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冬天,零市的氣氛比往日更濃,還沒天黑,超市裡就已人滿為患,張宇陪著老婆張巧做完產檢回來本來想一起去趟超市,但看到人擠人,他實在不大放心讓張巧在人群裡擠來擠去,就索性讓張巧在車裡坐著,他進去買。孕婦嗜睡,張宇進去也就小半個小時,她因為無聊坐在車裡睡了過去,等到張宇叫醒她時,她醒的還不是很樂意,嗔怪道:“剛做夢呢,就被你叫醒了。”張宇趴過去給她係安全帶,嘿嘿笑著,“車上睡容易感冒,咱回家睡。”張巧也知道自己丈夫是在關心她,沒有怎麼說,揉揉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些,這一揉,視線倒是清晰了,她也透過玻璃窗看到了外麵。張巧奇怪的說:“咦?那是江隊嗎?”張宇也愣,“什麼?”張巧努嘴,“江沅呀,他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不是還有幾天嘛?”張宇朝張巧指的方向看過去,因為他們停的是露天停車場,外麵馬路看的也是一清二楚。這一看,張宇也忍不住唉了一聲,“好像還真是。”隻見江沅獨自一人站在斑馬線上,已經是綠燈了,他還站在中央,左顧右盼,過往的車輛不時鳴著喇叭。張宇嘟囔,“他怎麼了啊?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他又想起前段日子拉練,江沅被蛇咬後出現過心臟驟停的情況。心下一驚,張宇解了安全帶,“巧兒你坐會,我去看看。”“江沅!江沅!”又一輛車開了過來,張宇眼疾手快的拉過他,來到路邊。“你怎麼回事啊?叫你這麼多下都沒反應!是不是身體又哪裡不舒服了?”張宇一股腦說了好多,江沅還是有點懵,黑色毛線帽蓋住了他的頭發,路燈照的他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過了很久,他才說:“還行。”果然是不舒服了。張宇擔憂的緊,拍拍他的肩,“我帶巧兒打算回去了,一起嗎?”江沅點頭,“好。”上了車以後,張巧也問他:“江隊,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看下?看你臉色不大好。”江沅搖頭,索性閉上了眼睛,喘氣的聲音不小,張宇示意讓張巧先彆問他了,讓江沅好好休息會。一路,其實無眠。很快便回到了員工宿舍,張宇扶著張巧下車,江沅拿著超市購物袋跟在後麵,仍舊是一言不發。張宇不時跟江沅搭著話,“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度假不是還有幾天嗎?”江沅說:“哦,有點事,就先回來了。”聲線有點沙啞,似乎是感冒了,張宇又說:“等會給你拿個感冒藥,這個季節感冒確實猖狂,一冷一熱,不感冒也不行。”上了二樓,江沅跟著張宇進門,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看張宇真的在抽屜裡找感冒藥,他道:“不用麻煩了。”說著便想離開。“哎你還是得吃,拿著拿著。”張宇熱情的把藥盒塞進他手裡。江沅回到走廊,捏著手裡那板有些癟的藥丸,遲遲未動,心臟還是不大舒服,挪動一寸,就像一把刀在割他的神經。環形走廊裡時不時刮過穿堂風,刮得他的臉生疼,連帶著空氣因為冷而變得稀薄了,吸進肺裡有點隱隱作痛。“唉江隊,大冷天站家門口乾嘛呢。”一路過的隊員跟江沅打招呼。江沅回頭,扯扯嘴角,“就進去了。”身後便是一道門,門上貼著已經褪色的福字,門上有人用黑色記號筆寫了一行字:祝江隊早日脫單!江沅麵無表情盯了一會,手放在了門把手上,往下一按。門開了。沒鎖。房間裡比外邊暖和多了。在浴室裡站了一會,江沅摘掉了線帽,鬆散的劉海得到解放,垂落下遮住了眼睛。頃刻間,整具身子放鬆了下來,黑色大衣被他撩開,裡麵隻是一件單薄的襯衫,但胸膛間,被燒黑了。差一點點,就燒到了他心臟的位置。深蠱女一生隻開一次天眼。仰阿莎的開天眼,幾乎是要了他們倆的命。但他還是滿足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仰阿莎把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包括這裡的一切,她就在等,等一個合適的媒介,帶她逃離。仰阿莎比他想象的,還要狠。兜裡的手機響了,是仰阿莎準備的,她說這些東西,是從曾經監視她的那群人裡扒下來的,通用。“江老板,你還好嗎。”電話裡頭響起了女人詭異的笑聲。男人抬起頭,手機貼在耳朵,靠近玻璃鏡麵,另一隻手擼著頭發往後掃,露出乾淨精致的五官,方才僵硬的表情已經不見,聲音雖然還是沙啞,眼底卻已透出涼涼的笑意。“借您吉言,還活著。”***江沅心絞痛是在準備跟鄭能去吃飯的時候開始的。鄭能帶他們兩個去了自己剛開的餐廳,也不知道是他想通了還是又有新的腦回路,一路上他竟然沒有黏在蘇粒身邊。蘇粒剛開始還覺得驚訝這哥們是不是轉性了,後來發現他是怕江沅,他走在自己旁邊,但離江沅,那是將距離拉開的十分刻意。蘇粒感到挺好笑的,下意識的去看江沅,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副可怕的麵孔,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江沅臉色很差,走的就很慢,不光是鄭能刻意,他本身就快走不動路了。“你怎麼了?”蘇粒扶住江沅。江沅沒說話,唇色帶著白,靠著蘇粒的扶靠,他兩條腿一下子沒了支撐點,直接癱軟下來,雙膝跪在了馬路中央。蘇粒和鄭能都被嚇壞了,倆人廢了好大勁攙扶著江沅起來,鄭能索性直接背起江沅,先把他扛出人行道再說。讓他坐在路邊,緩了好久,臉色才慢慢恢複。“突然心臟不舒服。”蘇粒第一反應是剛剛那個地方在另一時空,江難在附近所以會出現這個情況。江沅看了蘇粒一眼,她表情凝重,知道她可能多想了,於是說:“彆多想,老毛病罷了,估計是沒休息好。哪裡來這麼多的邪乎事兒。”蘇粒沉著臉一言不發,良久才起身,“休息好了我們去醫院看看。鄭能你看著他,我去把車開過來。”江沅在車上其實恢複好了,一直說掉頭回去,可掌握方向盤的是蘇粒,壓著江沅的是鄭能,他不能硬來。換軟的。“就診卡在家,看不了病。”蘇粒知道這個,這邊跟她那邊不一樣,在這裡沒有就診卡如同你買票上車沒帶身份證一樣,看不了病,不能臨時買就診卡,一人一卡,遺失就要走流程去補。蘇粒車速慢下來,醫院已經快到了。“醫院等著。門沒鎖吧?”江沅搖頭。他其實沒有鎖門的習慣,宿舍管理很嚴,沒有經過登記外來人都是進不去的,連每個人的家屬都有相應的備案。放下江沅後,她又開著車回了宿舍。也不知道怎麼的,自從遇到江沅因為跟江難處於不同時空同一點,導致他身體出現毛病後,蘇粒的心就跟著不舒服,凡是跟江難扯上邊,她整個人就開始炸毛。還遇到好幾個紅燈,蘇粒忍住想要砸方向盤的衝動,總算是開到了目的地。一路風風火火的,還遇到張宇洗衣服回來,他跟蘇粒打招呼,“小蘇,怎麼你們個個都回來了?”蘇粒腳步一頓,皺眉,“還有誰?”“江沅不也回來了嗎?”蘇粒的臉更黑了。她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跑回來了?無名火一下子被激得三丈高,她開門進去的時候屋子裡一圈沒見著人。浴室燈是亮著的。江沅在那躲著。蘇粒臉色不喜的走過去,象征性敲兩下,直接拉開門,看也不看道:“我不是讓你在醫院等我,你怎麼就不聽......”話就這麼突然卡殼在喉嚨裡。她看到了什麼,醫療箱打開放在馬桶蓋上,碘伏用了一半,男人腳下扔著一堆帶血的紗布,整個空間都彌漫著消毒酒精味。“你怎麼了?受傷了也不和我說?什麼時候的事?”蘇粒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男人。與此同時,那人也回過了頭,也是蒼白的臉,沒有血色的唇,稍長的頭發已經被他用繩子綁了起來,一模一樣的臉,但他不是江沅。蘇粒幾乎是立馬就認出了眼前的人,一瞬間,她整個人從頭冷到腳,這是她的夢魘,也是她的宿敵。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嘴唇動了動,竟然發不出聲音,後腦發麻,在江難震驚之餘叫出她名字時,她渾身一抖,腦子裡隻有一個聲音,跑!“蘇粒!”久違的聲音卻讓她腳底一軟,沒踩穩,踉蹌著往前摔,沒碰到地,一隻手又把她扯了回去,將她緊緊摁在懷裡。蘇粒幾乎呼吸不了。“你、你放開。”蘇粒失了聲,她的話在江難聽來猶如行者在沙漠突降甘露,她的掙紮是有氣無力,甚至她每一寸呼吸,那都是在告訴他,蘇粒活著,他找到她了!江難沒等蘇粒反應過來,又捧住她的臉,狠狠吻了下去!生理一股強有力的惡心從心底泛上,她本來緊閉的眼睛陡然間睜大,用儘力氣咬了江難一口,可他仍舊不放!口裡瞬間血味彌漫,江難不放,蘇粒也不放,嘴裡咬著,腳下踢著,胡亂拍打的手碰到他的胸膛,終於,江難吃痛鬆開了一點。蘇粒想借此機會甩開他,可他的手卻沒有再鬆開。“你可真是讓我好找。”江難沉沉地笑著,食指抹掉嘴巴上被蘇粒咬出的血,看了眼手,傷口不小,血仍舊蹭蹭冒著。蘇粒仍然是高度警戒,她盯著江難,心中卻早已大駭,事情超出她的預期,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江難竟然也會來到這個世界。還沒等他再次開口,門這時被突然打開,衝進來一人,與此同時,江難也鬆了手。“啊——”江難抱胸,喘不上氣。江沅也好不到哪裡去,但不同於江難帶傷在身,他麵色比江難正常些。他一腳踢開地上的男人,那人翻了個麵,臉朝上捂著胸,江沅看到了他的臉。兩人皆是一僵。一模一樣的兩張臉,江沅愣愣地看著地上的江難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站在了他麵前。江難微微歪頭,打量著另一個“自己”,驚訝,探究,到危險。“嘁,還真是......一模一樣啊,你說是不是?”聲音似笑非笑,後麵這話,是對著角落裡的蘇粒說的。“砰——”地麵劇烈一震!整間屋子開始晃動,三個人瞬間七倒八歪,沒等江沅伸手去拉蘇粒,蘇粒已經往江沅這邊倒了,“江沅,接住我!”外麵也想起驚呼聲,“地震了?地震了嗎?!”江沅拉到蘇粒的手,立馬拉進懷裡,心當下就穩了不少,可緊接著,眼前畫麵不時出現幾秒的扭曲,聲音像是錄音機卡帶,在小小的空間範圍內,甚至形成了一股龍卷風,風力有變大的趨勢,要把所有東西都給吸進去。得跑!江沅拽著蘇粒往門口艱難移動,江難也想過來,可又被那股風力給擋了回去,借著風力,江沅拖著蘇粒關上了門。倆人靠著門緩緩癱在地上。裡麵傳來窗戶打破的聲音,有什麼東西掉下窗台了。餘震大概又震了幾秒,一切恢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