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前,鄭能不死心的問了句:“你們倆真沒事啊?要是有事,提前跟我說啊?”後麵那句他沒敢再放開聲音說了。蘇粒淡淡瞥他一眼,“能不能消停會?”“行唄。”合著自己呼吸都是錯了,鄭能委屈的縮著頭,沒有再提這茬。鴻生婆在骨科的VIP病房,鄭能跟這層的小護士都混得挺熟了,看樣子是經常來,蘇粒對他又有不同的看法了,雖然鄭能大多數時候像個慫包,有著紈絝子弟所有的毛病,但對待某些事情上,他也不能算離譜,有分寸。護士站的值班護士看到鄭能,起身跟他打招呼,“小老板。”鄭能努努嘴,“我外婆怎麼樣?”護士說:“一切都好。你媽媽剛走不久哦。”鄭能挑眉,“我都沒看到她,好了我們進去吧。”鴻生婆沒睡,病床前放了電視機,正在放戲劇頻道,鴻生婆戴著老花鏡正看得入神,她摔得不輕,肩膀不能抬,手不能提,床頭櫃上一把紅繩,愣是沒用武之地。“外婆。”鴻生婆視線移動方向,低頭從老花鏡上方看過來,“叫什麼,誰是你外婆?”床前三人:“.…..”鄭能無奈,“得,這一摔,把我這大外孫也給摔沒了。”“鴻生婆。”江沅叫她。鴻生婆看向江沅,麵露驚訝,“江沅來了。”鄭能:“.…..”好氣啊。蘇粒這個局外人就安安分分在一邊拿杯子準備倒水。杯子找到了,熱水壺裡是空的。想著正好能找個借口出去,剛開門就迎麵撞上一人,得虧那人閃的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人忙不迭道歉。“沒事。”蘇粒搖頭間隙看到來人手上的水壺,來了一句,“你去打水了啊。”“唉林叔,我怎麼說剛沒看見你呢。”林叔搖搖手裡的熱水壺,,“這有剛打的水,杯子給我吧,給你們洗一下再倒。”蘇粒沒意見,遞給他。林叔走路風風火火的,生怕怠慢了。鄭能看著林叔小跑著去洗手台,跟蘇粒和江沅介紹,“這是林叔,我外婆的新護工,多虧他幫我從慶山寺把外婆背下來。”蘇粒反唇,“你還比不上人大叔。”鄭能臉熱,給自己爭辯,“我也有背了一段好嗎?!後來才換林叔背的。”江沅盯著林叔的背脊看了一會,“你怎麼這麼快就找了護工?信得過嗎?”也不難理解為何江沅會這麼問,鴻生婆剛被前一個護工虐待,這麼快就找新的,人員情況也不了解。鄭能說:“我後來了解了,那會慶山寺要招後勤,林叔是去應聘的,因為我外婆的事情也錯過了,我覺得挺難為情的,我覺得他是個好人,想著讓他過來幫忙照顧。這不助人為樂麼。”說完還翹翹鼻子,嘚瑟的不行。江沅仍舊一言不發的盯著林叔的後背,林叔洗的很細致,杯裡的汙垢都認真拿小蘇打清洗,再拿紙巾擦拭乾淨。沒一會,一股茶香飄了過來。林叔一杯一杯遞過去,蘇粒接過,下意識去看他的手,不禁多看他一眼,五十出頭的年紀,看上去卻不是特彆顯老,但就是這雙手......可沒等她回過味,林叔給江沅遞茶去了。“謝謝,放桌上吧。”“唉唉。”之後都是鄭能在跟林叔聊,一些基本的生活起居,有心的是,類似於換衣服之類的,林叔會叫值班護士來幫個忙。鄭能聽在耳裡,倒也明白了這裡麵的意思,“我有數了,我到時候會給護士小姐姐包個紅包。”“林叔。”江沅突然叫他。林叔看過去,對上的是一雙探究卻有禮貌的目光。“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林叔茫然的掬手,“啊?沒有吧?我剛從鄉下來這邊沒多長時間呢?你們去過河坊鄉嗎?我以前在村口開小賣部的。”江沅搖搖頭,“沒有去過。興許是我認錯了,總感覺有點熟。”林叔憨厚的笑,“可能長得太普通了,到哪都像彆人。”蘇粒這時候出聲,好似是突然發現的驚奇,“哎,林叔你的手怎麼回事啊?”其餘幾人都望過去,林叔低頭,恍然大悟,主動攤開手掌,展示自己的虎口,“啊,你說這個啊,我之前在鄉下還承包了地,經常乾農活呢。你看這傷,就是割兔草的時候給搞去的,那會可慘了,還縫了好幾針呢。”幾個人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護士在門口敲門,進來要給鴻生婆測血壓,蘇粒站在最外圈,她看著眼前的一切,三個男人圍著病床,她沒有對他們的共情能力,鴻生婆,跟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可江沅不一樣,按最土的話來說,那是他在世上僅存不多的親人。席輕湄一下子拉近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有王奕,王小雨,都是和江沅息息相關的人。再多的感情,都與她蘇粒無關。可她不知怎麼地,由心底迸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難過,就如王奕所說,她一來,就亂套了。她輕手輕腳關上門,走了出去。到處都是禁煙區,蘇粒往樓梯口方向疾步,她想狠狠的抽一口煙,她不喜歡醫院,不喜歡簇擁在一起的親情感。樓梯口有個窗戶,站著兩個抽煙的大叔,蘇粒走近能聽到幾句。“你媽怎麼樣了?”“就這些天了吧,沒事,活了八十多了,她倒是挺滿意。”“人生嘛,沒那麼多悲觀,能儘到的孝道儘到就好了。”感覺到有人走近,大叔看過來,蘇粒努努嘴,“大叔,能跟你買根煙嗎?”大叔倒是爽快,煙包裡就剩兩根,都給了蘇粒,外加送了個打火機。位子騰出來一點給蘇粒。“姑娘,你家人也在這住院呢?”蘇粒點火的手頓了半秒,又繼續迂起掌將煙點燃,輕飄飄的說:“不是,陪朋友來的。有點無聊,出來抽根煙。”“我這男煙,抽的慣嗎?”蘇粒點點頭,“還行,再烈的煙我都抽過。”哈哈了幾句,大叔們走了,蘇粒開了半扇窗,煙飄了出去。整個樓道又變得隻有她一個人。“唉,你怎麼抽這麼差的煙呢?!”鄭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後頭,皺著鼻子,“大老遠就聞到廉價味了。”蘇粒往他後麵看了眼,沒見江沅跟過來,又回頭,才對鄭能說:“那你倒給我整根高檔的啊。”鄭能煞有其事的擺手,“no,我隻抽雪茄,德國進口的那種,改天給你送點過來啊。”蘇粒白他一眼,“瞧給你能耐的,你怎麼出來了。”鄭能說:“外婆留江沅在滔滔不絕講家族曆史呢,我就出來了。再者說,怎麼能留美人一個人在這抽煙呢?”蘇粒淡淡一聲哦,沒再說話。鄭能想湊近,蘇粒瞥他一眼,他又端正將頭收了回去,清清嗓子,“蘇粒,說實在的,我始終覺得江沅不是你的良人。”蘇粒輕哼,“那你是?”鄭能鮮少沒接她的話抖機靈,而是意外的認真,“他心思深。怕你摔跟頭,男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準。”蘇粒沉默很久,才悠悠來了一句,“我知道了。”“你怎麼不罵我?”蘇粒撚滅煙頭,覺著他這話挺逗,“怎麼上趕著找罵呢?”鄭能嘿嘿一笑,“那不是的,我以為我說江沅,你會跟我急呢。”蘇粒還想反駁幾句,就見江沅走了出來,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手背拍在鄭能肩膀,“走了。”煙味一下子沒有散去,果不其然,蘇粒看見江沅眉頭擰了起來,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僅僅隻是說,“我要去公安那邊處理下王奕的事情,鄭能你先送蘇粒回去。”“得嘞。”鄭能倒是樂得自在,還朝他敬了個禮。三人去等電梯。江沅站在最前麵,電梯很快就開了。江沅先進去,鄭能跟著進去。“哎喲。”鄭能沒注意後邊,直接被一隻手給提了出來。“我們等下一班。”江沅按著電梯門,沒讓它關上,他質問的語氣都是平靜的:“蘇粒,你乾什麼?”“你先走,我們不急。”江沅沒動,“彆鬨了。”“沒鬨,你趕時間,鄭能會安全送我到家的。”鄭能看看江沅,又去偷瞄蘇粒。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得閉嘴,兩尊大佛,他都惹不起。江沅又默了幾秒,接著,他鬆開了手指。江沅看著蘇粒,蘇粒也看著他。電梯門慢慢合上,直到數字開始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