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粒發現,自從那天倆人擦槍走火了一下下後,江沅到底還是躲著她的,一連幾天都見不到人。她不明白,江沅這個人未免有些矛盾,親她的時候,明明能感受的到他生理心理上的雙重渴望,但是夜晚過後,他又把自己跟蘇粒之間的界限分得很開,講話談吐都變得十分疏離。欲擒故縱嗎?蘇粒覺得也不像,他是發自內心的在抗拒自己。真奇怪。不過她自己都想不太明白她對江沅到底是個什麼感覺,何況是江沅,聽隔壁章一琴的意思,江沅甚至沒正兒八經談過對象,這樣一想,自己先吃他豆腐,把他給吃懵了反應不過來也情有可原,好像是真的有點難為他了。不過他不願見,也省的自己多想。蘇粒把葉子文檔裡的東西又疏通了一遍。把“紹城席家”、“席君堯仍在世”、“三房”、“鄭能(鄭文樂)”幾個重點關鍵詞在紙上寫出來畫圈。尤其是在鄭能這個名字上用紅筆像畫線圈似的塗了好幾遍,旁邊寫了鄭能的職業和聯係方式,不像現實世界裡的鄭文樂是個本本分分的公務員,這邊的鄭能是個紈絝子弟,美其名曰是軸承企業的少東家。直接找人,太明顯了,萬一是個陷阱就完蛋。蘇粒撐頭,拿著紅筆點點點,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正當她煩躁的擼撓頭發時,李檀電話打進來了。他說下午有個場子要她過來撐一下,說是歌手突發急性闌尾炎來不了,蘇粒興致怏怏,想著用什麼理由拒絕時,李檀輕飄飄來一句,“她出場費可不低,多賺錢不好嗎,才倆小時。”哼,萬惡的資本家!李檀這人,蘇粒認識的那個,有點像霸道言情文裡的那種說一不二的男主,但他是屬於那種能一聲不響把你照顧的很體貼的男人,可惜,他不是蘇粒的菜,也不霸道,蘇粒無意,那他也不會吊死在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倆人都通透,所以蘇粒挺喜歡跟他交朋友的。這邊這個李檀,蘇粒覺得差強人意,摸不太透,從他什麼都不問就幫她做假身份就可以看出,這人很謎,好像就等著蘇粒往下跳。江難江沅這兩人大相徑庭,兩個李檀也不大可能“克隆”的一模一樣。但沒辦法,不跳也得跳,誰讓兩個世界裡這哥們都是自己的金主爸爸呢,都是命。打電話的時候時間已經有點趕了,蘇粒隻得打車過去,想著這車費得讓李檀報銷。蘇粒今天沒有根據歌單來,不知怎麼的,她有點懷念她那邊的歌,唱著熟悉,也更有感覺,她很喜歡一個叫李佳薇的女歌手,不火,但她就是喜歡,沒道理的那種,但她不怎麼唱,隻是想要把內心少有喜歡的東西藏起來。蘇粒要來了電子琴,琴手有點訝異,但也沒說什麼就讓到一邊休息。整個舞台除了她沒有彆人了,她專心的在舞台靠後一些的位置調試琴鍵,下午的場子人其實不大多,大部分都是來談事情的,不熱鬨,但感覺比晚上要很多。一段手談前奏後,蘇粒嘴唇輕輕抵住話筒,嘴角輕揚——“早知道,你隻是飛鳥,擁抱後,手中隻剩下羽毛,……心一跳,愛就開始煎熬,每一分,每一秒,火在燒,燒成灰有多好,叫思念不要吵,……”酒吧比方才更加安靜不少,眾人的眼睛都不約而同齊聚到台上,蘇粒的高音很乾淨,沒有帶著那種乾喊上去的嘶吼,如同刀片在石板上磨礪,蘇粒的聲音不是,她很輕鬆,跟往日唱搖滾的嗓子截然不同。今天她唱李佳薇的歌比較多,先是煎熬,後是大火。先是電子琴,後是吉他。好像沒有她不會的。蘇粒用好吉他不著急還,想著要把弦調好,拿著撥片調試鬆緊度。“今天謝了。”蘇粒抬頭,是李檀。聞言她又低頭,摸著吉他弦,“不謝,車費記得報銷就行。”“出場費都給了,車費還來跟我計較?”李檀似笑非笑。“兩碼事,在窮人眼裡,一毛錢也是錢。”“行。”李檀答應的很爽快。蘇粒把吉他還回去,看了眼時間已經傍晚六點了,想打個招呼就走,誰知李檀手擋在前麵。蘇粒挑眉,“李老板還有事?”“賞臉吃個飯?”不省油的燈終於要出動了?“這不太合適吧。”蘇粒雖嘴上說著,但也沒有太多的抗拒。“你就當是員工聚餐……”話音未落,蘇粒的目光突然越過他看向後邊,眼神微眯,帶著危險。李檀不解地向後看過去,隻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窩著一對年輕的男女,女生年紀不大,但畫著不適合這個年紀的濃妝,大半個胸都靠在身邊的男生胳膊上,有向男生胸口蹭的趨勢。手裡還夾了一支煙,要往男生嘴巴裡送,與此同時女生的嘴巴親著男生的耳垂。而男生有些拘束,放在桌上的手顫抖,看得出來他想拒絕,但是又不大敢。李檀問:“認識?”蘇粒薄涼瞥他一眼,語氣不算很友善,“李老板,你們這還歡迎未成年人進來亂搞的?等著被人舉報?”李檀一愣,又看向角落裡那兩人,還未等他說話,就見蘇粒已經大步邁過去。蘇粒腦子裡就一個想法,這他媽是李與白還是李與墨?!那對男女感覺到一個黑影壓下來,紛紛抬頭看,女生一臉狐疑,而男生卻仿佛看到了救星,他激動地喊了聲:“蘇姐姐!”好的,是李與白沒跑了。蘇粒氣勢洶洶,個子本來就高,往那一杵,像個門神似的,那女孩鬆開了李與白,眼裡有提防,帶著女人骨子裡的敏感,一個長得比自己漂亮的同性站在自己麵前,看這架勢還是來跟自己搶男人,那女孩的後背微微緊繃,像隻蓄勢待發的鬥雞。“小子,你認識她不?”蘇粒努努嘴。李與白緊張的看那女孩一眼,斟酌說:“認、認識。”蘇粒表情不變,那女孩聽到李與白這麼說,明顯底氣足了些,“姐姐,你這乾嘛呢。”“都叫我姐姐了,我管教我弟不行麼,李與白滾出來。”“唉、唉。”李與白如獲大赦,趕緊從那女孩懷裡掙脫出來。“李與白!”女孩嘟嘴氣鼓鼓。“那、那個,娜娜,我姐很凶的,我先走了。”蘇粒假裝很凶的拎著李與白的脖子一路走出酒吧,到了門口鬆開。蘇粒瞅瞅裡頭,那個叫娜娜的女孩沒跟出來。“我再晚一點,小小年紀貞操不保啊。”蘇粒揶揄他。李與白臉一紅,“我怎麼知道她直接上手,摁著我不讓動。哎,他是?”李與白思維跳躍快,側頭指指蘇粒背後的男人。蘇粒回頭,李檀還站在那。“哦,我老板,等會我就去舉報他窩藏未成年人亂搞。”李檀看到蘇粒跟他使眼色,他吸吸鼻頭,說:“小夥子,我這小本生意你也太亂來了。”李與白腦子充血,一時不知道怎麼才好,再被蘇粒逗下去可能真的要哭了。“好了好了,你吃了沒,帶你去吃點東西。”蘇粒拍拍李與白的肩,“想吃什麼。”“大閘蟹,大盤雞......”“你還真是會給我找事。”蘇粒一掌拍在他頭上。“我帶你們過去吧。我知道有家店還不錯。”李檀說話了。得,想拒絕都無從下口。李檀沒有開那輛騷包的跑車,是輛普通的SUV,蘇粒跟李與白走到巷子口去等他把車開過來。站著等人的功夫,蘇粒也大致了解了李與白這段孽緣。那女生叫徐娜,是李與白的初中同班同學,坐過李與白半年同桌,讀書不行,長得還行,算是學校裡的小太妹,就像蘇粒以前看的言情校園文一樣,李與白不怎麼搭理她,她偏要去拉這把強弓,按照李與白的話來說,黏久了,多少有點好感,但要是說喜歡還真算不上,可能比普通同學稍微多那麼一點。徐娜初三就不讀書了,就在外邊混,但總是時不時過來找李與白,他挺困擾的,但又不不好明著拒絕,畢竟關係也還可以,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今天。李與白約的徐娜要跟她講清楚,誰知道這個徐娜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來霸王硬上弓。“你可真行,能不能學學你弟少折騰一點。”“蘇姐姐,話可不能這麼說,彆看二寶文文氣氣的,他這次出國玩還勾搭上了一個意大利小姐姐。我是良人,我都不談戀愛的。”李與白強行賣隊友給自己正名。蘇粒輕嘖,不說話了。李檀的車在不遠處按喇叭,李與白推著蘇粒往他那方向走,“這邊不讓停車,我們去他那裡。”邊走還不忘語重心長來一句,“我江叔看上去雖然沒有這個老板有錢,但你可彆辜負他了。”蘇粒反唇道:“小小年紀裝什麼大人說話呢?”李與白有些固執,“我認真的呢,江叔人真的很好,他能把你帶回家說明你真的很重要,我媽給她介紹那麼多個他都沒同意,哦還有那個叫葉子的姐姐,她也沒有在這邊留宿過。”蘇粒聽李與白碎碎念,但實話實說聽著還是舒服的,拍拍他的腦袋,“行了小鬼頭。”李檀說的店在市中心的老街,這一地塊還沒有被拆到,保持著原汁原味,也是零市繁華地帶之一。“地方倒是沒變......”在現實世界,同個區域,同個位置,也是夜市。“蘇姐姐你說什麼?”李與白聽到蘇粒嘟囔。蘇粒沒理他,跟著李檀進店裡,這個時間店裡位子都滿了,蘇粒正想說換一家吃,就見老板模樣的人從裡間走了出來,看到李檀,趕忙伸手歡迎,“李老板,你們來啦,包廂在這邊。”蘇粒跟李與白對視一眼,示意他跟上。包廂古樸雅致,與外邊的百家桌有區彆,門關上熱鬨聲也消失了。蘇粒讓李與白坐中間,李與白倒是機靈,蘇粒剛拍了下他的肩就明白了,一副家裡人的架勢擋在前頭。李檀倒不在意李與白咋咋呼呼的模樣,他隨意坐下拿過菜單認真看了起來,時不時還問李與白想吃什麼,李與白又扭頭問蘇粒吃什麼,蘇粒道:“玩擊鼓傳話麼?你們自己看著點就行。”在李檀跟服務員點菜間隙,李與白嘴裡發出“呲呲”的暗號,又碰碰蘇粒的手臂,蘇粒睨他,李與白像是乾壞事一樣偷笑地招呼蘇粒趴過去,還拿手擋住嘴巴,“有好東西,要不要看。”“誰的好東西?”“我江叔的。”蘇粒假裝思考了番,裝作為難的趴過去,“那我就勉強看一下?”好家夥,都是偷拍的照片。李與白壓低聲音說:“救援俱樂部每年有個慣例就是入冬後去溫泉度假村舉行家屬聯誼會,當時我跟江叔一個溫泉池,他們在聊誰的身材好,誰的肌肉大,大家評選出第一第二第三。”“江沅第幾?”“反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當時他們在泳池比肌肉,被我拍下來了。”照片裡基本都是隊員們嬉鬨的圖片,其中有不少江沅的,但大都都是背影,好不容易看見臉了還給拍糊了。蘇粒一邊劃,一邊嫌棄,“你的拍照技術敢不敢再差點兒?請問能看到什麼?”剛說完她就在一張照片裡停住了,李與白拍的江沅應該是剛準備從池子裡走出來,窄腰緊臀,兩條光溜溜的長腿上瀝著水,他微微側身,好像是池子裡有人叫他,所以他回頭了。緊致的胸肌若隱若現,再往下......不能再看了。罪過啊罪過。蘇粒老臉一紅,把手機往李與白一塞,“沒啥好看的,還你還你。”李與白驚訝,不信,說著打開相冊想要繼續往後翻,“不會啊,我還拍了好多張,我給你翻翻。”蘇粒按住他的手,腦回路歸位,“說,你想乾啥,怎麼突然給我看這個,是不是有什麼交換條件。”李與白一臉你懂我的模樣,“怎麼看蘇姐姐你都是最懂我那個知音。”他諂媚的笑,“今天這事兒可不要告訴我家裡人啊,要是被我爸知道我去酒吧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蘇粒嗤笑,“你也算富二代了,怎麼的,還怕這個。”李與白捂臉,“姐姐你可饒了我吧,還富二代呢,你見過富二代每天回家還要站軍姿的?老李頭仗著當了幾年兵,把部隊裡那套東西照葫蘆畫瓢兒一股腦全搞我跟二寶頭上,你是沒見過我爸揍我,那叫一個狠......”聽著李與白控訴血淚史,李檀時不時搭進來幾句話,也不惱,他細細觀察蘇粒被李與白逗笑的模樣,那一顰一笑,像是照相機似的,印在他腦子裡。他始終能確定,之前的三十幾年,他與這個叫蘇粒的女人不認識,更加沒有見過麵,可內心泛濫起那股莫須有的愧意一陣一陣的,尤其是看見蘇粒的時候,更是有越來越強烈的趨勢,太怪了。蘇粒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可他依舊想要了解她,為了解開他心中那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謎題。——“江老板,看到了嗎?你心心念念的蘇粒?我沒有騙你吧。”江難聽到仰阿莎有些遙遠的聲音,思緒似乎被拉回來了一點。點燃的艾灸草在自己腦門上越來越燙,沒一會,他睜開了眼,他的雙手仍舊緊緊抓著椅子把手,手心有汗。笑眼明媚的蘇粒,他多久沒有看到過了?七年?還是八年?至少在他這裡,是再也沒有這樣笑過了。她真的沒死!他看到蘇粒聽一個中學生模樣的男孩說著什麼,好幾次她被逗得咯咯笑。仰阿莎對他的反應沒什麼驚訝,好似早就料到。她撚滅艾灸草,江難臉色蒼白,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同時問仰阿莎,“兩個世界?”仰阿莎給了肯定回答:“不錯。湘西的苗蠱有很多分支,大部分被世人知曉的,是流傳在世麵上的蟲蠱、情蠱之類,但這些對於我們深蠱分支來說,這是最最基本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江難輕喘著氣,心臟還是隱隱抽搐,仰阿莎拿著一小盞像米酒似的液體,蘸了手指,點在江難的眉心,說話不急不緩,“在你們看來,什麼事情都要講究科學,但其實不然,最講究科學的人,反而更加肯定我們這些傳統派係人的存在,整個社會,乃至整個世界,整個宇宙,有太多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了,造世主把這個自然生物係統創造的太美了,他能讓所有事物都能完美融合,可他又藏得很好,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江難的頭漸漸沒有之前那麼混沌了,他起身活動了一會,便又坐進沙發裡,又順手撈過桌上的煙盒,倒出一支銜在嘴裡,擋手點燃,深吸,又緩緩吐出,滿足地歎了口氣。良久,他問:“那你們深蠱苗女,在這場局中,扮演一個什麼角色?”接著,他看到仰阿莎眼裡透露出的興奮,“先知,我們是先知。他們需要我們給他們探明方向,算好時間。”江難頭顱微抬,他流暢的下頜弧線顯露無疑,他似笑非笑,:“說說吧,怎麼帶我找她,還有你的後路是什麼。”仰阿莎目光幽深,眼底夾雜著寒霜,吐出的聲音像是在攪拌機裡滾動的金屬,尖銳又沙啞。“他們可以用科學的設備可以去到那裡,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們苗女也可以,但是,我們自己是到不了那邊的,需要活人跟我們一起。而你,就是最好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