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雞飛蛋打(1 / 1)

正陽街 張子旭 2894 字 2天前

“會是誰呢?”張遠給周悅一說,也醒悟過來:“我哥那個人從小就老實,被人欺負了都是堅哥替他打回去,他怎麼會得罪人呢?”“如果你哥相信你嫂子,這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下作手段。如果你哥不相信你嫂子,這就是個事實。”“所以,是誰做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哥的態度。”“我也知道他們兩個遲早會分開,可是沒想到會是這麼不堪的局麵。現在,我發愁的是怎麼勸說我媽。”張遠說:“我媽是不會放手孩子的,嫂子也不會。”周悅一歪頭:“那麼你希望是怎麼的結果呢?”“我也不知道。如果讓嫂子放棄孩子,她不會同意,對她也不公平。如果,讓我媽放棄孩子,她也不會同意。可這個官司我們根本就沒有勝算。”張遠說:“愁死我了!”“你是在發愁你媽啊?可這件事情,說到底也隻是人家小兩口的事兒,她如果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就不應該跟著攪進來。”“不管了,還是給他們找個律師吧。”張遠說完拿起手機:“我同學的哥哥是律師,我問問他吧。”“我的朋友也是律師,要不,我給你問問?”周悅說。“算了吧,你找的人,到時候如果達不到我媽的目的她會遷怒你的。我找了她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張遠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不肯讓周悅為難。他聯係好了律師的事情之後,又給張曉打電話,讓他直接聯係律師。張曉很委屈的口氣說:“弟弟,你不管我了嗎?”“我不是不管你,隻是律師更專業。”張遠奈著性子說:“到什麼時候我們都是兄弟,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呢?“哥啊,做人就是這樣子的,錯了就要承認自己錯了,你沒有勇氣弟弟陪著你。可你不能一條路走到黑不是?”張遠又苦口婆心地勸了哥哥一會兒,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不管怎麼樣,反正自己是儘力了。張曉掛掉張遠的電話,心裡稍稍安慰一些了,這時候的他,忽然無比想見陸蘭蘭。他覺得,自己鬨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因為自己愛她。給自己找到理由之後,他覺得心裡舒服多了。人就是這樣子的,在不合理的行為,隻要在心裡給自己一個合理的借口,就會變得心安理得起來。他這裡輕鬆下來,劉阿姨卻不能輕鬆,她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自己有可能會輸給春燕這一事實。她就這麼坐在沙發上想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張遠回來看她,她才清醒過來。說實話,張遠是真不想回來,可他又放心不下母親。一進家門,屋子裡黑漆漆的,他打開電燈。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了劉阿姨的眼睛,她這才“啊呀”一聲回過神來。“老兒子,咱們也找個律師吧,法庭上還是講法律的,什麼人家都要證據。現在,人家就說你哥打人了,咱們也沒有辦法。”她一見張遠,忙拉著張遠說:“我那個表弟啊,一點忙都不肯幫。“現在的人啊,都是忘恩負義的,那他們吃不上飯,快餓死的時候,還不是我爸爸從自己牙縫裡省下一袋子玉米麵,給他家送去了?早知道他現在這樣兒,那時候就該餓死他!”“好了,您放心吧,”張遠抓住母親清瘦的手指,心裡不是滋味,可也隻能恨哥哥不爭氣,他輕聲安慰母親:“律師我找好了,隻能看哥哥的了,如果他事情不是做得很過分,還能有挽回的餘地。”“律師?”劉阿姨神色一變:“是不是周悅那個朋友?我告訴你,我們不能用她朋友啊,這叫什麼事兒?還沒怎麼著呢,就要摻和婆家的事兒,這還了得?”“是我同學推薦的,很有名的。”張遠有些無奈,就母親這脾氣,跟什麼樣的媳婦兒能搞好婆媳關係呢?說到底,她就沒拿媳婦兒當自家人,處處都防著人家一手兒。“那還可以,不過,你要和律師說清楚了,婚是一定要離的。孩子我們是一定要得,花多少錢無所謂。”劉阿姨說:“你哥不行,不能指望了,咱們家以後就指望你了。”說到這裡,劉阿姨忽然反手抓住了張遠的手:“你也大了,又在外企工作,以後,你就要挑起這個家的重擔。媽老了,你們兄弟兩個要團結,不能讓正陽街上的人小看了。”“這場官司我們要是輸了可就讓人家笑話了,你一定得想辦法,隻有讓你嫂子淨身出戶,我們才不算丟人。”張遠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會是這樣的想法,在他看來,嫂子在這個家裡過了三年,又生了寶寶,不管她和哥哥之間誰對誰錯,該給她的東西還是要給她的。“跟律師說清楚了,知道嗎?”劉阿姨又說。在法院找人走後門失敗的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律師身上:“你嫂子請的律師是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很厲害,隻是我們沒有準備,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們這次好好準備一下,我就不信了,還贏不了她?“你嫂子的錢全給你哥買車了,她現在手裡沒有什麼錢,我們就多花錢,請一個好一點的律師,最好找一個沒有輸過官司的。“我們離開法庭的時候,法官說讓我們一個星期後再去。這一個星期夠我們準備的了。“我們請律師吃個飯,吃人家的嘴短,他吃了飯就該好好給咱做事兒了吧?”張遠很無奈,他又不能說什麼,隻好靜靜地坐在這裡,聽著母親的計劃。可是,他心裡清楚,無論請什麼樣的律師,這場官司,自己家都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的。就拿孩子來說,母親明明閒在家裡沒什麼事兒,她身體又不是不好,可她就是不管替春燕帶孩子,弄得春燕花錢請人看。如果,劉阿姨肯幫忙照看寶寶,那麼他們現在也不至於這麼被動了吧?——張曉和律師約了見麵時間,在劉阿姨和張遠的陪同下見了律師。張遠請的律師趙雲峰是位中年男子,無論是年紀還是形象,都讓劉阿姨滿意。幾個人在趙律師的律師事務所見的麵,從一進門,直到坐在趙律師辦公室的沙發上,劉阿姨嘴裡就沒停過對趙律師的誇獎。“你看看人家的事務所多大,這玻璃門,多乾淨!”“你看人家這前台小姑娘多漂亮!”“你看人家……”直到張遠有些麵子上掛不住了,悄悄在她耳邊說:“您就不能消停會兒?讓人家笑話咱們沒見過世麵。”她這才閉上嘴巴,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了,可是心裡高興:這麼大的事務所,能在這裡麵工作的律師能不厲害?趙律師和他們簡單客氣了幾句,便切入了主題,問起了關於張曉離婚案的細節。聽到第一次調解的情況後,他不禁皺了皺眉,問:“第一,張曉真的家暴了嗎?如果沒有,對方怎麼會有那麼多證據,我要聽實話。第二,你們說孩子主要是你們在照顧,有沒有什麼證明?”“我兒子怎麼會打人?他們胡說的,證據就不能造假嗎?有錢什麼事兒不行呢?”劉阿姨依然嘴硬。“孩子都是在我家,當然是我們在養了。“她就是看我們家裡要拆遷了,眼紅了唄。”趙律師叫進自己的助手來,在他耳邊低聲囑咐了幾句。助手出去後,趙律師又問:“你們夫妻有什麼共同財產嗎?”“隻有輛車子,是我的名字。”張曉說:“不過買車還借了我媽十二萬,還沒有還。”“是啊,那可是我養老的錢,這個錢,她就算是離婚也賴不掉的吧?”劉阿姨忙說。“這個是當然的,車子會找專業人士評估,如果不值十二萬,差多少都是他們夫妻的共同債務。如果高過十二萬,也是他們的共同財產。”趙律師說。“什麼……什麼共同財產?”劉阿姨有些懵:“那車應該算我的,我拿的錢多,再說,他們小兩口一直住我的房子,我要房租了嗎?他們一直跟著我吃飯,我要生活費了嗎?”“他們的錢是錢,我的錢就不是錢了?”“其實我知道,什麼打官司?你們律師跟法庭都熟著呢,一場官司誰輸誰贏提前都商量好了,還不是誰給的律師費多就誰贏?欺負我老太太不懂啊?”張遠沒想到劉阿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尷尬了,忙一邊攔母親的話,一邊和律師道歉。劉阿姨在法庭上不敢說話,是因為害怕法官,可她又怎麼會怕一個收自己錢的律師呢?在她看來,自己是雇主,律師就是給她乾活兒的,她說什麼,他就應該聽什麼,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是咱們請的人,我不得把話給他說清楚了?”劉阿姨有些不滿,小兒子總是攔著自己,不讓自己說話,自己不說,就憑他們兩個能說清楚?“還有,她升職也有問題,憑什麼她學曆不是最高,工作能力不是最好,偏偏就連連升職呢?她和她們領導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你要查查她們領導,那個老男人,一定沒什麼好心。”劉阿姨忽然就想起這個問題來。她一直懷疑春燕的領導是個好色的老男人,占了春燕便宜才肯提拔她。“媽……”張遠忙說:“您又扯遠了,嫂子的領導是女人。”“不可能,你是怎麼知道的?”劉阿姨隻是不相信。“您忘了?有一次嫂子說,她們領導新聘了個男秘書,那是她們領導辦公室唯一的男性。”“哼,我怎麼沒聽她說起過?女人會聘個男秘書?安的什麼心思?”劉阿姨平時又怎麼會注意春燕說了什麼?她知道小兒子是不會撒謊的,心裡還是憤憤不平,嘴上就順口說了幾句。張遠忽然就覺得,母親這個人和人相處方式是有問題的,她總會讓人感覺到不舒服。這時候,助手回來了,他在趙律師的耳邊輕輕說著什麼,趙律師一邊聽一邊點著頭,臉上的表情漸漸疑重起來。助手說完話,趙律師便對劉阿姨說:“您說的問題很重要,這樣吧,我讓我的助手記錄一下,您再和他說說具體情況,好吧?”說完,用眼神示意助手帶劉阿姨出去。助手明白他的意思,便笑著請劉阿姨跟他去外麵做記錄。支走了劉阿姨,趙律師表情嚴肅地看著張曉,說:“如果不是有我弟弟的麵子在裡麵,你這案子,給多少錢我都不會接的。”張遠臉一紅,他不知道趙律師為什麼要這麼說,隻能疑惑地看著哥哥。張曉低頭不語。“我剛才讓助手去打聽了一下對方律師。對方律師我認識,她雖然年紀不大,可為人正直,她是絕對不會向法庭提供不實的證據的。”張曉沉默著,張遠著急了,便說:“哥,你就說實話吧,事情總得解決,逃避也不是辦法。”張曉雙手捂著臉,痛苦地搖了搖頭:“我說,我什麼都說……”……劉阿姨病倒了,她躺在床上,任由張曉兄弟兩個怎麼勸,都不肯吃一點東西,她反複說著:“讓我死了算了啊!丟人啊!”張曉和春燕辦完了離婚手續,分割財產的時候,張曉的車子估價十八萬,除去借劉阿姨的十二萬,兩個人每人還應分得三萬。春燕沒和他要醫藥費,可孩子的撫養費一個月一千五是不能少的,張曉答應先給一年的。他手裡沒錢,就給春燕打了張四萬八的欠條。劉阿姨沒算計上人家,自己倒貼了四萬八,孩子的撫養權也沒爭過來。說起孩子來,她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說想孩子了,春燕便趁周日回來拿自己衣物的時候,把孩子帶了過來。如果,春燕以一副憔悴樣子出現在她麵前她心裡還舒服些。可是,十多天沒見著的春燕居然容光煥發,她新做了頭發,劉海兒遮住了額頭上的疤痕,妝也化得比沒離婚的時候稍濃一些,用了從未用過的粉紅色眼影,整個人都顯得溫柔又嫵媚。“呸!”劉阿姨心裡罵著:“不正經的東西,這是又想勾引誰呢?”她認為,這是春燕在向她示威:你看看,離婚之後我過得更好了。她本來不理春燕,隻想好好兒和孫子親近親近,可你瞅瞅那孩子被她們給教的?見了她就哭,也不讓她抱,看來,她們在背後沒少給孩子說自己壞話啊,那可是她孫子啊,就這麼給她們教得和自己生分了。其實是她自己平時沒怎麼管過孩子,孩子本來就跟她不親,再加上十多天沒見麵了,乍一見麵有些認生也是正常的。如果劉阿姨耐著性子哄哄他也就沒事兒了,偏偏她一見孩子不肯找她便火冒三丈地嚷嚷:“黑了心的,讓我孫子不認我了?到什麼時候這都是我孫子,身上都流著我的血!”孩子哪裡見過這個架勢?當時便小嘴一撇,“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這還不算什麼,畢竟孩子不在自己身邊養著,人家有小動作,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春燕和張曉離完婚之後,在律師的幫助下,把自己和孩子的戶口單了出來。雖然他們的戶口不在劉阿姨家了,可還在正陽街,依然享有正陽街的拆遷政策,所以,春燕弄完戶口就簽了拆遷協議。劉阿姨千算萬算,也沒擋了人家有了自己的房子。那可是一百多平啊,好幾百萬的房子,就這麼沒有了。其實,人家春燕得的房子不是她蓋的,不用她掏錢,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而且,她家張曉如果娶了媳婦兒,也是可以分房子的,她其實是沒有什麼損失的。可她偏偏就受不了這個刺激,她怎麼能忍受春燕離婚之後能過得好呢?她忽然就有些後悔,早知道會是這樣,還不如不離婚,窮就大家一起窮,難受就大家一起難受。怎麼偏偏她春燕就能一個人享福去呢?人沒了,錢沒了,房子也沒有,她這輩子幾時吃過這麼大的虧?可偏偏她卻又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她覺得,自己是沒臉見人了。張遠在家裡陪了母親兩天,一點一點的寬慰她。雖然,母親做出的事情他不讚同,可是,此刻在他眼裡,母親就是個可憐的老人。她這麼做是為了誰呢?還不是想給哥哥留下更多的財產?“您彆擔心哥哥,他會有自己的好日子過的,”張曉抓住母親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您也不用擔心我,我也不會有什麼事兒的。“我們兄弟倆都好好兒的,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讓你哥趕緊娶個媳婦兒,你也趕緊娶媳婦,這樣我們家的房子才沒有損失。不過,要說好了,房子都寫我的名字。”劉阿姨說。“找了半天律師,又搭人情又搭麵子,屁事兒沒管,怪不得他能開那麼大的事務所,就是蒙錢蒙來的,早知道就不找他了。”她又抱怨起律師來:“找對方調解我用他?找他還不為的是上法庭真刀真槍地乾一場?”張遠覺得好笑,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這麼固執,為了那兩套還不知道在哪裡的房子寫誰的名字,折騰得哥哥離婚了,真的值得嗎?“會有您房子住的,”張遠隻好安慰她:“我和周悅要買房子了。我們的房子,不就是你的房子?”“那能一樣嗎?”劉阿姨撇撇嘴:“兒媳婦兒買的房子,我在裡麵住,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那是您多心了,周悅不會這麼想的。”劉阿姨拍拍兒子的手:“兒啊,你還是太年輕。就拿你舅舅他們那裡來說吧。他們兩年前拆遷了,有些老人,覺得自己年紀大了,要房子也沒用,萬一哪天自己沒了,房子再過戶兒子名字也麻煩。“所以,他們被兒子哄著,房子寫了兒子的名字。“你猜怎麼著?兒媳婦兒拿到房本就翻臉,就我知道的,有好幾個老人都住在車庫裡。沒辦法啊,兒媳婦兒不讓上門兒啊。“自己辛辛苦苦半輩子,到頭來落得住車庫,你說可憐不可憐?”張遠這才明白母親的心思,不禁好笑:“孩子給父母養老,是應儘的義務,和房子又有什麼關係呢?難不成那些沒有房子的老人都沒人管?那不拆遷的地方呢?”“不拆遷的地方倒沒事兒,大家都沒有,窮日子倒能相互扶持。”劉阿姨說。張遠也不知道該如何讓母親相信,自己養她老是跟房子沒有關係的。也許,母親缺乏的,隻是老有所依的安全感。她並不是真的就愛財,愛那些房子。“我會養您的,您放心好了。”“兒子,我相信你能養我,可是你媳婦兒呢?如果我和你媳婦兒有矛盾,你向著誰?”一句話問得張遠啞口無言,他能怎麼說?說向著母親?可周悅是他寧可不要性命,也不願意委屈的女人。說向著周悅?可這邊畢竟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說婆媳關係是千古難題。母親成功地拆散了哥哥和嫂子,那自己和周悅呢?單純的周悅對上母親,又會有怎麼樣的矛盾發生呢?平生第一次,他對自己未來的日子生出了幾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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