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粒出神的看著走廊,走廊上走出來很多人,有在洗澡的,也有剛回來的,臉上皆是驚恐與不安,嚴重一點的,是張巧,受到驚嚇,動了胎氣,幾個人抬著她急匆匆下樓了。零市曆史上記載的地震屈指可數,江沅出生以來碰到的,也就這一次。他心緒很快平複,轉頭去看蘇粒,卻見她愣愣著盯著走廊的白牆,整張臉灰撲撲,死寂一般,仔細看,她的嘴唇是在抖的,可唇色詭異的鮮豔,血跡甚至蹭到了她的臉上。“蘇粒,起來,我們走。”被喚的人絲毫未動。“蘇粒,站起來。”江沅起身拉她,可蘇粒的手又戒備的收回去,再抬眸時,江沅眼睛一緊,下頜線忍不住收緊。“江沅,我有點害怕。”說這話時,蘇粒的聲音依舊冷靜,可江沅知道,她是得有多害怕,才會對他說出自己的恐懼。誰能想到,江難竟然也會來到這個世界?“沒事,我在呢。”江沅蹲下身,蘇粒蜷縮著腿抵在角落,一雙腳還使勁往裡頭縮。蘇粒不讓他牽。江沅也沒說話,右手勾過她屈起的雙腿,打橫將她抱了起來,“我抱你走。”蘇粒仍下意識想掙紮,被江沅兩個字摁了回去,“彆動。”蘇粒沒再動了,也不說話。直到上了車以後,她才回神:“我們去哪?”江沅其實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天又冷,車漫無目的的開著,開了暖氣,“還冷嗎?”蘇粒悶了一會,才說:“還好。”又想到他方才剛好出現,回頭看他,“你怎麼會回來?”江沅說:“我接到了張宇的電話。”接到了他的電話,才後知後覺感覺到不對勁。因為蘇粒放了話,鄭能真的像個稱職的保鏢盯著自己,搞得他很是無語,“你不是老板嗎?沒工作?”“這不剛知道咱們是親戚麼,想熟絡熟絡感情啊。”江沅嘴角隱隱抽搐,“大可不必。”他起來想去自動售貨機買瓶水都被鄭能跟著,心想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跟鄭能溝通,也就隨他去了,反正也空著,就在醫院等著。張宇就是在他打算付錢的時候來了電話。“唉,你怎麼樣了?”江沅眼神示意讓鄭能付一下,自己站到邊上回他,“什麼?”“剛剛感冒藥吃了嗎?”江沅越聽越糊塗,“什麼感冒藥?”“我剛才不是給你感冒藥了嗎,你是不是病糊塗了?”江沅不知道他話裡的意思,“我在醫院。”這下輪到張宇驚訝了,“你動作這麼快,我這都剛坐下來你就去醫院了,剛剛帶你回來的時候,你還不願意。”又嘮嗑了幾句,基本都是張宇在說,江沅茫然的聽著。到掛了電話,江沅都還是懵著的。旁邊的鄭能抱著水等了好一會了,江沅問他:“我們剛剛,碰見誰了嗎?”鄭能搖頭,“沒啊,能碰見誰?鬼啊?”鬼?他看鄭能的眼神慢慢變得深邃,惹得鄭能一陣雞皮疙瘩,忍不住回頭看,“大哥你能不能彆用這麼滲人的眼神看著我,我怕鬼哎。”如果張宇碰見的確實是“江沅”,那肯定是他認為的江沅。他更是沒有說謊的必要,他這個電話就是來關心“江沅”的身體,也說明他近距離接觸了“江沅”。但真正的江沅自始至終就沒回過宿舍。張宇帶回去的,是假的。假假真真,也就一個人能做到了。他覺得這個想法太瘋狂了,可沒有辦法,越瘋狂,同時表明那就是真的。聽完江沅簡單的解釋,蘇粒道:“你腦子倒是轉的快。”緊接著又說:“江沅,我想洗個澡。”江沅帶蘇粒去酒店之前,先帶她去了一趟超市,蘇粒在車上等,回來的時候除了一些換洗的衣物,還有一白色塑料袋,裡麵有些瓶瓶罐罐。“擦擦。”江元遞給她。“什麼?”蘇粒看他,沒接。江沅直接上了手,輕捏住蘇粒的下巴,拿著用礦泉水沾濕的紙巾,一點一點擦她染血的嘴唇。“你這個樣子,哪個酒店都不會讓你進去。嗯?原來不是你受傷......”話音未落,就見蘇粒突然搶過紙巾,對著自己的嘴猛擦。江沅漸漸皺眉,“夠了。”伸手作勢要去拉她。蘇粒卻甩開他的手,拉下擋板,對著鏡子沉著臉使勁抹嘴巴,“我討厭他碰我。”“我知道,可是彆再擦了。”江沅聲音也冷下來,用上力氣拽住她的手,輕鬆將她手裡的紙巾拿了過來,對上她的眼睛時,再多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蘇粒的眼眶紅了。心軟也是一瞬間的事,不由分說,他俯身過去輕輕抱住了她。她是有多難過多害怕,才會在她麵前掉眼淚啊。“蘇粒,有我在,真的沒事的。”人啊,不能安慰,突然有了肩膀依靠,所有的防備頃刻間都垮了。蘇粒吸吸鼻子,沒有回抱,隻是將頭埋進了他的頸窩,深深呼了幾大口氣,才緩了過來。她輕輕說:“我知道的。”江沅給蘇粒辦理入住後,就離開了,他要回救援隊,這次地震十有八九是因為江難來到這個世界而產生,具體情況還要根據市地震局給出的報告來看,零市雖然不處於地震帶,但離地震帶也不遠,震源一廣,也會波及到。這個時候,就是救援隊最忙的時刻,一定會有任務,他得回去。蘇粒送江沅出酒店:“你什麼時候回來?”她背手搓著手掌,帶著躊躇,她不時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大理石地麵光滑,她看著自己的倒影,越看越像個低頭討糖的小學生。唉,蘇粒你怎麼成這種人了?可是......真的有點想他陪著自己。不管了不管了。蘇粒眼睛一閉,豁出去了。誰還不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了。沒讓她等很久,就聽到了江沅的回答,“看隊裡的任務吧,有緊急救援的,可能要等忙完才能過來,沒什麼事我會過來陪你的。”我會過來陪你的。這幾個字,過於震撼。倆人都懂。蘇粒怔怔抬頭,望了他許久。她其實很想證明些什麼,但她也清楚,不是現在。最後她隻是說:“那我等你。”***事情確實蹊蹺,江沅回到救援隊後,李紅雷說暫時沒有接到通知有特派任務,救援隊員麵麵相覷,烏泱泱站成一堆站在大廳整裝待發,但領導沒下通知,都沒法動。江沅走到張宇邊上,細聲詢問,“張巧怎麼樣了?”張宇臉色稍顯凝重,“剛剛通了電話,暫時沒什麼問題,但還在觀察。”這時,李紅雷下了命令,“先都回去吧,我再聯係下公安那邊,有情況會通知。”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李紅雷才把江沅和張宇叫去了辦公室,江沅順帶著叫上了王奕。王奕一頭霧水,跟在江沅後頭悄悄問:“江隊,把我叫上乾嘛啊。”江沅沒說很多,“等會你就知道了。”李紅雷讓王奕關上門,“都過來。”王奕有點緊張,“什麼事啊領導。”李紅雷不急,讓他們先坐,自己開了冰箱拿了包雲霧茶,遞給王奕,“給你們自己倒杯,我剛拿到的,嘗嘗。”江沅拿著紙杯過去讓他放寬心,“好事,你要升職了。”“啊?”李紅雷嗬嗬笑,給他們倒茶,“江沅在我這裡提了好幾次了,升你做副隊。行了就這麼定了。”沒給王奕回神的機會,李紅雷很快又收了笑容。他示意麵前三個年輕人坐下,臉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凝重起來,“剛才我就跟公安那邊通過氣了,事情有點奇怪,他們沒有接到地震局的通知。”張宇接話,“不僅是他們沒接到通知,新聞也沒有出來,還有就是,救援隊附近的居民樓也說沒感覺到震感。”王奕說:“我電話打給我妹妹,她也說沒感覺到震感。”張宇搭了一句,“不會是我們這房子地基不穩年久失修吧。”李紅雷道:“我也聯係過地產商了,工程部的人五分鐘前發給我的檢測報告還在我手機裡。房子沒問題。”王奕撓頭,“所以說,這是一次隻震我們俱樂部的地震?”李紅雷看向許久未說話的江沅,“你怎麼看?”江沅繞著紙杯的手一頓,抬眸,慢悠悠的掃了三人一圈,最終說:“我不知道。”確切的說,不是隻有整個俱樂部在震,而是,隻有他的房間出了問題,連帶著整棟樓也跟著一起顫。眾人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散會了。臨走前李紅雷還囑咐,“你們幾個安撫隊員和家屬,不用說的很詳細,避免引起恐慌。”門關上,卻見江沅還在。“還有事?”看著江沅就這麼直直站在他跟前,挺拔的像棵勁鬆,李紅雷忍不住放下手裡的茶盞,向他走近,“怎麼了這麼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老大,想跟您報備件事兒。”“說。”“我想請個長假。”李紅雷奇怪,“怎麼突然要請假,是身體沒恢複好?”江沅搖頭,“去辦點事情,或許要很久,也可能一下子就好了,說不準。如果沒法回來,隊長的職務,給王奕吧,我覺得他可行。”江沅直視著李紅雷的眼睛。語氣儘管平靜,但李紅雷卻能感受到他話裡的那股倔勁。良久,他歎氣:“非要這樣嗎?”很快,他得到了江沅的回答:“是。”李紅雷多問一句:“是不是你家裡那些事?”李紅雷跟陳均是舊識,江沅的事情多少有所耳聞,但陳均說的不明朗,鑒於隱私,李紅雷也沒多問,隻知道挺複雜,當初進救援隊,也是陳均搭的線。剛進救援隊不久,江沅就救過自己雙胞胎兒子的命,於情於理,李紅雷自當是多照顧江沅一些的。既然江沅都這麼說了,李紅雷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他道:“我知道了,但隊長位置我給你留著,你也彆不要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多大點事兒,能和平解決就和平解決,實在不行,還有公安機關,法律機關,很多門路,切記,不要走偏道。”說完拍拍江沅的肩膀,厚實有力,“再怎麼樣,彆辜負老陳對你的栽培。”江沅眼眶微熱,雙腳一靠,對著李紅雷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再多的話,都無言湧進了這一敬禮中。李紅雷是老兵,他捂臉連連擺手,聲音都忍不住哽咽,“快走快走,老子最見不得這種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