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梅家祖宅之後,梅九煜要江景畫現在大廳坐著,他去一趟書房。江景畫的緊張在見到梅蕾蕾之後消退了不少,梅蕾蕾一見著江景畫就來了一個熊抱,小家夥長高了不少,也抽條了,臉上的輪廓開始顯現出來,不再是一副圓乎乎的樣子。“咱們寶貝兒長高啦,真厲害,籃球打得怎麼樣了?”梅蕾蕾嘿嘿一笑,像個小大人似的說道:“還行吧,現在運球還是小意思啦,姐姐,你是不是要成為我嫂子啦?”“這……”江景畫不知道怎麼回到,畢竟現在八字一撇有了,還差一捺。“哎呀,不要不好意思,我都懂。”梅蕾蕾笑眯眯的看著江景畫,唱了句歌,“愛情啊愛情,你就像迷人的酒……”江景畫被梅蕾蕾逗樂樂,笑著說道:“寶貝兒,你這都是哪裡學來的?”“我們班情歌王教的。”梅蕾蕾特彆驕傲的說,“他什麼情歌都會唱,我們班好多女生都跟他學唱歌呢。”說著說著,梅蕾蕾又唱了句:“妹妹唉,哥哥的心上人,明天過後,哥哥就要背上行囊,如果你想我,就看看天上的月亮……”“哈哈哈……我們寶貝兒唱的真好。”江景畫還真沒有虛誇,梅蕾蕾年紀雖小,那音準可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就是這歌詞被她唱出來,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吳媽突然跑過來,抱住梅蕾蕾,緊張的說道:“哎喲我的小小姐,你可彆唱,等下夫人知道了又該罰你練清靜經了。”梅蕾蕾點點頭,眼神顯得有些落寞,嘴巴閉得緊緊的。“怎麼了?”江景畫問吳媽。吳媽說:“江小姐,你有所不知,我們夫人常年禮佛,不愛熱鬨,尤其是聽不得這些情啊愛啊的歌。”“是阿煜的媽媽嗎?”江景畫問。“對啊,就是咱們三少爺的媽媽,也就是你未來的婆婆。”吳媽小聲的調笑般的衝江景畫說道。江景畫一顆心迅速的往下沉著,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吳媽做了那麼多年傭人,江景畫在想什麼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安慰道:“沒事兒,你彆擔心,夫人其實人挺好的。”江景畫嗬嗬乾笑兩聲,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梅九煜和梅老爺子還有沈碧汀從書房裡出來了。這是江景畫第一次見到梅老爺子和沈碧汀,雖然知道兩人年齡差距大,可是乍一看到,還是驚訝了一下。穿著墨綠色冬裝旗袍的女人,手上攆著一串佛珠,一雙眸子冰冷如水,如同天山上高潔的雪蓮,那張臉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看上去跟梅九煜好似姐弟一般,而旁邊的梅老爺子,雖然也是一副氣質非凡的模樣,可到底年齡擺在那裡,已然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還真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梅九煜上前介紹道:“畫畫,這是我爸,這是我媽。”江景畫鞠了躬,恭恭敬敬的說道:“阿姨好,叔……好。”梅老爺子哈哈一笑:“叫爺爺也沒事,不過就是輩分亂了點,旁邊的小不點還得叫我爸爸呢。”江景畫抬起頭來,不好意思的看著梅老爺子,也跟著笑了笑。她倒是沒有想到,梅老爺子竟然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看這樣子,似乎是認可了她這個兒媳婦兒。再看看沈碧汀那邊,仍舊是一副冷漠的樣子,隻是眼裡多了一抹探究。沈碧汀沒見到江景畫之前,對她的印象自然是很不好的,把她跟外麵那些妖裡妖氣的女人想成了一類人,可是見到江景畫之後,光從外表上來看,不管是妝容還是衣著,看上去都像是老實本分的模樣,而且,江景畫的眸子特彆乾淨,在這上流圈子中,難得看到像江景畫這樣清澈的眼神。剛聽到她打招呼,不止沒個精明樣兒,反而有些傻氣,她以前還覺得這江景畫定然不是什麼好貨,引得梅九煜和梅奕楓叔侄倆反目成仇,這會兒一見著江景畫了,倒是給人感覺挺不一樣的。不過人是會偽裝的,所以沈碧汀仍舊是一副冷漠的樣子,眼底裡仍滿是對江景畫的嫌惡。這一頓飯吃的很安靜,沒有江景畫想象中的長槍短炮,也沒有大部分人家中那種溫馨寧靜的感覺雖然沒有什麼溫馨感,可是也不像江家那樣,一見麵就恨不得掐架的那種緊張感,,這一家人給江景畫的感覺就是冷,仿佛是走在路上的陌生人似的。江景畫還以為像梅蕾蕾這樣天真開愛活潑的小孩兒,在飯桌上定是嘰嘰喳喳的跟小麻雀一樣,可沒想到,吃飯的時候,梅蕾蕾隻管扒拉著碗裡的飯,連頭都很少抬。吃過飯後,梅老爺子擦擦嘴,看著江景畫和梅九煜道:“阿煜,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決定。”梅老爺子並不是一個長情之人,婚姻也隻是用來牟利的工具,所以他並不是太理解梅九煜的行為,不過梅九煜也說了,江景畫手頭上嫁妝不比一般大家族的嫡係少,所以他也就不多問了,隻要有利益在,娶誰不是娶呢。他今天見了一下這讓自己兒子和孫子神魂顛倒的女人,臉長得倒不算多好看,隻能算是眉清目秀,就是身上的勁兒挺招人的,他一生閱女無數,一眼便瞧見了江景畫身上的特彆之處,自然曉得這叔侄倆到底是圖個什麼,就是她身上那股彆人都沒有的勁兒。不過這江景畫,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脾氣犟,不是那麼好拿捏的,一看就是屬刺蝟的,吃軟不吃硬的類型。江景畫還不知道,一頓飯下來,人梅老爺子就把她的性格分析得明明白白了,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一頓飯悄然無聲的吃完之後,梅老爺子和沈碧汀都回了屋,梅蕾蕾被吳媽帶去洗澡了。江景畫坐在沙發上,小心翼翼的衝梅九煜說了句:“這就成了?”梅九煜捏捏她的手心笑著說:“是不是很簡單?”“你們家都是暗潮洶湧的,飯都吃完了我還雲裡霧裡,不過你可彆以為江家也是這樣,那裡流行嘴炮,吵不贏就上手打。”江景畫小聲嘀咕道。梅九煜一看她就不是個吃虧的主兒,於是說道:“你這一身銅皮鐵骨都是在江家練出來的?”“也不全是,我打小就愛打架,是個孩子王。”江景畫有些小驕傲的抬抬下巴。梅九煜笑了,語氣不無調侃:“挺厲害的。”過了一小會兒,吳媽走過來說道:“三少爺,夫人請江小姐過去佛堂一趟。”江景畫心裡咯噔一下,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來的始終要來。“我陪她一起去。”梅九煜說。“夫人說了,要三少爺在這裡等著,怕人多擾了佛祖的清靜。”吳媽說。“那行,你在這裡等我,我一個人去。”江景畫心裡雖然有些緊張,畢竟受國產劇影響,婆婆兒媳婦就沒有不撕逼的,但是她還是給自己壯了一下膽子,佛堂嘛,慈悲之地,就算沈碧汀要為難自己,也不至於在佛祖麵前為難。過去的時候,沈碧汀正跪在蒲團上敲木魚,咚咚咚的聲音震得江景畫心臟都跟著跳了兩跳。吳媽隻把江景畫送到了佛堂外就轉身走了,現在整個佛堂,就隻有沈碧汀和她。沈碧汀閉著眼睛,冷冷道:“跪下。”江景畫依言,小心翼翼的跪在了佛祖前麵。“你信佛嗎?”沈碧汀問道。“不信,”江景畫頓了一下說道,“可是我敬畏佛。”沈碧汀聞言,扭頭看了江景畫一眼:“旁邊有一本千佛經,你拿來念念。”江景畫聽話的將那本書拿過來,開始一字一句的念。沈碧汀冷聲道:“錯了,得唱著念。”江景畫有些為難:“可我不會。”沈碧汀說:“不會我教你。”沈碧汀唱一句,江景畫就跟著唱一句,唱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沈碧汀說:“去茶舍那邊吧,我叫人備了茶。”小小的茶舍裡,江景畫和沈碧汀麵對麵坐著,沈碧汀一邊泡茶,一邊說道:“你覺得你和九郎合適嗎?”乍一聽到九郎,江景畫還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之後,才意識到她說的是梅九煜,江景畫不急不慢的說道:“阿姨,我不知道您所謂的合適與不合適是指哪方麵,不過我想了想,不管是哪方麵,我和阿煜都不合適。”無論是家世背景,或者人生經曆,甚至是三觀,他們似乎都不太合適。沈碧汀倒是好奇了,“既然你自己都覺得不合適了,為什麼還要在一起。”“我覺得感情就是一個互相磨合的過程,哪裡又能遇到完全跟自己誌趣相投三觀相同就連家世背景也想當的人呢,有些人,不是因為相同而走到一起,恰恰是因為不同才互相吸引,我和阿煜就是屬於後者吧。”“你這見解倒也獨到。”沈碧汀攆著佛珠的手越來越快,眼眶有些微微的酸澀,如果當年那個人也能這麼想,是不是她的人生就會走向另一個方向呢。不會,不論當年她反抗或者不反抗,她的人生都不會有任何改變,就像梅九煜和江景畫,如果沒有那筆不菲的嫁妝,梅家和沈家又怎麼可能真正接受江景畫,畢竟江景畫私生女的身份並不是什麼秘密,而且當年又和梅奕楓鬨出那種事情。“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份會給九郎造成困擾,他是梅家下一任家主,是沈家嫡親外係,整個容城再也找不出來第二個比他身份更為尊貴的人來,畢竟同時擁有這兩個家族血脈的隻有他一人,所有人都期待著他未來妻子,梅家的當家主母會是何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會把他的妻子和一個私生女聯係到一起。”江景畫的手緊了緊,她挺了挺背脊,越發坐的端正起來,不亢不卑的說道:“是,我的身份的確不能跟那些真正名門千金比,可是沒辦法,阿煜就是看上我了,如果今天你們但凡能逼他娶另外一個人女人,都不可能會心平氣和我坐在這裡喝茶聊天,但是你們沒有辦法不是麼,那為什麼不嘗試接受我呢?”沈碧汀攆著佛珠的手微微顫抖著,看著江景畫的目光越來越深邃。江景畫繼續說道:“我喜歡阿煜,不是圖錢,也不是圖地位,就隻是喜歡他這個人而已,如果哪一天,他不喜歡我了,我也會頭也不回的走掉,絕不糾纏,這就是我的態度,您信也好,不信也罷,無論彆人怎麼反對,我都會嫁給阿煜,除非我們不再相愛。”她仿佛在哪裡看到江景畫,是了,在夢中,她隻在夢中反抗過,江景畫是她二十多歲的時候夢寐以求的模樣。“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沈碧汀說。江景畫一愣,過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後響起沈碧汀悠悠的聲音:“謝謝你。”江景畫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沈碧汀:“阿姨,您在說什麼?”“謝謝你跟九郎在一起,是我的九郎配不上你。”她終於知道江景畫跟名流圈子裡的人有哪些不一樣了,她就像是未經雕琢的璞玉一般純粹,擁有一顆赤子之心,而梅九煜是從出生開始就長在陰暗之地的惡之花,那種惡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是梅家血液裡生來就帶著的,拿不掉,也砍不斷,就隻能任由它長在血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