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姨今天手氣差極了,一下午就沒贏過,一氣之下就把牌一推,不玩兒了。做晚飯的時間還早,她打算回家先睡一覺。在家門口兒,她正好碰到了匆匆趕回來的張遠和周悅。“你們怎麼回來了?”劉阿姨一麵開大門,一麵問。“我哥打電話說有急事兒,讓我回來一趟。”張遠仔細看看母親,見母親沒什麼事兒,便放下心來。由於張曉並沒有說叫他回來什麼事兒,所以,他第一反應是劉阿姨身體不舒服了。劉阿姨也奇怪:“他有什麼事兒?”幾個人邊說話,邊穿過院子,“難道是他離婚的事兒?”劉阿姨說完,看了一眼周悅,心裡卻埋怨這張遠不懂事兒,自己家裡的事情,怎麼能讓外人知道呢?幾個人走進屋子,一進屋,就看到張曉坐在沙發上,光著上半身,右手捂著左肩膀,臉色異常難看。“這是怎麼了?”劉阿姨吃了一驚。“差點讓那個瘋婆子給剁了。”張曉的聲音有些抖,說不清楚是怒是怕。“到底怎麼回事?”劉阿姨幾步過來,一把拿開他捂著肩膀的手。“嘶……”張曉疼得直抽氣。“啊……”劉阿姨一聲驚叫。張曉的肩膀上,一條子青紫色的傷痕,腫起一指高來。張遠也湊過來,皺了眉,問:“這是怎麼了?”張曉便把自己怎麼發現的手鏈,怎麼去找春燕質問,又是怎麼被春燕母親砍了一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隻是隱瞞了他打人的環節。劉阿姨聽罷,臉色鐵青著,先是罵張曉:“你就是個廢物!你怕她什麼?她要砍你就給她砍!誰沒有一條命?誰怕誰?”說完就要去找春燕母親拚命:“不就是玩兒菜刀嗎?嚇唬誰?她一個外地老婆子,還能翻出天去?”張遠忙一把抱住她:“媽你冷靜點,先把事情捋清楚了。”“有什麼可捋的?這不是很清楚了?難道要捉奸在床才叫清楚?”劉阿姨想掙脫出來,張遠隻抱住她不肯鬆手。“那條手鏈呢?拿來我看看。”張遠說。“我丟給她們了。”張曉說。張遠又問哥哥:“堅哥的護身符就是常見的青玉,並不名貴,大街上多的是,你能百分之百肯定,嫂子手鏈上的玉墜就是堅哥的嗎?”他這麼一問,張曉也有些猶豫了:“應該不會錯吧?畢竟總看他戴著。”“那你有沒有問過堅哥,他的護身符還在不在?”張遠又問。“那倒沒有,再說,我也得找得到他啊,他搬家了。”“退一步說,就算嫂子手裡的那個護身符是堅哥的,你怎麼就知道不是她撿到的?”“能有這麼巧?剛好他丟了,就被她撿到了?”劉阿姨撇撇嘴。“如果,真的是堅哥送她的,他們之間又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她會把它掛在自己常戴的手鏈上?”張遠說出了他的懷疑。“睹物思人唄,她情不自禁了唄。”張曉難得有文化一回,一張嘴就說了兩個成語,隻可惜是用來埋汰自己的老婆。“哥,我覺得,你太衝動了,什麼都沒弄清楚,就衝到人家家裡鬨。”張遠說。“彆說那些沒用的,你哥讓人打了,我們就應該打回去,我就不信了咱們娘兒仨,還打不過她們兩個?”劉阿姨卷起袖子:“老大,你帶我們去,看我不把她砸個稀巴爛。”“我可不去了。”張曉想到春燕母親那彪悍的一菜刀,不禁縮了縮頭。“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窩囊廢!”劉阿姨氣得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真不像我兒子!”“我窩囊?”張曉不服氣:“她要是不拿菜刀,我能怕她?幸虧她刀不快,不然,我這半個膀子就沒了。”這話一出口,彆人沒怎麼樣,周悅先“噗嗤”一聲,樂了出來。張曉肩膀上的傷痕,一看就能知道是用刀背砍的,真不知道他怎麼就給嚇成了這副樣子。劉阿姨這才意識到,有外人在場呢。周悅本來是不想出聲兒的,她知道,這種情況,自己一旦引起劉阿姨的注意,她肯定會把怒火轉移到自己身上。“老兒子,先把她送回去,家裡有事兒,你帶個外人回來乾嘛?”劉阿姨朝周悅努努嘴,示意張遠。“先說哥的事情,”張遠忙拉回母親的注意力:“哥,你有什麼打算?”“我是一定要和春燕離婚的,我不想再見她。”張曉說:“還找她去乾嘛?直接起訴她不就完了?”張遠看了看周悅,見她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表情,便放下心來,聽哥哥說要起訴離婚,連忙勸他:“怎麼能輕易離婚呢?你想過孩子沒有?離了婚,孩子怎麼辦?”“孩子是我們老張家的,怎麼辦?還能給她養著?”劉阿姨脖子一梗:“說到哪兒,孩子也不能跟她。”“這未必,”周悅又忍不住開口了:“第一,孩子還不滿三周歲;第二,春燕有穩定的收入,且收入比哥高。隻這兩點,法庭多半會把孩子判給她。”“你懂什麼?她沒有房子。”劉阿姨底氣十足地說:“我經曆過這樣的事情,我上班那會兒,一個工友離婚,就是因為沒有房子吃了虧。”“再說,這種事情,主要還看法院怎麼斷,我們法院可是有親戚的,說句話,就夠她一個外地人跑斷腿的。”劉阿姨把握十足的樣子,看了一眼周悅,又對張遠說:“老兒子,看到你哥沒有?你哥就是個例子,找媳婦兒,還是要找穩重一點的,學曆高有什麼用?不是照樣做這麼不要臉的事嗎?”周悅又怎麼會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可她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理她。“哼……”劉阿姨冷笑了一聲,人家不接話兒,她也沒辦法,又一轉過來說張曉:“你也是,她拿刀砍你,你怎麼不報警呢?”“還離婚?我先告她個行凶傷人,到時候,就是她來求你了。”“還敢跟咱們提條件?要什麼房子,要什麼孩子?我要她淨身出戶!”說到這裡,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淨身出戶都不行,你們買車,可是用了我十多萬的,這錢她還得還我。”此刻在她的想象中,春燕就是她手裡的麵團,想怎麼揉捏,就怎麼揉捏。張遠用手捏了捏眉心,他有些後悔帶周悅回來了,聽他們翻扯這些瑣事,隻會讓周悅對他家更為反感。想了想,他決定先給張堅打個電話。“堅哥,你的護身符還戴著呢嗎?”他很直白地問。“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怎麼了?你撿到了?”“沒有,我跟我哥打賭,我說你那護身符上有字,他說沒有,找你求證一下。”“哦,我還以為你撿到了呢,這東西從小戴到大,丟了還有些彆扭呢。”張堅在電話那頭兒笑著說。“堅哥你說實話,是丟了,還是你送給心上人了?”張遠眼睛看著張曉,雖問出的話語氣輕鬆,一副開玩笑的口吻,其實臉上的表情很緊張。他在試探張堅,希望從他的言談和語氣中,能聽出什麼來。“嗬嗬,”張堅笑了:“開什麼玩笑?我哪兒有心上人?再說,就算有也不能送人家這個小東西呀,又不是什麼值錢的,送了還不得惹人生氣啊?”張遠鬆一口氣,又隨便說了幾句閒話,便掛了電話。“聽到沒有?他的護身符丟了。”張遠說。“騙誰?”劉阿姨一臉的不屑:“以為誰是傻子?出了這樣的事情,春燕能不對他說?他還敢承認?”“我信他。”張遠說。這時候,剛才一直擺弄手機的周悅忽然把手機伸到張遠眼前:“你們看看吧,事情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簡單。”張遠掃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問:“怎麼了?”“我問過我做律師的朋友,他說,大哥的離婚官司如果打起來,能爭到孩子的撫養權幾率不大。”“他建議,如果可能,最好還是商量好了,協議離婚。”“有什麼好商量的?”劉阿姨先不乾了:“她白拿刀砍我兒子了?那可是動了刀子的,就這一點不能判他幾年刑?”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周悅:“我家裡的事情,你一個外人知道了也就罷了,怎麼還和你朋友說呢?”“媽……”張遠忙攔住劉阿姨的話頭兒:“多個人就多個主意不是?再說,人家也不認識咱們。周悅肯定也不會說是給我問的,沒人知道是誰的,您放心好了。”“我覺得,大哥可能有事情沒說清楚,如果他隻是拿著手鏈去質問嫂子,她們怎麼會上來就拿刀砍他?”周悅並不理劉阿姨,眼睛隻直直地盯著張曉。張曉低下頭。劉阿姨雖然護著兒子,可看張曉的樣子,憑她對兒子的了解,知道他肯定還有什麼事情沒說,便推他:“你把事情說清楚了,我們也好權衡怎麼辦。”“我……我就是推了春燕一下,”張曉有些底氣不足:“應該沒怎麼樣。”“你就是推了嫂子一下?”張遠也有些不相信了:“然後人家就拿刀砍你?”“哎呀……”劉阿姨不耐煩了:“你哥多老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從小到大打過人嗎?要我說咱們就應該先打回去,讓她們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彆以為敢動刀動槍就了不起。”劉阿姨又想起這茬兒來,便又要往外衝去找春燕母女拚命。“法治社會,您冷靜點。”張遠又攔住了她:“既然事情已經這樣子了,我們先找個律師吧。”“法律方麵的事情,還是要找專業人士,不然到時候會吃虧的。”“這麼明顯的事實,還找什麼律師?她出軌又打人,還用得著找律師?”劉阿姨不服氣:“上了法庭,我去說,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我怕過誰?”“凡事都要有證據,你們說嫂子出軌,證據呢?就憑條手鏈?還彆說那條手鏈現在不在你們手上,就算在你們手上,恐怕也說明不了問題吧。”張遠耐心地勸說著母親。“再說說你們說的行凶傷人,證據呢?就憑我哥肩頭上的傷?誰證明是人家砍的?”“聽你這意思,你哥讓人打了也是白打?你嫂子就該和張堅那個小狼崽子勾勾搭搭?我們就該縮著頭認慫了?”劉阿姨不乾了:“你去正陽街上打聽打聽,你媽我什麼時候吃過這個虧?”周悅冷眼旁觀,隻覺得好笑,劉阿姨雖然聲色俱厲,要找春燕母女拚命,可卻不敢去質問張堅。甚至於,張曉連個電話都沒敢給張堅打,隻和春燕鬨騰一通,還被人家一刀給砍破了膽,再也不敢去找人家了。這母子兩個,都是欺軟怕硬的。劉阿姨又嚷嚷了幾句要找春燕母親拚命,便不再提這些話了,她平靜了一下,自己捋一捋思路,便冷笑著:“這一鬨倒好了,我讓她一米房子都得不到!讓她怎麼來就怎麼走,休想拿走我一分一毫的財產!”