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趕到的時候,鄭能的秘書站在包廂門口打電話,餘光瞄見一迅猛的身影飛快往他這邊跑來。楊秘書眼疾手快,伸出單薄的手臂想要擋住江沅,“你你你你想乾什麼!”江沅甩開他的手,楊秘書沒站穩,左腳拌右腳,倒在一邊,江沅直接推門進去,桌上的菜沒動幾筷,但裝紅酒的玻璃器皿卻翻在地毯上,淺色的羊毛地毯赫然留下顯眼的酒漬,還有淡淡的酒香。“他們人呢?”江沅猛然回頭,又把羸弱的楊秘書嚇得小心肝一顫,他小腿發軟,欲哭無淚,“我不知道啊,這邊有側門,可能從側門走了吧。”“側門通哪?”“小老板房間。”“草。”門從裡麵被反鎖了,光有門卡沒用。江沅冷著臉拍門,“蘇粒!開門!蘇粒!”房門裡沒動靜,江沅的心又漸漸沉下去,如果蘇粒乾不過鄭能呢?成熟男人製服一個女人,也輕而易舉。楊秘書畏畏縮縮站在江沅後邊,江沅奪走他的手機,不讓他呼叫其他人,畢竟自個兒老板行事作風一向腦回路不走尋常路,被彆人摘文章傳到剛正不阿的大老板那邊去,首先完蛋的也是他這個貼身秘書。江沅思索一會,轉過頭問他:“你家老板會打架嗎?”楊秘書頭搖的可快了,但他又覺得不能給老板丟臉,補充一句:“但比弱不禁風稍微好點兒。”行吧,江沅有數了。就在這會,裡麵傳出一聲響亮的吆喝,像是公雞打鳴——“喲咯咯咯!我還能喝!”是鄭能的聲音。江沅:“......”楊秘書:“......”江沅又說:“我們外麵等會吧。估計快了。”楊秘書瞪大眼睛,“啊?這這這,沒事嗎?”江沅斜睨:“你看你老板像是有事的樣子嗎?”又等了差不多十來分鐘,門開了。蘇粒走了出來,她臉蛋雖然泛紅,但沒有酒氣,她朝江沅努努嘴,示意有發現,可以撤了。剛走兩步,又退回來,對楊秘書說:“再不過去,你老板要把壓箱底的女兒紅都拿出來喝了。”江沅跟著蘇粒走了一小段路,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你來這邊,是為了鄭能?”“不然?”蘇粒怎麼都覺著江沅的問話聽著怪彆扭的,她糾正,“我是為了他,身上的線索。你以為呢?”他以為......江沅不說話了。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沒心沒肺的蘇粒,把江沅的話卡的死死的,讓他無話可說。“來我房間吧,跟你講我剛問出的事兒。”蘇粒開門。***四十五分鐘前。蘇粒被鄭能帶走,她能摸出鄭能的心思,無非就是借著謝意泡女孩,但很可惜,蘇粒,他泡不動,如同鋼筋混泥土,怎麼泡都是硬的。鄭能絮絮叨叨的帶她往包廂走過去,他走在前麵,嘴裡就沒閒下來,說妞妞是他從狗肉館裡救下來的。蘇粒附和著他說:“你去狗肉館乾什麼?”鄭能道:“我是去吃狗肉的。”蘇粒:“......”牛、牛逼。鄭能自說自話:“當時那老板說新出了菜品,什麼剛出生的小狗的肉特彆嫩,但我聽著怪惡心的,就想去看看那個小狗,然後就看見妞妞了。”蘇粒大概能想到這是一個浪子回頭,人狗情未了,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在楊秘書準備跟著也一起進包廂時,蘇粒停了一瞬,“等等。”兩人皆回頭,鄭能奇怪:“怎麼?”蘇粒努努嘴,“他不能進去,我有話對你說。”鄭能挑眉,眼底放光,他巴不得蘇粒這麼說,“你外麵守著,我不叫你彆進來。”蘇粒任舊站著沒有動,眯眼看著搓著手掌心的年輕男人。“聽說過席夢絲綢不?”有那麼幾秒是安靜的。蘇粒就等著鄭能回頭,甚至等著鄭能換上另一幅惡毒的麵孔,跟她拳腳相敵。但沒有。她等來的是鄭能疑惑的臉,他有點茫然,“你說什麼?”蘇粒有點摸不準了,這男的挺會裝?她又耐心重複。“席夢絲綢,換個方式說,席家,你不知道嗎?”鄭能恍然大悟,“你說席家啊,我知道啊,你了解這個乾什麼?”蘇粒拿過已經醒好的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好奇心。不考慮告訴我嗎?”他要是下一秒說不考慮,蘇粒手裡的醒酒器怕會準確無誤的砸在鄭能腦袋上。誰知鄭能又不安常理出牌,“考慮。”當然他有條件,眼咕嚕一轉,“那我不可能白白告訴你啊,你得陪我吃頓飯。吃一次,告訴你一件事,怎麼樣,不要你花錢,這個生意劃算吧?”蘇粒笑,笑得明朗,也笑得鄭能心尖上直打顫。“劃算,特彆劃算,不過——”蘇粒拉長尾音。“我並不想接受你這個劃算生意呢......”她的笑容收的很快,快到鄭能還沒反應過來,她便已經丟開酒杯,手肘反摁住鄭能的脖子,將他推到牆角,膝蓋一抬,隻偏離子孫根一點,但還是讓鄭能痛苦連連。“好痛好痛好痛!”鄭能的下半身直接縮成一團,但蘇粒依舊絲毫不見動作,相反,她的腿更加使勁,直接抵到鄭能的腿骨,酸痛感瞬間傳遍鄭能全身。“說不說?我沒有用儘全力哦。”以前蘇粒是不願意學擒拿的,她學的是芭蕾,趙玫從小就在鍛煉她的氣質,後來她不在以後,蘇粒芭蕾也不學了。隻有蘇永波帶著她,自然而然的,讓她一點點去學女子防身術。蘇粒學什麼都很快,慢慢的,格鬥,擒拿,蘇永波都讓她學一點。也是在訓練館,蘇粒第一次贏了鄭文樂,之後,她的鋒芒再也沒有掩蓋住。鄭能不吃眼前虧,該求饒時就求饒,他倒吸冷氣,“姑奶奶,你、你先鬆開,有話好好說。”“不跑?”“不跑。”“不跑我傻嗎?!”蘇粒剛鬆開鄭能,他就撒開腿,但他不是往大門跑,而是對著一麵灰色牆壁,用力一按。是一道隱形門。鄭能下身吃痛,本就跑不太快,蘇粒伸腿一勾,鄭能完美摔了進去。鄭能是腿也痛,臉也痛,哪裡都痛,他小媳婦似的攥著手,不敢抬頭看眼前的鋼鐵女人。“還跑嗎?”“這次真的不跑了。”鄭能的房間裡放著不少名酒,茶幾上還放著半瓶沒喝完的,蘇粒找了個茶杯,給他倒滿。“咱們好好說,就不用受這個皮肉之苦了呀,你說是不是?”“是是是。”蘇粒說什麼都對。“緩解好了,你就說吧。”蘇粒坐在沙發上,鄭能學乖了,他把單人沙發拉完,坐在角落,像老乾部捧保溫杯似的雙手握杯,“你想知道什麼?”“把你關於席家的一切都告訴我,就可以了。”“就這樣?”鄭能半信半疑。“就這樣。”蘇粒一下,一下的點頭。鄭能心裡是怵蘇粒的,他下意識的把紅酒當水喝,一來一去,他沒有意外的喝多了。喝多的後果,就是講胡話。牛頭不對馬嘴,從天扯到地,從南扯到北。有用的話不多,但總有能聽的。看他這個樣子,的確對家族曆史了解不多,也是,都這麼多輩了,誰還在意以前的事。鄭能的母親,是三房小女兒的外孫女。鄭能是三房的玄孫,三房還有一個兒子,他們早就移民國外,鄭能一家都很少往來,頂多就是清明祭祖時會碰個頭。“二房的事兒你知道嗎?就是席夢絲綢。”鄭能抱著酒瓶大手一揮,“他、他們,不是早就破產了嗎?”“除了破產呢。”“那我怎麼知道啊,我又不是他們家的人,不是人都沒了嘛,你糾結他們乾嘛,你糾結糾結我唄。”眼看著鄭能嘟嘴向自己靠過來,蘇粒嫌棄的拿手掌直接按住他的臉,往旁邊一甩,鄭能撲了個空,有點不大高興,“嗯?你人呢?”“你能不能說點有價值的信息啊。”蘇粒有點氣悶,把鄭能懷裡的空酒瓶給拽了出來,跟鄭能麵對麵盤腿坐。手托腮,“你這樣我手很癢啊。”鄭能虎軀一震,身體機能發出的警報,提醒麵前的人有殺氣,“我外婆知道吧,她總說家裡罪孽深重,逢年過節就超度。”總算是說了點有用的消息了。蘇粒謹防鄭能睡過去,兩手捧住他的臉,讓他正視自己,“她人還在的吧。”然後,蘇粒滿意的看他點了點頭。***“慶山寺?”蘇粒點頭,“你知道在哪嗎?”江沅說:“知道,就是有點遠,在慶山山頂,台階挺長的。”蘇粒靠向身後的沙發,笑意淡薄,“你覺得我會吃不消嗎?”江沅抿嘴,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她曲解能力越來越爐火純青了,“我沒這個意思。”“你去嗎?”江沅反問:“你想我去嗎?”蘇粒不說話了。良久,江沅審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她身上,輕歎一口氣,坦言,“一起吧,有個照應。”江沅還是未動,蘇粒看向他,直直的看著。江沅目光裡有隱忍,也有壓迫人的東西。救援隊裡的人沒幾個能坦坦蕩蕩任他這麼看,但蘇粒是個例外,她不怕江沅,目光筆直鋒利的與他撞上,麵上寡淡,但深處,暗流湧動。“哧......”蘇粒又笑了。江沅擰眉,“你笑什麼?”“江沅,你知道你剛剛是什麼眼神嗎?”江沅不懂。蘇粒坐著不動,空氣有一瞬間是凝結的,蘇粒嘴唇微張,“滿滿都是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