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蘇粒於往常一樣從李檀那邊下班回家,今天比較早,主要是她有點感冒,李檀也準許她早點走。路過街邊一家小攤,現炒現賣,蘇粒聞著味兒也感覺到餓了。蘇粒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年輕的老板娘熱情的小跑過來,拿抹布把蘇粒麵前桌子上的水漬擦乾淨,又笑嗬嗬問:“想吃點什麼?”蘇粒往老板那方向瞅一眼,“你們這有麵條麼?”老板娘點點頭,“有的,是要乾炒還是湯麵。”蘇粒說:“牛肉麵吧,多放蔥和香菜啊。”等麵條的時候有點空,顧客坐的棚裡放了台電視機,裡麵在放足球賽,烏拉圭對巴西,0比2的局勢,蘇粒隔壁桌的幾個學生看得熱情高漲,時不時嘴裡吹聲口哨,蘇粒聽著似乎都是巴西的球迷。變聲期的男生們嗓音大都是公鴨嗓,蘇粒聽久了便覺得耳膜有點癢,好在老板娘將麵條端了上來,蘇粒笑著接過,“謝謝。”謝字還沒咽下肚,蘇粒的笑容僵在臉上,老板娘的電摩托對著蘇粒,後視鏡正對著蘇粒的身後,一輛黑色商務車靜靜停在不遠處。這是蘇粒第三次看見這輛印著9999車牌號的商務車了,第一次在員工宿舍門口,當時蘇粒瞥見還多看了一眼,第二次是在酒吧門口,前麵或許是巧合,但這第三次,蘇粒卻不見得。蘇粒吸麵條的速度放慢,她淡定的拿出手機,打了江沅的電話,電話那頭很快接起,但有些嘈雜,人似乎不少。蘇粒神色不變,目光沒有提留在那輛商務車上,在旁人看來她就在和電話裡的朋友寒暄聊家常。“在乾嘛呢?”“隊裡銷假。”江沅身體沒什麼大礙,便回了隊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交給張宇也不大合適。人事部值班小妹遞給江沅銷假單,他把手機用臉夾在頸窩裡,歪頭接過筆準備簽字,突然筆一頓,眼神微變,“你說什麼?”隻聽電話裡頭蘇粒語調不變,但聲音明顯比剛才雲裡霧裡的嘮嗑輕了一度,“我發現有人跟蹤我,你要不過來一趟?”蘇粒想的是,人生地不熟,什麼都還沒搞清楚,蘇粒可不想現在被人盯上死的不明不白,她是不會孤軍奮戰的,她隻能靠江沅,她得吸附著江沅。幾乎沒有停頓的時間,蘇粒便聽到江沅的回答:“地址發我,我這就過來。”江沅開車過來這幾分鐘一直沒有掛斷電話,倆人沒說話,他就聽著蘇粒呲溜呲溜吸著麵條,她倒是絲毫不慌,吃麵條的速度沒有減慢,他甚至還聽見蘇粒讓老板再加一個荷包蛋。江沅的車停在路邊,他沒著急下車,而是環顧看了眼周圍,先看見的蘇粒,根據她剛剛說的方向又看過去,車牌四個9的商務車還停在那裡,隱約能看到車裡麵坐了兩個人。江沅下車,看著蘇粒的背影對著電話說:“到了。”蘇粒聽到車鎖音,叼著勺子回頭,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朝她走過來,短袖或許有點年頭了,款式在早幾年應該是寬鬆的,但此時手臂的肌肉稍稍崩緊了袖口,將江沅的肌肉輪廓完美的勾勒了出來。蘇粒眯眼,忍不住嘖了聲,人真是種奇怪的動物,明明兩個男人長得一模一樣,身材也差不了多少,可橫看豎看到底都是江沅更順眼,賦予在兩個人身上的定義不同,導致自己看人都帶著有色眼光了。江沅隨意將車鑰匙放在蘇粒的碗邊,雙手各撐在自個大腿上,“打算怎麼辦?”蘇粒卻文不對題來了一句,“吃了嗎?”江沅有點反應不過來,但還是實話實說:“吃了。”蘇粒拿紙擦嘴,“打架怎麼樣?看你這肌肉,應該平常訓練不少吧。”她伸出食指,象征性去戳了戳江沅的手臂,然後滿意點頭,嗯,這硬度可以。江沅猝不及防被戳的渾身竄過一股詭異的電流:“什麼?”話音剛落蘇粒已經起身,往身後的方向走去。江沅頓感不妙,這女的想乾嘛?正麵剛嗎?!他迅速轉頭跟上想去拉蘇粒,想著說不要打草驚蛇,可蘇粒這身姿像蛇一樣,沒拉住,然後就眼睜睜的看著她虎颯颯的在商務車駕駛座車門口站定,看似友好的敲敲車窗。窗戶裡的人猶豫了幾秒,還是搖下車窗,但還未開口,蘇粒突然伸手進去,一手按住懵逼駕駛員的臉,另一手探進去按鎖開車門。可能就一秒的功夫,車門被蘇粒利索打開,緊接著就聽到男人的吃痛聲,那人被蘇粒直接從駕駛座上給拽了下來,腦子還糊塗著又被蘇粒一腳踢在腿窩子上,吃痛彎腿,蘇粒反扭住男人的手,空出的手抓住男人的脖頸,將他重重反摁在車門上。副駕駛座上的男人眼看同伴被蘇粒抓住,跑下車想來抓蘇粒,手還未揚起,就被人抓住往後一掰,這次更加簡單,男人後退沒站穩,江沅左腳一退,抵住男人後背,來了個漂亮的背摔,雙手被江沅也是反扭住,拿腿摁著。蘇粒湊過去,聲音帶著再明顯不過的警告,“說,跟著我乾什麼?”男人不答。江沅腿部發力,不輕不重打了下他底下男人的腦袋,“那你說。”依舊沒有聲音,像是兩個啞巴。幾乎同時,蘇粒感覺到後邊有陣風,江沅驚呼,“小心後麵。”暗處竟然還衝出來兩個拿著鐵棍的男人,直接往蘇粒的頭上呼,蘇粒躲開已然來不及,但她眼前閃過更快的一個身影,抱住蘇粒一個轉身,頭一偏,肩膀硬生生承受住那一棍,他吃痛悶哼,說了句操,手肘迅速往後狠狠一頂,拿著鐵棍的男人倒地,後麵又跟上另一個揮舞這棍子往前衝,江沅又是一拳打在那人臉上,擰住拿著鐵棍的手用力一扭,胳膊脫臼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蘇粒拽過正欲爬起來的男人,大吼一句,“江沅讓開!”江沅聞身往旁邊一躲,隻見蘇粒把手裡的男人往前用力一推,又眼疾手快拉過他,“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帶著誰跑,到後來是江沅沒受傷的手拽著蘇粒在巷子裡繞圈,後麵的風聲呼呼響,吹得蘇粒腦子也清醒了一些,她扯扯江沅的手,“彆跑了,他們壓根沒追上來。”停下來後,蘇粒發現他們倆跑進了死胡同,路燈晃悠悠的閃著,不遠處的牆角堆著小山高的紙板箱,底下隱約傳來流浪貓的叫聲。啪嗒。紙箱被貓掀翻了,滾落在蘇粒的腳邊,世界又重歸於平靜。蘇粒仰頭看了看四周,樓上住戶的燈零星開著幾盞,住宅樓環繞著他們腳下這塊小小的空地,像是井底之蛙,被人圈在裡麵,又或者是一場遊戲,他們隻是地圖上的一個小點。又想起什麼,蘇粒拉著江沅又往外麵走,江沅嘶的一聲,蘇粒停下腳步,手陡然間鬆開,“我拉到你受傷的手了?”江沅說沒事,抱著肩膀想要活動看看,剛動半分就疼痛難忍,蘇粒抿嘴,心裡不是滋味,“我們去醫院。”江沅卻拉住蘇粒,“不先報警麼?”話說出口卻又覺得不妥。蘇粒看著他許久,深吐氣,“報警也沒用,因為我看到我抓住的那個男人,舌頭是斷的。”換言之,這群人真的是啞巴。江沅突然反應過來,在看向蘇粒時,眼神複雜了許多,“你還是在試探。”試探這群人到底是在這場遊戲裡扮演什麼角色,蘇粒根本就沒期望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些什麼。蘇粒目光堅定,“是。”江沅問:“那你試探出什麼了。”蘇粒低頭想了會,說:“沒猜錯的話,他們分工明確,我到你的這個世界裡來,不是偶然,我想起來我出車禍那會,我隱約有聽到人對話的聲音,什麼設備啟動之類的話,我現在想想,那群人隻做一樣工作,那就是把我送到這個世界,現在又遇到的這群活人監視器,他們不會說話,就算被抓住也無計可施,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暗處的人要乾什麼,他們接到的任務,就是要盯住我。不對,或許是我們。”說完這話,蘇粒竟然下意識的起了雞皮疙瘩,明明是夏天,可她依舊是汗毛直豎。江沅看得出來,蘇粒其實是害怕的,即使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自然,再怎麼樣,她終究是個女生,她怎麼對抗的了黑暗裡的那雙大手,沒理由的,他心裡有個感覺在說,幫幫她吧。肩膀鑽心的疼痛讓他站不了多久,他忍不住輕哼,蘇粒回過神,扶住後背疼的已經有些彎曲的江沅,她腦子裡都是剛剛江沅替她擋的那一棍,悶聲響,她不太敢想那棍子打在他頭上會是怎麼樣的後果。她忍不住問:“唉,乾嘛救我,我們又不熟。”聽得出來,蘇粒不是很放的下麵子,帶著小女生的一點小脾氣。江沅看了她一眼,“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果然聽見蘇粒鼻子哼氣,“那可不行。”她扶著江沅慢慢走出巷子,江沅說附近有醫院,直接去急診科掛號拍片。急診科人不多,醫生讓江沅先去拍個片,說是有值班醫生在的。江沅說可以自己去,但蘇粒執拗的非要跟著一起去,“再怎麼說你都是因為我受的傷,我不陪心裡過意不去,你就讓我陪著你吧。”江沅其實懂她話裡的意思,但她後麵那句讓她陪著自己,怎麼聽都感覺有點曖昧,他輕輕咳了兩聲,想要掙脫蘇粒挽著他的手,可她像個樹袋熊一樣,死活不撒手。蘇粒仿佛能洞穿他的心似的,語氣假裝凶了一度,“彆想掙脫啊,小心好的那隻手也傷了,我可不負責。”拍好片等結果間隙,蘇粒陪著江沅坐在走廊長凳,她輕歎,“我們倆在一塊,不是我受傷就是你受傷,有毒啊。”江沅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聽到她這麼說,沒有立馬接話,過了一會才說:“那就快點找出真相,你可以回去,那就有人保護你了。”蘇粒對上他的目光,深沉,像是一片汪洋大海裡最深的那個旋渦。她突然笑了,說:“你現在不也保護我了。”江沅卻搖頭,“還不夠。”他說的認真,蘇粒笑意變淡,她的心就這麼被他這平淡的三個字狠狠撞了一下。她說不清楚這感覺為何說來就來,但她隻知道一點,她不能單單隻把江沅當她的奶媽看待了,至於當什麼,她也說不清楚。總歸是更近一步了吧。不對,兩步好了。她猛拍江沅的肩膀,眼神格外堅定:“從今往後!你就由我罩著了!”江沅被她猝不及防的一拍給嚇了一跳,他失笑地聽著她有些孩子氣的話,說:“誰罩著誰還說不好。”就在這時,蘇粒冷不丁湊近他,差點碰上他的鼻梁,江沅為之一怔,忘了躲。貼近才發現蘇粒的眼睛的顏色稍稍淡些,偏棕,眼窩裡竟然還有一顆淺淺的小痣,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他的臉莫名的有點熱,有種要出汗的衝動。蘇粒緩緩咧開她的嘴角,氣聲浮動,帶迷離中又帶著一絲可愛的俏皮,“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咯。”“報告應該可以拿了。”江沅不自然的起身,蘇粒笑著退開,“你怎麼像個純情男學生一樣。”江沅不想理她了,說撩就撩,一點準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