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荒第一天 苦(1 / 1)

女帝之路 公子淑圖 1835 字 1天前

半日後,趙明茵帶著母親、妹妹、林嬤嬤和小枝,推著從雜物房扒拉出來的一架手推車,離開了這座空蕩蕩的宅子。陽光下的榆縣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到處是被燒毀的房屋、砸爛的店鋪,青石地麵布滿了乾涸的褐色血跡。混在人群中,趙明茵一行順利出了城,望著身後被熏黑的城牆,趙明茵一時有些茫然。這不是她熟悉的城市,也沒有地圖指南針,不知道一路南下的決定,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姐姐,姐姐,腳疼,我不要走了……”思緒被孩童的哭鬨聲拉回,趙明茵看著滿臉通紅、神色萎靡的妹妹,有些心疼,溫聲哄道,“芸兒乖,不哭,我們坐車哈,歇一會再走。”說著將她抱上了手推車。車上鋪著兩床被子,放著籮筐扁擔、一個爐子、一個小鐵鍋,老太太留下的糧食被分成了幾袋,趙明茵等人分到了兩小袋,約三十斤,都被藏在了籮筐底下。手推車的底部則用繩子綁著一把生鏽的柴刀和兩根鐵棍,都是趙明茵在宅子的雜物房搜到的,除此之外,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個粗布背包,放著銀錢藥丸等重要物品。身上的衣衫也換成了粗布衣,趙明茵還在守宅子的老人房間裡找到了兩件破舊的男子衣衫,索性束了頭發,作男孩打扮。手推車一直是由林嬤嬤和小枝推著,這會兒放了個孩子,趙明茵明顯感覺小枝的身子踉蹌了一下。搶過小枝手上的把手,趙明茵道,“我來吧,你先歇著。”“姑娘,我沒事,真的……”小枝趕緊站穩,滿臉急切地想搶過來,卻被趙明茵避開。“聽話,咱們換著推,不然你倒下了,我們還要分神照顧你。還有,以後沒有主子下人之分了,記著,咱門是表姐弟,你要叫我明哥兒。”趙明茵叮囑道。“這……”小枝一時接受不了,求救似地望向林嬤嬤。林嬤嬤看著神色淡然的趙明茵,又看看低著頭邊走邊垂淚的章姨娘,心中一歎,對小枝點了點頭,“明哥兒說的對,以後我們便以表親相稱,萬不可露了底細。”頓了頓,又道,“小枝姑娘若不嫌棄,就喚我一聲娘老子吧,這亂世不易啊,咱門相互扶持著,好歹也有個盼頭。”小枝眼圈一紅,輕輕抿了抿嘴,道,“我……我願意。”她幾歲時便被賣掉了,期間又被輾轉賣了數次,早不知父母親人是誰了,如今能認一個娘,竟是從未想過的。兩人的身份就這樣定下了,接下來大家都沒怎麼說話,趙明茵一邊推車,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和她們一樣去澤縣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挑著籮筐的,裡麵放著鋪蓋或糧食,也有少數趕著騾車或拉著牛車的,都是十幾人或幾十人一群,有著不少青壯年。粗略一看,大多數人都還衣著乾淨、麵色整潔,想來應該是和她們一樣從縣城裡逃出來的,隻是大家的表情都顯得茫然不安。也有一部分人衣衫破爛,麵黃肌瘦,被大家下意識地隔離開來。他們大多一臉滄桑,神色麻木,偶爾也有一兩雙不懷好意的目光從人群中掃過。一不小心,趙明茵對上了一個少年的目光,那眼底的凶戾讓人心驚,趙明茵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握住腰間的砍刀,齜牙凶狠地瞪了回去。那少年一愣,目光順著她的手落在刀上,齜了齜牙,終究還是先撇開了臉。這場無聲的廝殺以趙明茵的勝利告終,可她絲毫沒覺得高興,心裡反而像被壓了一塊巨石般沉重。時間一點點過去,六月的太陽仿佛要將人烤乾,趙明茵的臉被曬得通紅,汗水流下來,更是一陣陣刺痛。大家都默默地趕路,起初還能聽見說話聲,漸漸的,連孩子的哭鬨聲都聽不見了。章姨娘也不再哭了,雖然依舊神色悲戚,可好歹有了反應,能幫著推一推手推車。趙明茵這一路都沒怎麼管她,除了失望和不忿,其實還有幾分難過。前世,她的媽媽不過是個農婦,卻總是把最好的一切留給她,哪怕她大字不識,哪怕她一輩子都沒出過縣城一步,卻是自己隨時能依靠的人。而這一世的章姨娘,軟弱、怯懦、無知、自私,她的身上沒有一點為母則剛的品質,反而像菟絲子花,隻知道依附他人。趙明茵有心鍛煉她,否則隻依靠這具身體維係的恩情,她實在不敢保證,自己能容忍多久。當天邊的最後一絲餘暉落下時,他們終於發現了一處水源。那是一處半乾的湖泊,湖不大,三麵被山丘圍著,隻在接近湖水的地方還殘留著隱約的綠色。此時天色已晚,大多數人都選擇在湖邊埋鍋做飯,趙明茵眼見趕著騾車的那群人趕走一對父子,占據了一麵臨湖一麵靠山的位置,默默將手推車推到了較為偏僻的一處地方。他們左側是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八九歲的男孩,擔著幾個籮筐;右邊是一對祖孫,老人家雖然滿麵風霜,衣衫頭發卻打理得一絲不苟,孫子約十六七歲,高高壯壯的,麵容憨厚。趙明茵將手推車安置好,主動跟兩家人打了招呼,正準備去提水,手裡的桶卻被人一把搶了過去。隻見章姨娘將水桶藏在身後,有些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小聲道,“茵姐兒,姨……娘去打吧。”趙明茵抬頭看她,夜色雖掩去她眉目間的豔麗,可火光依舊清晰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甚至更添了幾分朦朧的風韻。趙明茵心中歎氣,臉上的神色卻變得嚴肅,沉聲道,“娘,下次記得要喚我明哥兒!”她語氣有些重,果然見章姨娘眼圈一紅,下意識咬了咬唇。“還有……”趙明茵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胸前,終究還是忍不住道,“娘以後的衣衫,都改大一些吧,這一路隻怕不太安全。”說完上前搶過水桶,快步往湖邊走去。章姨娘一愣,好一會兒明白女兒話裡的意思,臉騰地一紅,忽然捂著臉,“唔”地一聲哭了出來。不遠處的林嬤嬤了目睹這一切,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說。趙明茵回來時,林嬤嬤和小枝已經生起了火,章姨娘則坐在一旁,看著正跟鄰家男孩玩耍的趙明芸。幾人將鍋碗米麵取了下來,林嬤嬤的意思是煮粥,晚上好克化,趙明茵卻打算煮乾飯,還從背包裡取出一塊巴掌大的肉乾。看著林嬤嬤明顯不讚成的神色,趙明茵隻得解釋道,“姨媽,今時不同往日,咱門是在逃荒,這一路究竟還要經曆些什麼,誰也不知道。趁著現在還有糧,咱門必須把身體和力氣都練起來,您也知道,路上並不太平,若真遇到危險,至少還有力氣跑。”趙明茵扯了扯自己都袖子和衣擺,灰褐色的布料上沾著大片的泥汙。小枝“啊”了一聲,一臉擔憂地看著她,“明哥兒你沒事吧,這是怎麼弄的?”趙明茵搖搖頭,“沒事,不過掙個先後,我力氣小,自然排到最後了。”看著眼前瘦小的女孩,林嬤嬤鼻頭一酸,她揉了揉眼睛,強笑道,“是我著相了,聽哥兒的,咱們都吃得飽飽的,多長些力氣!”趙明茵和小枝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晚飯是豬肉控乾飯,另外燒了一鍋黃花乾菜湯,食材都是趙明茵在這一個月一點點存下來的。微黃的米粒被豬油浸潤,不時還能吃到鹹香的肉乾,味道香濃,口感十足,尤其大家都趕了半日的路,腹中饑餓,連四歲的趙明芸也吃了一整碗。吃完飯,趙明茵又指揮小枝烙餅。將麵粉加水加鹽調成糊狀,攤在石頭上,然後放在火下烤,這樣烙出來的餅十分易於保存,即使在夏天也能放半個多月。這還是她前世在中看到的方法,露營時親手試過,雖然口感又乾又硬,可放了兩個月都沒壞。兩人烙餅的時候,趙明茵又讓林嬤嬤砍了一些荊棘枝條圍在睡覺的周圍,不僅防野獸,還能防一防心懷不軌的人。之後大家又燒水洗漱了一番,等真正躺下來時,月亮已經高高地掛在了半空。這一夜趙明茵睡得很熟,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林嬤嬤正在煮粥,小枝則幫著章姨娘給妹妹洗漱收拾。趙明茵趕緊起來,將被褥枕頭等收好,又從手推車上找出一小袋麵粉,招呼小枝過來幫忙。周圍的人都醒來了,空氣裡充盈著食物的香氣,小孩子在周邊跑來跑去,清脆的笑聲一陣陣傳來,晨曦中,一切似乎都生機勃勃,幾乎讓人忘記了這是逃荒的路上。看著這祥和的清晨,趙明茵有一瞬恍惚,又很快清醒,和小枝一起忙了起來。將麵粉調成黏稠狀,加上鹽、肉丁,和泡發後切碎的乾菜一起攪拌均勻,放入鍋裡,煎得兩麵焦黃。“好香啊!”小枝聳聳鼻子,一動不動地盯著鍋裡的煎餅。“是吧?”趙明茵笑著回道,一邊快速翻著餅,一邊將熟透的夾起來,這時趙明芸也跑了過來,大眼睛巴巴地望著她,就差流口水了。“小饞貓!”趙明茵輕輕刮了刮妹妹的鼻子,拿了一個餅,正要喂她,餘光瞥見不遠處,一個小男孩正巴巴地望著自己……手上的餅。趙明茵心裡一動,又從盤子裡拿了一個,小聲對妹妹說了幾句話,就見她飛快地將餅藏進小包裡,朝男孩跑了過去。“那不是周鐵匠的兒子嗎?”小枝也看見了,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舍,“明哥兒,我們的糧食也不多,你怎麼還給彆人?”周鐵匠就是她們臨近的那對夫妻,也是從城裡逃出來的,帶著兩個十來歲的兒子,一家人的衣服都打著補丁,看起來有些窘困。昨晚趙明芸和兩個男孩玩兒了許久,兩人都很照顧她。趙明茵有心跟他們交好,便也不在乎這一口食物,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小枝,“我打算跟周鐵匠他們一起走,也能相互照應。”“啊?”小枝仍是不解。趙明茵有心教她,耐心解釋道,“我們一家都是婦孺,沒有成年男子,這一路上是很危險的,須得找幾個同伴。周鐵匠一家雖然窮,可他長得又高又壯,很有威懾力,且他還有兩個孩子,等路上走不動了,還得仰仗我們的車。”“是!哥兒說的是!”林嬤嬤被趙明茵的話吸引過來,沒想到她有這番見識,很是驚喜,不由連聲讚道。這時小枝也反應過來,正好看到一個提著水,高高壯壯的少年,眼睛一亮,“我覺得蔣虎哥也不錯,昨天晚上他還幫我拾柴火了呢!”趙明茵和林嬤嬤都不約而同的看過去,蔣虎似有所感,也抬頭看過來,愣了一下,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趙明茵和林嬤嬤對視一眼,均在彼此眼裡看到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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