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狼來了(1 / 1)

女帝之路 公子淑圖 2406 字 1天前

這一役以趙明茵他們的慘勝告終,對方死了兩個,重傷四個,他們這邊除了周家的小寶,每個人身上都帶了傷,尤其是蔣奶奶、林嬤嬤和趙明芸。蔣奶奶因為年紀大磕到了頭,林嬤嬤是早先傷到腿影響了行動,被人一刀砍在了肚子上,而趙明芸則摔暈了,加之她本身就病著,越發嚴重。當天晚上,蔣奶奶便去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林嬤嬤的呼吸也越來越弱。那是趙明茵第一次真正感到絕望,她縫合不了深可見骨的傷口,止不住源源不斷的鮮血,更阻止不了發炎引起的高燒……她眼睜睜看著林嬤嬤的呼吸一點點消散,連一句回光返照的遺言也沒留下。萬幸的是,趙明芸挺了過來,雖然依舊臉色潮紅,聲若遊絲,好歹還有氣息。匆匆將死者安葬,現實卻容不得人悲傷。接下來的路越來越難,糧食和藥材飛速消耗,水依舊匱乏,隨時都要防備著越來越瘋狂的流民,其間又經曆了好幾場大大小小的混戰,等他們的傷終於好了幾分時,更大的危機也隨之降臨。這天,他們終於找到了一條小河,雖然河水渾濁,河麵乾涸了大半,好歹稍微洗漱了一下。順著河流往下走,他們發現了一個村落,本想去打聽一些消息,卻發現村子裡到處都是死人,皆是翻著白眼,口鼻汙穢流了一地,無數蒼蠅蛆蟲盤桓不去。趙明茵嚇得三魂丟了兩魄,隻覺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再不敢看一眼。等遠遠逃離了那村子,才漸漸緩過神來,再想起那一幕幕慘狀,趙明茵臉色巨變,腦袋裡隻剩下兩個字——瘟疫!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是幾乎每個華國人都知道的常識,再聯想到那一村子人的死狀,既無外傷也不似難民,又是大批量的死亡,除了瘟疫,她再想不到彆的了。趙明茵猜的沒錯,當他們順著河流找到第三個村子時,看到了同樣的慘狀。“不能再往前走了。”靠坐在一塊石頭上,趙明茵雙眼無神地望著遠處。沒有人說話,她也不想與人交流,自顧自說道,“沿河的村子都染上了怪病,可能就是從上遊傳染過來的,不能沿著河走,也不能往上遊走……”她感覺自己腦子有些木,雖然說著話,可腦袋其實沒在思考,就像前世她特彆疲憊時,整個人都會曠掉一樣。“那就找其他的路,既有河流,周邊定有其他水源。”一個聲音將趙明茵從那種空曠茫然中拉出來,她反應似慢了半拍,扭過頭,看到了那個沉默枯瘦的少年。“好。”她舔了舔嘴唇,撿起灌滿泥土的鞋子,起身走到手推車旁,開始挑揀東西。糧食已經見底了,隻剩下一小捧糙米,五個烤餅,兩片肉乾,幾把蔫掉的野菜,一小罐鹽,一小罐油;倒是藥材還算多,除了治傷寒防疫病的藥丸,還有一些治跌打損傷的,以及菊花黃連枸杞之類的。這還真得感謝原主之前的那場大病,因為拖得久,用的很多藥都存積了起來,加上後來趙明茵刻意存儲,這才有了剩餘。趙明茵將輕便如針線的東西都裝進包裡,除了一個燒水的鐵罐,其他東西都沒留,甚至連手推車也不打算要了。東西實在太少了,收拾完也才用了不到一刻鐘,趙明茵看著惶恐茫然的眾人,心頭突地生出一股厭煩,繼而是深深的無力。“周大叔,你跟我們一起走嗎?”“我……”周鐵匠咽了咽口水,正要答應,卻被錢氏狠狠扯了一把。“你乾啥?”周鐵匠皺眉低斥。錢氏沒理她男人,一雙小眼睛靈活地轉了轉,落在被趙明茵卸下的家當上,又看了看兩個黑瘦的孩子,咬了咬牙道:“明哥兒,咱就不跟你走了!”“娘!”旁邊的周小寶不讚同地叫道,卻被他娘狠狠拍了一巴掌,“閉嘴!”一旁的周鐵匠張了張嘴,目光落在虛弱的大兒子身上,終究沒說出反駁的話。他明白錢氏的想法,這一路實在太難了,眼下三家人即便再抱團一起走,也沒有多大用處了,何況隻剩下明哥兒他們一群孩子,章氏又是個不頂事的婦人。而自家雖然也受了些傷,可護著兩個孩子總還是能的……周鐵匠就是個再平凡不過的老實人,不傻,也算憨厚,卻也沒重情義到能抗下這一大群婦孺孩童的擔子,且眼下明明已經找到了河,他明白明哥兒的擔憂,卻不敢去賭其他出路。趙明茵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說不失望是假的,卻也就那麼一些罷了。大家最初搭夥兒,本就是各自無奈的選擇,可隨著兩家大人的去世,物資的消耗,他們也就成了彆人眼裡的拖累。“周大叔。”趙明茵回想起他為自己擋住拳腳的那一幕,終究是軟了心腸,恭恭敬敬朝夫妻倆行了一禮,“多謝大叔和嬸子這一路的照看,接下來不能一起走了,萬望保重。”“手推車上還有些得用的東西,我們也帶不走,就留給大叔了,也能讓大寶小寶累了歇一歇。”“還有,沿途遇著水源,一定都燒開了再喝,注意防範疫病。”趙明茵飛快地說完,不等他們答話,轉頭看向站在一旁有些無措的蔣虎。“蔣虎哥,你……”話還未說完,蔣虎卻已經連連點頭了,“走走走,你們去哪兒俺去哪兒。”說著憨笑地摸了摸隻有寸許頭發的腦袋,想起阿奶臨終前的話,拖著籮筐趕緊朝她挪了幾步。趙明茵心裡一暖,嘴角微微翹起,“好。”一行人過了河,放眼望去仍是荒蕪,光禿禿的的山丘裸露著黃褐色的泥土石塊,根本看不見綠色。離開官道,腳下的路變得崎嶇蜿蜒,一天下來也隻能走十幾裡,況且他們還要尋找水源,往往走著走著就偏離了主路。這一天他們都沒有收獲,六個人分了三個燒餅,咬不動,也不敢咬,用唾液潤濕後,再用牙齒一點點磨。晚上宿在一棵枯樹下,拾柴火的時候,蔣虎在掰斷的樹乾裡發現了幾條白胖的蟲子,頓時喜得跳起來,一群人全都圍了上去,將一棵枯樹拆得七零八落的。“哥果,好好呲……”看著一手一隻蟲子,吃得眼睛都眯起來的妹妹,趙明茵心中又酸又澀。她初來這異世,滿心惶然,是這個妹妹每天黏著她鬨著她,讓她一點點接受了現實。那時的小姑娘又嬌又暖,隻吃香酥的糕點,喝加了蜂蜜的甜水,發現她院子裡的飯食不好,能跑到廚房把供給老夫人的雞鴨都搶過來。摸了摸妹妹枯黃的頭發,趙明茵將石頭上烤成金黃的蟲子取下來,吹涼,放進趙明芸的小荷包裡。“都是芸兒的,這些留著,可以吃好久。”趙明芸眼睛眯成一條縫,寶貝地捂住荷包,另一隻手卻伸到了趙明茵嘴邊。“哥哥也吃,芸兒,好飽哦……”說著還故意挺了挺小肚子。蛋白質的焦香一陣陣往鼻子裡鑽,五臟六腑都在叫囂著“肉、肉”,趙明茵此刻卻隻想流淚。她輕輕地咬了一口,看著小姑娘明媚的笑臉,也輕輕笑了起來。“好吃。”這一夜大家圍著枯樹睡下了,四周依舊用枯枝圍起來,趙明茵和王競蔣虎一起守在外側,章姨娘帶著小枝和趙明茵睡在裡側,背靠著樹樁。半夜,趙明茵從夢中驚醒,她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衣服,夢裡被狗咬著的腿感到一陣陣抽痛。她的動靜驚醒了一旁的王競,隻見少年猛地從地上彈起,握住斧頭,三兩步躥過來。“怎麼了?”少年的聲音沉沉的,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低沉。趙明茵搖搖頭,儘力平複著呼吸和心跳,“沒事,做了個噩夢。”王競沒再說話,將自己的被子拿過來,鋪在她旁邊,然後有些生疏地拍了拍她的頭,一本正經道,“彆怕,我保護你。”趙明茵鼻子一酸,心頭又有些好笑,想起現在這個十歲孩子的身體,乖巧地點了點頭。果然,少年緊繃的神色柔和下來,有些笨拙地為她披上衣衫。再次躺下,趙明茵一時沒了睡意,聽著身旁有規律的呼吸,她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鬆下來。她有些慶幸,這個半大少年能主動幫她分擔這份責任。這一路她已經太累了,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摧殘,讓這個來自和平世界的靈魂,無時無刻不在放棄與堅持的邊緣掙紮,而事實證明,她太高估了自己。迷迷蒙蒙間,趙明茵被一陣叫聲驚醒。睜眼的瞬間,又是一陣淒厲的尖叫,趙明茵打了寒顫,趕緊爬起來,才看見王競已叫醒了眾人,吩咐他們拿好武器,一臉戒備地看著不遠處。“怎麼了?”趙明茵也飛快地拿起砍刀,幾人快速退到樹樁旁,將女眷擋在身後。“那是……”黑暗中,趙明茵聽見了自己心臟暫停的聲音。不遠處,一雙雙綠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幾乎遍布了整個山穀。“天啊,那是狼!”蔣虎的聲音都是嘶啞的,已經快哭出來了,“明哥兒,怎麼辦,狼,那麼多狼啊……”“我……”趙明茵想說我也不知道,她已經快嚇尿了好嗎,可是她聽見了妹妹的嗚咽聲,看見了王競慘白的臉。看著那慢慢移動的綠眼睛,她死死握住手上的刀,輕聲道,“都彆出聲,拿好武器,狼,狼怕火,對,怕火!”趙明茵想起曾經看過的野外生存節目,目光落在那快要燃儘的火堆上。“小枝,快把那罐油找出來,潑在樹枝上,生火,快把火生起……”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悠長的狼嚎,隻見那狼群潮水般一擁而上,頓時慘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趙明茵呆了,那一瞬甚至什麼心理活動都沒了,直到手裡被塞了一個罐子,小枝哭叫著說“油罐”,她才又猛地醒悟過來,三兩步躥到了火堆旁,將油倒了上去。“快抱柴火!”猩紅的炭火遇到油,猛地躥起一陣火苗,眾人似看到了希望,飛快地將木柴架在火堆上,趙明茵剛將剩下的油倒上去,就聽見一聲稚嫩的慘叫。“哥哥!”趙明茵轉過頭,隻見幾步之外,三雙綠油油的眼睛正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它們警惕地半伏著身子,齜著牙,口涎從嘴角滴下來,眼裡閃爍著貪婪的凶光。五步、四步……趙明茵已經握住了一根燃燒的乾柴,就在領頭的狼半伏前身,準備發動攻擊時,身後傳來章姨娘和妹妹驚恐的慘叫聲。隻見一頭狼從樹樁上跳下來,直撲最弱小的趙明芸,小姑娘已經嚇呆了,猛地被撲倒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狼將將咬到趙明芸脖子時,一旁的章姨娘拎起棍子砸在了狼身上,那狼竟被砸歪了,痛苦地嘶嚎一聲,鬆開了身下的獵物。那嘶嚎就像一個信號,原本還在試探的三頭狼突然發動了攻擊,頭狼掠過趙明茵直撲蔣虎,另一頭撲向王競,最瘦的那一頭則畏懼火光,繞著火堆不停地走來走去,兩隻綠油油的眼睛緊緊盯著趙明茵,顯然已經將她當成了腹中之物。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趙明茵臉色慘白,四肢僵硬。她不敢起身,一手抓著柴火,一手緊緊地握住砍刀,與那狼對峙。耳邊充斥著狼的嘶吼與人的哭喊尖叫,她怕得要死,感覺整個身子都緊張地顫抖起來了。那頭狼卻突然停住,趙明茵直覺不好,就見那狼轉過身,兩隻後腿飛快地刨起泥土,洋洋灑灑地朝自己射來。“我靠!”泥沙射進眼裡,趙明茵下意識閉上眼睛,快速舞動著手裡的武器,然後聞到了皮毛被燎燒的焦臭味。趙明茵心中一喜,然而,還沒高興過三秒,剛睜開刺痛的眼睛,就覺一股腥風撲麵,轉眼間,猙獰的狼頭就到了眼前。頭身重重倒地,趙明茵聽到“哢嚓”一聲響,隨後左腿傳來一陣鑽心的痛,她慘叫出聲,手裡的火把也因脫力掉在了地上。火光照著狼的血盆大口,趙明茵覺得自己心臟都停了,她怕,她痛,她沒有力氣,她動不了……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一覺睡稀裡糊塗就睡到了異世,不甘心這一世的生活隻有苦難,不甘心掙紮了這麼久,最後卻要葬身狼腹!就在那血盆大口朝自己咬下時,她用力扭動上身,避開了脆弱的脖子和動脈。尖牙刺入皮膚,咬穿肌肉,整個左肩都好像被撕掉一樣。趙明茵身體痙攣,眼前一陣陣發黑,抓著刀的右手用儘全部力氣,狠狠地紮進狼柔軟的肚皮,用力一劃。隻聽一聲痛苦的嘶吼,趙明茵被整個被甩了出去,腦袋重重砸在地上,一時什麼都看不見了,隻剩腦子裡嗡嗡的響聲,和狼痛苦的低吼。握著染血的刀,趙明茵用力支起身子。不能倒,不能倒!她在心裡對自己說。狼的生命力極強,她曾在紀錄片裡看過,一頭狼被野牛頂地肚子都穿了,內臟流了一地,還是咬下了野牛半個脖子。果然,那頭狼雖然被她剖開了肚子,趴在地上,可雙眼仍舊死死地盯著她。它試圖站起來,可一動,肚腸就隨之流了出來,隻得又痛苦地趴回去。看著那仇恨的眼睛,趙明茵打了個寒顫,她顧不上全身疼痛,朝著不遠處的火堆爬去。左腿和左肩都已經廢了,她用嘴咬住刀柄,右手手肘撐地,一點點往前挪。粗礪的石子將皮膚磨得生疼,腿和肩膀更是動一下就痛得鑽心,此刻她卻顧不上了,她沒有力氣再揮刀,更擔心那頭狼再次撲倒自己。終於挪到了火堆旁,看著因淋了油燃燒旺盛的柴火,趙明茵笑了。她撐著坐起身,撿起木柴,用力地朝那狼扔過去。一根、兩根、三根……狼掙紮著後退,它的腦袋被柴火砸中,它的皮毛被火舌點燃,它嗚嗚吼叫,淒厲哀絕,像每一個被它屠殺的獵物一樣。空氣中充斥著蛋白質被灼燒的焦臭味兒,趙明茵看到了被撕咬的母親,昏迷的妹妹,她抓起刀想要爬過去,卻感到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兩下,“啪”地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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