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即便收拾乾淨後,仍舊風塵仆仆的五人,趙明茵心緒有些複雜。這事兒還要從三年前說起,那時茶樓剛開業,新故事、新模式、新點心等一切,很是吸引了一波茶客。隨著生意的穩定,趙明茵也收獲了不少忠實顧客,錢大福便是其中之一。錢大福當時四十多歲,家裡做著乾貨買賣,也是趙明茵在這裡發現的第一家有賣海貨的店鋪,雖然種類不多,但卻很是吸引了她的眼球。說到這兒,就不得不說一說大周的海貿現狀。在這個時空,自唐朝覆滅後,同樣曆經了幾十年藩王割據、軍閥混戰、農民起義等各種混亂,是不是五代十國趙明茵不清楚,反正直到周太祖統一天下,建立的王朝不再是曆史上那個文盛武衰、百花齊放的大宋。周太祖出身軍武之家,完全是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因此哪怕統一了,仍是重武輕文,這在極大程度上影響了整個國家經濟文化的發展。海貿就是其一,甚至據野史記載,當年周太祖禁海貿,就是因為沿海的管理太過麻煩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直到曆經了好幾代皇帝,曾在盛唐時繁榮發達的海貿才重新打開。但因為多年的戰亂以及技術、人才的缺失,大大限製了海貿的發展,這也是趙明茵在原身的記憶裡壓根沒找到海鮮存在的原因。海貿代表什麼,趙明茵那個時代的人可說都知曉一二,因此知道錢大福認識做海貿生意的商人後,她從手下裡挑選了幾個機靈、能吃苦、學習不錯,還對做生意比較感興趣的人,打包打包扔進了商隊。隻是沒想到,這一來一回就用了兩年時間,而最初的十二人,也隻回來了八個。沒立刻詢問,趙明茵為他們設了接風宴,又安葬好另外四人的骨灰,讓他們好好歇息了兩日,這才招人來問話。坐在沙發上,喝著香甜的奶茶,李子文忍不住又想要落淚。三年的時間,曾經那個喂馬的少年土匪已經完全長開了,雖然隻在青龍幫待了一年,但李子文早把這裡當成了家,以至於這兩年在外漂泊時,仍然時時惦記。“所以,你們在安州隻待了兩個月,其他時間都在趕路?”饒是有心裡準備,趙明茵還是忍不住驚訝地張大了嘴。隨著這幾年生意做大,她總算弄來了一張大周的地圖,因此猜測,安州應該就在前世的北海那一片。想當年她和閨蜜去北海旅遊,坐飛機兩個多小時的行程,結果在這兒走了兩年,真是……難道隻能放棄那一片海洋了?唔……趙明茵覺得隻是想想都舍不得!“那邊現在是什麼模樣?”李子文想了想,搖頭,“海賊猖獗,官府幾乎不管事,姚老板他們出貨都是給海盜交銀子,稱為護航費。”趙明茵又道,“商人可多?百姓生活如何?”李子文繼續搖頭,“平日街上幾乎沒人,漁民們住的棚屋,枯瘦如柴,一個村子隻有兩三條又舊又小的船。”“商人平日也少,都是集中在幾天收貨,姚老板讓人帶我們熟悉了幾天,之後我們按照您說的,買了很多不常見的東西,都帶回來了。”說到這個李子文還挺興奮,雖然一路上是跟著姚老板,但走的時候幫主給了他們挺大一筆錢,讓他們也學著倒賣貨物。一地的特產賣到另一地,那利潤可是能翻幾倍的,因此哪怕走了兩年,他們還沒缺過銀子花。這次回來也確實帶了很多貨物,都堆在倉庫裡,還沒來及讓幫主看。“走,看看去。”反正這會兒該了解的也差不多了,趙明茵也對他帶回來的東西挺好奇,雖然對紅薯玉米不報希望,但若有其他物種也是好的啊。“是!”少頃,趙明茵和王競幾人便來到了倉庫。與原來的土屋不同,這裡的房屋都是磚瓦水泥蓋成的,裡麵陳列著一排排木質貨架,所有的東西都放在貨架上,最底部則是一袋袋石灰,用來效防潮。李子文他們帶回來的貨物堆了三個貨架,光是海帶、蝦米、乾貝、牡蠣乾、鮑魚乾等海鮮就占了一個貨架,另一個貨架上則全是稻穀,李子文說這是從交趾運來的,據說那邊的水稻可以種兩季,他覺得有用,就帶了許多回來。說到這個趙明茵還有些汗顏,當初她忽悠眾人來四川,一個最誘人的理由就是這邊的水稻能種兩季,然而到了才發現,這個時代的稻種根本做不到。因此一聽李子文說交趾雙季稻,她便眼睛一亮,“這些都是能育種的?可是占城稻?”李子文先點頭又搖頭,“都是能育種的,不過占城稻小的好像沒聽過,隻知道是從交趾運來的。”“沒事。”趙明茵倒也不泄氣,誰知道曆史上的占城稻這個年代出現沒有呢,又或者因為時空不一樣根本不會出現?“一會兒你把嚴鐵牛給我叫來,這些稻種今年先拿一部分試種。”“是!”於是,趙明茵帶著喜悅的心情繼續‘尋寶’,發現李子文帶回來的還有茴香、胡椒、桂皮等多種香料,還有綠豆、豌豆、桂圓乾、乾椰子,然後就是各類貝殼、海螺、珊瑚等……雖說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沒看到紅薯玉米,趙明茵還是隱隱有些失望。不過能收獲雙季稻的種子已經很幸運了,因此她狠狠表揚了李子文等人一番,這才出了倉庫。之後又在會議室見了嚴鐵牛,讓他專門劃出幾塊水田培育雙季稻。這幾年她也在讓人研究水稻的改良,但她前世畢竟不是農業專業,又受時代的局限,並沒多大成果,倒是成功治好了幾種水稻的常見病症。聽完趙明茵的話,嚴鐵牛拍著胸脯道,“明哥兒放心,現在天氣暖和了,我們按照你說的法子提前育苗,三月份就能插秧,說不定也能種出雙季稻!”“那就辛苦鐵牛叔了。”嚴鐵牛手一揮,“這有啥,俺每個月拿十兩銀子的工錢呢!”是的,趙明茵這幾年投了大把銀子組建各種研究團隊。嚴鐵牛全家都是種田的好手,於是趙明茵把他從采購隊調出來,專門負責水稻、小麥、芋頭等各種農作物以及肥料、病蟲害的研究。此外還有醫療團隊,除了最初的獸醫劉半瞎,趙明茵又招攬了幾名大夫,她不懂中醫,因此隻建議多研究一些成藥;倒是這幾年對西醫如麻醉、手術、外傷縫合等研究有了一定的進展。然後便是冶煉、木工、紡織、畜牧等,甚至比較危險的化工,如各種顏色的煙花,便是在原本的爆竹和焰火基礎上改良的。其實他們連土地雷都製出來了,隻不過效果還不夠穩定,這次去救人才沒帶,也幸好沒帶……除此之外,護膚品和日用品也在持續研究中,除了最初的肥皂香皂麵霜,現在已經有了各種精華液乳液粉餅口脂,盈利極豐!另外就是紡織,經過兩年多的努力,趙明茵終於和小夥伴兒們一起改良了紡車,紡線速度提升了數倍,又在改良水車後製出了水力織布機,甚至磕磕絆絆研究出來了古代第一台縫紉機!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幫裡的隱秘,在沒有足夠實力的情況下,趙明茵並不想拿出來,也不敢拿出來。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吃過晚飯,趙明茵才有時間和王競說話。“王競,給我說說西北如今的形勢唄。”王競有些意外,“你之前,可是打算到沿海發展?”趙明茵點點頭,然後歎氣,“我是想去,但太難了,你看,李子文他們在有熟悉商隊的帶領下都走了一年,傷亡率百分之二十五……”王競明白了,但想起西北如今的形式,心裡也忍不住歎氣。“朝廷如今已經顧不上西北了,自老建王薨逝,新建王拒絕入京後,朝廷便沒再給西州軍撥過糧草,這幾年遼人頻繁犯境,西州軍死傷慘重。”聽著他的話,趙明茵眼神漸漸變得幽深,她拿出書桌抽屜中的地圖,手指下意識敲擊著桌麵。“西北如今有三府十二洲,依你所見,建王如今掌控了幾個州府?”王競微微皺眉,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半圓,“西涼府不用說,此乃建王的根基,廣慶府靠近劍南道的夏州、龍州未必有把握,但慶熙順三州應在其勢力範圍內,至於最西邊的昌定府……”他看著趙明茵,“那邊靠近回鶻,駐紮的邊防軍統領是誰我不清楚,但其地理位置決定了,他不可能與建王交惡。”趙明茵點頭,這點她當然明白,昌定府在最西邊,從大周到那兒必須穿過整個廣慶、西涼,隻拿軍需物資來說,劫了你的道連個信兒你都傳不出去,人敢跟建王交惡嗎?這也是令她頭痛的地方,西北被建王占了,他們所在的興元十三州是明安侯的勢力範圍,就算她發展勢力又能如何,總不能一直苟著吧?可不苟著,待她展現出實力,不是被滅就是選擇一方投靠,哪一種都不是她想要的結果。王競顯然也明白她的顧慮,如今西北有建王,南麵有明安侯府,東北是陳王,中原是大周,他們明明研究出那麼多利國利民的技術和發明,偏偏一個都不敢拿出來。反倒是沿海如今不受重視,各路海匪幫派紛雜,最有利於他們發展勢力。看著眉頭緊皺的少女,王競忍不住安慰道,“彆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你若真想去沿海,我們陪你便是。”然而,此時的趙明茵眉頭並沒有鬆開,煩躁中的她低垂著眼瞼,不曾發現少年眼中袒露的柔軟與心疼。與此同時,回到興州的陸琢也拿到了甲六的密報,忍不住露出驚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