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衰神附了體(1 / 1)

女帝之路 公子淑圖 1733 字 1天前

看著眼前麵色慘白,渾身血跡斑斑的少年,趙明茵覺得自己心軟了。她倒了一碗水,又將棉布帕子沾濕了遞給他。少年沒有說話,默默接過,火光將他肩膀、手臂上的傷口映得分明,他卻像沒有知覺一般。趙明茵心裡歎氣,讓林嬤嬤替他找衣服,自己去醫藥包裡翻找起來。前世的她沒有外傷包紮的經驗,好歹見識的多,趁著這一世落水生病,倒是搜羅了不少東西,有各種口服藥丸,跌打損傷的藥酒,還有治療風寒疫病的常用藥材。林嬤嬤原是不讚同趙明茵給處理傷口的,一來她還小,二來畢竟是個姑娘家,可他們這些人都沒經驗,隻好由著她了。趙明茵將少年身上的傷口用清水洗淨,又用酒消了毒,這才撒上止血的藥粉,用乾淨布條纏了起來。幸好那彎刀不夠鋒利,傷口不是太深,否則就眼下的條件,不死也得去半條命。然而,半夜的時候,那少年還是燒了起來。趙明茵被蔣虎叫醒,給他喂了兩次藥,又用剩餘的白酒擦拭四肢脖頸,總算在天亮時勉強將溫度降了下去。次日清晨,大家再次啟程,手推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少年。日頭越升越高,趙明茵拖著疲憊的身體一點點往前挪動,看著行駛越來越緩慢的手推車,突然懷疑,自己救下那少年究竟是不是錯了。這天傍晚他們終於達到了澤縣,卻發現那裡早已成了廢墟,坍塌的房屋,燒毀的街巷,城中的百姓早不知去向,時不時還能在街巷上看到一具具屍體。趙明茵等人快速退到城外,在女眷們期盼的眼神中搖了搖頭。章姨娘第一個哭出來,隨後錢氏也哭了,林嬤嬤抹去眼角的淚水,將趙明芸緊緊摟在懷裡。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隨著流民越聚越多,哭嚎咒罵聲響成一片,沒有時間讓人悲傷,大家掉頭走了兩三裡,在離官道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裡停了下來。這會兒大家都圍坐在一起,商量接下來的路。“眼下最緊要的是水,除了蔣虎哥家還有半壺,大家都沒有水了。”趙明茵首先打破了沉默。眾人都皺眉,突然蔣虎眼睛一亮,喜道,“我在城裡看見了井,或許有水!”見大家都看向他,蔣虎解釋道,自己去城裡探查時看到一家糧店,忍不住進去看了看,似乎看見院子裡有一口井,可惜被死人嚇了一跳,沒細看就跑了出來。“真的嗎?”小枝滿麵驚喜地問道。“當然……”蔣虎臉上有些自得,頭剛剛揚起,就被蔣奶奶狠狠拍了一下。“阿奶你作甚打我?”蔣虎一雙大眼瞪得溜圓。隻見蔣奶奶滿臉急色,拍著腿道,“不成不成,那水喝不得,喝不得啊!”“為何?”趙明茵有些明白了,果然,蔣奶奶說城裡死的人太多,水肯定也不乾淨了,喝了容易生病。趙明茵想到了瘟疫,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這裡恐怕不能多待,天氣越來越熱,城裡的屍體沒人處理,很容易引發疫症。”隻見她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地端坐在地上,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若在平時,指不定被人笑話逗弄,可眼下沒人覺得不妥,反倒因她話臉色越發沉重。“而且,城裡的好多屍體,似乎都是被利刃所傷。”眾人一驚,周鐵匠似乎想起了什麼,麵色忐忑道,“難道殺人的不是亂民,是叛軍?”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這場災難已將人逼瘋,若再遇上軍隊,那才是真要絕人活路。趙明茵真是恨透了這落後的封建社會,她才十歲,還是個孩子啊,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過上孩子的生活……最後,蔣虎和林嬤嬤、小枝一起去外麵找水,原本周鐵匠也要去的,可想到自己一走,剩下的都是些婦孺孩童,隻得作罷。留下的人也沒閒著,女人們收拾晚上要休息的地方,整理物資,孩子們在周圍拾撿柴火,或跟著蔣奶奶尋摸野菜,周鐵匠也沒閒著,照舊砍了許多荊棘、樹枝擋在周圍。一個時辰後,蔣虎等人回來了,帶去的水囊隻裝了三袋,倒出來的水也渾濁發黃,混著泥沙。看著三人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的模樣,便知這趟取水的不易。果然,蔣虎說他們回來時被搶了,若不是幾人溜得快,又主動扔了兩袋水,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這水也是在一個村子裡跟人用兩塊餅子換的,那村能走的人都走光了,隻剩下一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守著一口幾乎見底的水井,跟找水的人討一口吃的。那老人還說,澤縣周圍的村子幾乎都沒人了,大家都往南邊逃了,具體哪裡他們也不知道,隻聽說南邊沒有乾旱,到處是山林河流,鮮果野味。蔣虎的話讓大家都精神振奮了許多,也更堅定了趙明茵南下的決心,她不知道前世的故鄉在這裡叫什麼,可往蜀中走總不會錯。這天晚上大家吃的粥,也是三家人頭一次在一起吃飯,香濃的食物熨帖了胃,也舒緩了這連日的疲憊。晚飯後,那少年也醒了,隻說了自己叫王競,便再沒開口。之後大家又討論了一番,確定先沿著官道往南走,至於到什麼地方落腳,隻能到時候再定。趙明茵是打定主意要往蜀中去的,這會兒卻沒透露心思,先不說如今的川蜀是何模樣,便是眼下的吃喝都成問題,由不得想太多。次日一早,他們便離開了澤縣。日頭越升越高,流民的隊伍也越來越龐大,望著前後看不到邊的隊伍,趙明茵一陣心驚,根本沒想到昨晚自己的身邊藏著這麼多人。且這些人都衣衫襤褸,呆木的雙眼一看見她們的水囊,幾乎都冒著綠光。趙明茵脊背一凜,挨緊林嬤嬤和章姨娘,緊緊拉住妹妹的手。果然,接下來路上越來越不平靜,之前還隻是夜晚的小偷小摸,現在光天化日之下搶物殺人的事也層出不窮。趙明茵親眼看著一個小女孩被搶劫的人推倒在地,生生踩死,那稚嫩的慘叫幾乎將她的耳膜刺穿。那一夜她被噩夢驚醒,耳邊不時聽到女人壓抑的哭叫聲,她想起歇腳時那些袒胸露乳的女人,想起那些被哭泣著推到男人堆裡,換來一口餅子的女人,心裡一陣陣發寒。路上死的人越來越多,趙明茵從最初的震驚到麻木,也不過才用了兩天而已。緊接著,他們這一路的好運氣似乎都被耗光了,先是趙明芸中暑生病,然後林嬤嬤在找野菜的時候扭傷了腿腳,蔣虎和周鐵匠在守夜時候跟人打起來,一個被砍傷胳膊,一個磕破腦袋,更要命的是,這天中午休息時,他們再次被一夥六個人的壯年男人盯上了。趙明茵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這夥人,看著他們雖然跟其他流民一樣臟兮兮破爛爛的,可長得都高高大大,眼睛裡冒著光,腰上也彆著武器,沒什麼行李,行動總是六個人一起。趙明茵下意識防備,一行人離他們遠遠地,可這天休息時偏偏和他們成了“鄰居”,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剛開始一人來借火,趙明茵不想生事,也就讓小枝給了他,可不一會兒那人又過來借鹽,一雙三角眼不懷好意地在燒水的章姨娘身上掃來掃去,看得她直縮脖子。趙明茵原本就注意著那夥人,頓時就黑了臉,手裡的野菜“啪”地一聲砸在地上,站了起來,“這位大叔怕是糊塗了吧,鹽是多金貴的物件,咱們這樣的難民野菜都快吃不上了,哪還吃得起鹽?”她不等那人答話,忽又驚道,“哎呀,大叔這般講究,莫不是那富貴人家出來的吧?聽說那富貴人家吃的鹽,可是雪一樣又細又白,天天肉醬配燒餅,美得跟神仙似的呢!”她的嗓音又脆又響,頓時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偶爾還有咽口水的聲音。那三角眼也注意到了,惡狠狠地罵道,“臭小子,哪兒那麼多廢話!趕緊把東西拿來,不然老子讓你好看!”趙明茵原本想將注意力吸引到這個“富貴人家”出來的男人身上,可看著大家呆愣遲疑的模樣,不由憤懣泄氣,梗著脖子道,“沒有!”三角眼自然不信,抬腳就要往章姨娘那邊去,趙明茵下意識阻難,卻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趙明茵驚叫一聲,手肘在地上蹭得血淋淋一片,她大叫著蔣虎和周鐵匠,剛爬起來,就見那人已經拽住了章姨娘。“放開我娘!”趙明茵手腳並用爬起來,看著那人對章姨娘上下其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麼多天的爭鬥讓她變得暴躁又壓抑,這會兒更是又痛又怒,遂端起火塘上的開水就朝那人潑了過去。“啊……啊啊……”那人殺豬般地嚎叫起來,整個人撲倒在地上,縮著身子哇哇亂叫。這時旁邊幾個大漢已經衝了過來,各個手裡都拿著棍棒武器,趙明茵趕緊拉著章姨娘往手推車處跑,三兩下抽出武器,扔給大家。“都拿好武器,背靠車子!”趙明茵沉聲喝道。話剛說完,對方已經一擁而上,一群人頓時混戰在一起。蔣虎和周鐵匠一人對上了一個漢子,林嬤嬤小枝和章姨娘則拿著長棍圍住了一人,趙明茵看著朝自己逼近的人,心中緊張又害怕,抓著手推車上的籮筐等物就往對方扔,一旁的趙明芸則被王競護在身後,嚇得直哭。眼見對方的斧頭砍過來,趙明茵往車下一蹲,斧頭一下嵌在了車板上。趙明茵瞅準時機,一刀砍在對方腿上,隻聽“哢”的一聲,一股鮮血飆出來,頓時被糊了滿臉。砍刀嵌在那人腿上拔不出來了,趙明茵顧不上發抖的手腳,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從另一邊爬了出來,剛一抬頭,就見王競被人撲倒在地上,對方的柴刀對著他腦袋就要砍下來。趙明茵大叫一聲“小心”,尚來不及動作,就見妹妹拿著一把剪刀,朝著那人的背紮下去,然後被一把甩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黃土地上。“芸兒!”趙明茵大叫一聲,感覺自己心跳都停了,她雙目血紅地衝過去,撿起地上被削成兩半的木棍,朝著那人狠狠地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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