又把盆塞進她手裡，又悶頭出去了。蘇粒微驚，當即又反應過來，心想什麼毛病啊，到底誰作？蘇粒端著盆也走到院子裡，沒有毛巾，她用手撩水洗手洗臉，夜晚還是比較涼的，洗久了，手都有點冰，她甩甩手，準備倒水時，就聽旁邊小隔間裡傳出水聲。蘇粒循聲看去，這一看鼻頭罕見的又一熱。這個其實甚至不能叫隔間，仔細看，就是幾塊木板隔開臨時搭起來而已。裡麵沒燈，江沅拿著塑料水管背對她在衝澡。蘇粒跟前那盞燈泡，淡的可憐的燈光還是掃到了他的背影，全裸的後背，透著隱隱的反光，脊柱線從蝴蝶骨一直往下，一目了然。“看夠了沒？”“嘩啦——”蘇粒慌亂的打翻了水，濺了自己一身。她麵帶慍色，得虧江沅看不見，她氣急敗壞：“你眼睛長在後腦勺了啊？嚇我一跳，誰看你了？！有什麼好看的，我看過的多了。”說完逃也似的回了房間。水聲漸漸變小。過了一會，江沅已經走了回來，穿上了簡單的短T和長褲，蘇粒已經躺在了床上，蓋著被子麵向牆壁。她正煩著，突然感覺床板一震，蘇力整個人彈了起來往後退，撞到牆壁，“你乾嘛？”江沅扔過來一隻手機，掉在她腳邊，蘇粒仰著脖子，“什麼啊。”江沅拿手掃著濕發，努嘴，“相冊打開自己看。”蘇粒半信半疑拿起手機，咦了聲，“這不是我那隻嗎？”打開相冊，底下的名稱讓蘇粒整個身體的汗毛都倒立。“好東西”。江沅竟然翻她手機！還把壓縮包給解壓了！“咦什麼東西啊，搞黃色啊。”蘇粒把手機扔回去。江沅慢條斯理滑著相冊裡的照片，“你不是說看過很多男人的身體嗎？就這些嗎？那確實挺多的，我的不同角度，水裡，岸上的，都有。”蘇粒氣急敗壞，嘴裡不饒人，“屁，我看過好多。睡覺了，彆煩我。”她氣呼呼扯過被子蒙過頭。“這裡就一張床。你讓我睡哪？”“那我走。”蘇粒又打算爬起來。“躺下。”江沅長手一攬，把蘇粒摁回被窩裡。蘇粒幾番掙紮，江沅聲音疲憊，“彆動行不行，我有點累。”她沒再動，他的話，像是一劑鎮定劑。“你怎麼去老工廠了？那危險你知道嗎？”江沅看著她，黑暗中隱約能看到蘇粒的側臉。“那邊不對勁，我就想去看看。”“看出什麼了？”蘇粒沒有立刻回答，她在猶豫。江沅替她說了：“紅外線攝像儀，熱成像，最裡麵那幾個，已經達到特種野戰部隊使用標準。”蘇粒看他，“所以裡麵真的有鬼？”江沅枕著枕頭靠近了一點點，他沒否認，但是仍舊反問：“所以我們又要開始交換信息了嗎？”“你想知道什麼？”“為什麼離開我？”蘇粒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她想轉身，但又被江沅伸手捏住了臉，不輕不重，帶著江沅特有的固執，“回答我。”蘇粒拚命搖頭，想甩開他的手，可下一秒——“唔。”江沅上前吻住了她，蘇粒微愣，這個吻很淺也很快，沒等蘇粒回味，他就單方麵結束。“我懷疑老工廠底下有東西。但進不去，很嚴。你彆再去了。”江沅在回答她上個問題。蘇粒想開口說點什麼，江沅又說：“交換信息就不必了，你知道的，我遲早會知道。最後那個問題，算了，你彆回答我了，反正我在你心裡，也沒那麼重要。快天亮了，睡一會吧。我很困。”他一口氣說完，真的沉沉睡去，呼吸聲很重，看樣子是真的很累。蘇粒想把他的手掰開，可硬邦邦的手臂重的很，試了幾次，她放棄。輕歎，她也很困了。再多話也就咽回了肚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沅又無聲的睜開了眼。看著懷裡女人熟睡的模樣，看久了，他竟然忍不住濕了眼眶，目光清亮，可眼角一行清淚卻輕輕滑落進枕頭裡，很快消失不見。他終於，能睡個好覺了。***蘇粒醒的比江沅早，睜眼的時候江沅還是原來的姿勢，蘇粒往牆邊靠，一動江沅就醒了。入眼的是他紅血絲的眼睛，蘇粒又不敢動了。她目光微斂，欲言又止，“那個——”“什麼？”江沅倦意仍舊濃重，胡渣又深了一度。“我尿急。”江沅轉了個身，背對她。蘇粒鬆氣，麻溜的起床，還走兩步，就聽江沅叫住她，“蘇粒，我們談談。”蘇粒停下，沒回頭。她能聽到江沅下床的聲音，隨著他每走近一步，空氣似乎也冷了一度。良久的僵硬之後，蘇粒聽到他說話：“我們組隊吧，你彆再跑了，不安全。”蘇粒心下微惻，她咬唇回身，看著他。江沅麵無表情，眸子裡也毫無溫度，“你不想待在這裡，那我會送你回去，在此之前，我希望我們能合作，端掉這個組織，我們才能活下去。”他的潛台詞，蘇粒聽懂了，事成以後，她回她的世界，江沅走回他的獨木橋，兩不相乾。一切又回到原點。想想也挺好，至少大家都活著。瞬息間，蘇粒調整好內心複雜難忍的情緒，她甩甩頭發，笑容燦爛，“行啊，那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